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楊明瞅了一眼,我也覺得自己剛纔有點兒不沉着了,畢竟,今天來的這些都是大小玩兒鬧,而且都是衝着楊明的面子過來的,我要是這樣鬧情緒的話也會讓楊明有些下不來臺的。
一看這情況,楊發就趕緊說:“來,哥幾個兒別光吃啊,咱端端的。”說着話就拿起了酒杯。
我面前杯中的酒還沒有倒上,我剛要自己倒,申超就拿起了他跟前放着的白酒問我:“喝這個行麼?”
“我自己來吧。”我說。
“咳,沒事兒。”申超邊倒還邊說:“不知道你喝嘛酒,就沒給你倒。”
楊發還笑着說:“喝嘛啊,喝白的啊,啤酒是留着一會兒灌縫兒的。”
我們正喝着的時候,又陸續過來了幾個人,都是平時在一起的玩兒的,沒有大玩鬧,基本上相對混得不錯的人都坐到了楊明的那一桌上了。
在喝酒的時候,我也側耳聽到這次易慶偉過來不單單是爲了喝酒,也是爲了講和。
後來我才從楊明嘴裡知道,原來,毛毛在年前去五中附近的檯球廳掏了蒜苗兒,而且毛毛還對蒜苗兒放出了話兒,說“你要不服,隨便你叫人,咱就折騰。”
蒜苗兒回去後就去找了袁洋,結果袁洋嘴上說先聽着,其實就是沒管,爲這事楊明還埋怨過袁洋知道消息後沒跟他說。蒜苗兒打聽到毛毛是三中的,正好他又認識崔福生,就找到了崔福生,本來崔福生從上次之後也不敢惹我們,所以也沒管,但是,他身邊那的個大志卻一直不服我們,一聽到這事兒就給攬下了,帶着幾個人和蒜苗兒滿世找毛毛,結果也沒找到毛毛。
易慶偉不知道怎麼也知道了這件事,所以,趁着楊明擺桌的機會,打算藉着酒給兩方說個合的。
我說的怎麼大志也來了呢,而且,我們這幫人偏偏就毛毛坐在了那一桌,起先我還以爲只是比較搖的人坐在一桌,原來另外還有這麼個意思。
易慶偉一出面,那今天就一定不會打起來的,至少楊明會給足了他面子。
和我想的一樣,毛毛最後和崔福生、大志一起端了個酒,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至於蒜苗兒那頓打也就白捱了,在五中還有袁洋壓着他了,他也跳不起多高來。
玩鬧之間就是這樣,打架、說合,不知道哪天仇人變了朋友,也不知道在哪天朋友就突然變成了仇人……
那天也幸好是分了兩桌,我至少能表面上平靜的把這頓飯吃完。
大家夥兒因爲是剛過完年,所以有的人從三十就開始喝了,到現在真的有些喝不動了,所以喝多的人並沒有幾個,也只有毛毛和崔福生他們幾個人喝多了。
臨出門時,崔福生還摟着毛毛的肩膀說:“兄弟,以後有嘛事兒的跟哥們兒說一聲,你看我嘛意思的。”
毛毛也挺有一套的,就樂着說:“行,咱今個兒在一塊兒喝酒,那就是哥們兒弟兄了,介沒說的,有空兒就找我玩兒去。”
玩兒去?啊對,玩兒去吧你!還真有你倆的。
出了門後,楊明還留住我們幾個,叫我們都別走,一會兒他還有安排。
我們幾個把易慶偉他們那些人送走了後,就打了兩輛的士奔澡堂子去了。一共是六個人,楊明、袁洋、楊發、申超、我、魏坤。
剛一到澡堂子,我就感覺人應該不少,還別說進去了,就光門口的自行車都堆滿了。
“哎,咱要不換個地方兒吧。”我對楊明說。
楊明說:“咳,哪兒都這樣,大過年的別看比往常貴了,來的人倒多了。”
