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十四夜急切地問道。
“沒……沒事……”月色的聲音由於那極度的疼痛而顫抖得厲害。
“還說沒事！”十四夜豎起了眉，雖然這樣的表情低垂着頭的月色看不到，嗓音是急切中透着嚴肅，“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你以爲我是眼瞎麼？連你有沒有事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怎麼總是這麼愛逞強，如果難受的話，就直接跟他說難受不就好了麼？幹嘛還要這麼蹩腳地遮着掩着？
他是真的生氣了，可是更加生氣的是，他又不捨得對她生氣。在她面前，他就是這麼不爭氣。
心口處的疼痛越來越嚴重，月色痛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自從離開那個人身邊以後，她偶爾會因爲身體內的毒而感到疼痛，可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痛得厲害。該不是體內的毒性開始壓過藥性發作起來了吧，月色額上的冷汗越冒越多，原本便是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慘白中透着些青色，那紅脣瞬間也暗淡了下來。
月色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脣，將上邊都咬破皮了，嫣紅的血絲順着脣上的淡淡紋路流下來，蔓延到瘦削白嫩的下巴上，像是原本上好的白玉上陡然裂開出現的一條紅色的紋路。
她，該不是再也撐不下去了吧？她，該不是隻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吧？
難道，在還沒查明這件事情的真相之前，她就要去見她的爹孃了麼？
像是臨終前的人一般，月色此刻腦中閃過無數的念頭，閃過無數人的身影，爹、娘、那個人、鈴蘭、黎書清……
手，緊緊地抓着胸口，眼睛也變得乾澀起來，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邊逃出來一般。
“謝……謝謝你……”極度艱難地，月色吐出了這幾個字。
十四夜將那話聽在耳中，愣了一下，然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繞過月色的肩頭，置在她的腋下位置，一手放到她的膝蓋下，彎下身來，雙手一使勁就將月色攔腰抱了起來。
“這時候，還說什麼謝謝？”
月色還處在那難言的疼痛中，就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整個身體不受控制般地騰空而起，她還能感受到那種失重感，非常地不安。
她閉着眼睛，眉頭緊鎖，眉間位置是萬古不倒的褶皺山川。她原本是低着頭的，十四夜原先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與情況，可是將她攔腰抱起以後，她的臉仰了起來，整個的呈現在他眼前，當他看到她額上頻頻冒出的冷汗，緊緊扣着下脣的貝齒，以及已經流到下巴上的嫣紅血跡，他的腦中頓時猶如被雷擊了千萬次，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那是多麼難以忍受的痛楚，才能讓她痛苦到這步田地。而且，都已經痛成這樣了，她還強忍着，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就連回答他話的內容都是掩飾。
十四夜抱着她，疾步走到牀邊，將她穩穩地輕輕地放到了牀上。一被放到牀上，月色的身體就立刻蜷縮了起來，整個人側着身體佝成了一團，腿曲着，背彎着，那隻手還是緊緊地地抓着胸口的衣服沒有撒手，這樣的動作，就像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
那樣的脆弱，那樣的弱小，平時她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尤其是從她那緊閉着的雙眼中透過縫隙淌出的清淚更是增添了她的單薄與無助。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清冷漠然的堅強得像是什麼也打不倒的月色，只是個被疼痛折磨極度需要關懷與救助的女孩子。
十四夜在牀邊坐了下來，擡手撫上她的額頭，觸手之下，一片冰涼與溼潤，那都是她冒出來的冷汗。
另一隻手則是抓着她的手腕，爲她診斷起來。
他不怎麼懂醫術，只會簡單的切脈，他後悔自己當初怎麼不多學一些醫學方面的知識，這樣，也不會在這時候看着她痛苦卻束手無策。
她現在體內的毒性和藥性兩股力量是十分紊亂的，到處亂竄亂衝，不復上次爲她切脈時那詭異的平靜。其實，他可以渡給她一些功力幫她緩解疼痛，可是她體內的情況太過複雜，他就怕自己一時不慎助長了那股毒性，使得那平衡被徹底打破。上一次，她受了風寒，他爲她渡了一些功力，還是十分小心翼翼地掐着渡的。可是，這一回，他冒不起這樣的險。
月色在痛苦中，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溫暖又覆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如同前幾次一樣，那樣的溫暖好像帶着魔力一般，能夠幫她驅散一些痛楚。
熬……她要熬過這一關……
月色咬牙，努力平復自己先前那極端不平靜的心情。只要平靜下來，就可以了……她這麼對自己說。
果然，這樣一想以後，她覺得那疼痛感的確減輕了許多。
十四夜一直注意着月色的情況，就連絲毫的表情變化都不放過，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比起先前來要緩和了一些以後，他稍微放下了一些心來，可是還是不敢放鬆警惕。
她脣下的那一條紅線實在是太過刺眼。他覆在她額頭上的手，順着她的臉龐向下移，緩緩地移到下巴處，輕輕一抹，將那紅線給抹去了，嫣紅的血漬留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月色，你堅持住。”十四夜開口道，目光從她的下巴移到她的臉上，雙眼盛着滿滿的擔憂與急切，“月色……我還沒有將所有的事情到告訴你，你讓我調查的事情，還有後邊的一段，你如果還想聽的話，就給我快點緩過來……”
“你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吧？如果不去親自調查得清清楚楚，你甘心麼？”他說着，看到月色在聽到這句話以後，眉頭又皺得更加緊了，可是表情儼然變得要好多了，抓着她自己心口處衣服的手也沒像之前那麼緊繃。
很好的跡象……
十四夜繼續開始“威逼利誘”：“還有，對於我的真實身份，你是真的沒有興趣麼？我這張黑色面巾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你真的不想知道麼？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就快點給我緩過來。”
這句話的話音剛落下，就見得月色的眼皮子動了動，然後如他所願地睜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