連生看到他的目光的時候震了一下,這明顯的表情很自然地落到了他的眼裡。不知道爲什麼,他心中有種小小的得勝的開心心理。這真的算是幼稚的了。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雪初以極快的速度和極優雅的姿態用完了早飯,然後就高興地領着他們向門口的方向走去。
又是穿過了不知道幾個院落,他們來到了門口,連生早就準備好了馬車在那裡等着他們了。
“舒公子,你上去吧。”來到馬車邊,雪初對着黎書清道。
黎書清站在馬車旁邊,看了看這馬車,再看了看眼前的雪初,笑着道:“雪小姐,我扶着你先上去吧。”
雪初聽了這話,嬌羞地抿了一下嘴脣,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向前走了兩步。黎書清伸出了手,雪初瞟了一眼,然後擡起手來放上去,可是還沒碰到他的手心,黎書清的手就先有了動作,扶住了她的手臂。
雪初愣了一下,呆呆地看了黎書清一眼,後者臉上還是帶着那溫柔得不得了的笑容,她的心一下子就亂了,說出口的聲音很輕:“謝謝舒公子……”
“不客氣。”黎書清回了一句,然後手上使了一些勁,將她給扶上了馬車,雪初上了馬車以後,撩開簾子,先鑽了進去,在側邊坐下,一雙柔荑依舊是撩着簾子沒有放下來,目光從車廂裡邊拋出來,很精準地拋在黎書清身上。
“舒公子,你上來吧。”她招呼了一聲,然後就見黎書清轉過頭來對着她一笑,沒有說什麼話,又轉回了頭去看着還站在一邊的月色道:“月色,你先上去吧。”
月色原本是打算等他們都上了車再上去的,被黎書清這麼一招呼,便擡起了頭來,看到他的神情,也不好拒絕,便上前了兩步,正打算自己爬上去,就見旁邊擡起了兩隻手,一左一右,她狐疑地左右各看了一眼,左邊的那隻手臂粗壯結實——是連生的,右邊的手臂顯得精瘦一些——是黎書清的。
黎書清和連生看到對方都擡起了手也都不約而同地擡眼看了對方一眼。連生看到黎書清的目光,不知怎麼地,心中打了個突,那擡起來的手臂不自覺地就慢慢地放下來了,無力地垂在身側,剛剛的那場面讓他覺得尷尬不已。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剛剛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扶月色上馬車,他一定是中邪了。
黎書清的手依舊是擡着沒有放下,看到連生將伸出來的手退了回去,他又有種得勝的喜悅在心中升騰着起來了。
月色看着黎書清那擡起來沒有撤回去的趨勢,又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便伸出了手去,本想將手臂放上去的,可是他的手突然間移動了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讓她猛地一驚,險些將手給撤回來。
黎書清表面上給人的印象是文文弱弱的,可是他的手還是很有力道的,估計握筆桿子也是很需要些力氣的。
他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到了她的手上,她覺得手燙得很,繼而覺得全身都開始發燙了。
快點上馬車,就能快點拜託他的手了。月色腦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就這麼急急忙忙地爬上了車,黎書清的手也在此時鬆開了。
她剛要在馬車外邊坐下,就見隨後上了車的黎書清彎下了身子一邊朝着車廂裡邊進去,一邊對着她說道:“月色你也進來吧。”
月色聽了這話,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彎着身子看着車廂這邊,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聽了黎書清的話就這麼唐突的進去——畢竟,這馬車的主人是坐在裡邊的那位雪初小姐。
雪初明擺着就是對黎書清懷有好感,她要是就這麼坐進去了,這不是破壞他們兩人獨處的氣氛了麼,未免也太破壞那雪小姐的好事。
月色僵持着,看了一眼雪初,後者的目光也是在他們之間打量着,中間有着一抹沉思,臉上的笑也不如原先那般明顯,只是虛虛地掛着那笑容,顯得有些陰沉沉的。
月色看到她臉上的那表情,心中猛地一震,雪初卻是突然間又將臉上的笑意擴大了,目光停留在月色身上,非常客氣地道:“月色,你也進來坐吧,這馬車車廂很大的,你進來也並不會很擠。而且,終歸是女孩兒家,現在外面還是掛着太陽的,到了中午時分,日頭會漸漸毒起來,若是曬傷了可不好。”說着,一隻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那個位置,招呼道,“過來這邊坐吧。”
月色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心中卻是並沒有因此感到輕鬆許多,而是漸漸地也沉下去了。她斂了斂目光,盡力扯出一個笑來,向雪初點了點頭,道:“那麼便謝謝雪小姐了。”說完了這句話以後,就轉過身來,彎着身子走進了車廂裡邊,剛一進去,就被雪初熱情地伸出來的雙手拉着坐到她旁邊去了。
黎書清還是彎着腰爲月色撩着簾子,等她坐進去了以後,也進了車廂,收回手,在雪初和月色她們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簾子落了下去,車廂內原本還是亮堂堂的,這下子倒是暗下來了一些。
月色坐在雪初旁邊,兩人坐得很近,因爲剛剛雪初是緊緊地拉着她的手的,好像就怕她坐到別的地方去似的。
待她坐下來了以後,雪初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動作極盡嫺雅。月色少了她剛剛的那桎梏,便不着痕跡地稍微往旁邊移了移,讓兩人從幾乎毫無間隙到隔着半尺左右的距離。
剛剛她那樣的笑容,讓她感到一陣心悸。她目光中隱隱地有對她的敵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情出現在她的眼中,其實想想也知道的了——她是一個障礙,她跟黎書清之間的障礙。雖然她自己並不以此爲意,可是雪初她是這麼認定的了,讓她堅持這樣的認定的是黎書清剛剛對她的那些個態度,同樣是扶她們上馬車,扶雪初的時候是儘量減少與她的肢體直接接觸,是扶着她的手臂的,而在扶她上馬車的時候是自行地握住了她的手,這樣的差別看起來算是很細微的,可是雪初她明顯地記在心底了。
其實黎書清也不一定是心中有哪些偏愛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可是她可能就覺得她跟黎書清比較親近,黎書清對她有些不一樣的情感纔會這樣差別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