等進去裡邊一看人還真是特別多,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吧。我其實平時在外面洗澡都會提前把BP機放在家裡的,今天是突發情況,所以也只能將就一下放在木櫃子裡了,其實,我對澡堂子的櫃子一直是有所忌憚的,以前,我在老家的澡堂子洗澡的時候,就丟過錢,那時候,我們老家有一幫小子專門在澡堂子蹲點兒,偷別人衣服裡的錢,市裡的櫃子雖然加了鎖,但我還是對這個不是太放心的。
我們都脫了衣服,就往大池子裡走,池子裡面的人很多,他們幾個都下池子了,就我和楊明倆人沒下去,一看就還有兩個靠着門口的淋浴噴頭因爲迎風有些涼,所以還空着。也只有過去衝下淋浴了。
我們正在衝着的時候,就見從外面先後進來幾個人,而且他們一進來,很多人的目光馬上就投向他們了。
走在頭前的是一個身形挺魁梧濃眉大眼的一個男的,兩條胳膊都是腱子肉,而且腹肌的馬甲線非常的清晰,從雙臂一直延伸到胸口紋着二龍戲珠的刺青。當他從我跟前走過的時候,我還看到他的後背上還紋着條雲中龍,那條龍活靈活現的,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不管你從哪個方向看都覺着那條龍在看着你的感覺。這個人走路始終是仰着頭的,眼神有一種藐視衆生的感覺,走起路來兩條肩膀一擺一擺的,看起來非常有氣勢。
跟在後面的一個小子,個頭兒比他稍微高一點,而且,身材也沒有走在最前面的人魁梧,但周身上下也是沒有一點廢肉,他肩膀上搭着一條白毛巾,單臂紋着一條龍,龍頭在胸前,龍身纏着幾乎整條胳膊。
在這人後面進來的是個滿臉疙瘩的胖子,他肚子上紋了個腳踩蓮花的佛,那個胖子腆着肚子走,肚子上紋着的佛就跟着一顫一顫的,而且就屬他身上的紋身最多,他的兩條胳膊上也都紋着龍,腿上還紋着一對下山虎,後背上還紋着個仙女,看起來挺亂的,我反正是沒看出什麼美感來。
最後進來的是個皮膚挺白的小子,白的看着都有些病態的樣子,而且身材挺瘦的,我都能看見他的兩排肋骨條,還是個水蛇腰,走起路來屁股還一扭一扭的,就跟鴨子走路的感覺差不多,他的前身兒倒是挺乾淨的,只是後背上紋了幾朵看起來挺妖豔的大花,那個時候沒有搞基這個詞,若是有的話,我一定會認爲他是個基友,並且拋出一塊肥皂的,雖然我不是基友……
這幾個人一進來,其他的人就不自覺的跟他們讓開了道路,別看現在到了澡堂子紋身的人比比皆是,是個人就紋身,而且紋什麼的都有,可在當時那個年代,紋身的人絕對就是道上的人,說白了就是橫。
等他們幾個人從我們身邊走過去,楊明還悄悄對我說:“我操,看了麼,介就叫大耍兒。”
我倆手邊劃擼着頭髮,邊問:“怎麼捏?”
“你看他紋的了麼,就頭前的那個紋的龍一般人就紋不了。”楊明說。
我問楊明:“是麼,那誰啊,你認得麼?”
“操,文星你都不認得,快你媽吃嘛找嘛去吧。”楊明說。
“哦,他就是文星啊,走最前面兒的那個?”我問道。
“廢話麼。”楊明說完就拿起一塊肥皂開始擦身上了。
我一想,可不是麼,我們來的這家澡堂子就是離北門樓不遠的一家。而我上次去MD和程燕找黑子的時候,倒是見過北門樓的人,不過,當時裡面比較黑,我就記得有幾個穿着跨欄背心的紋身的人,也沒看清他們到底長得什麼樣。今天我總算是見到了這個市裡絕對稱得上大耍兒的文星了,而且還是看得這麼“透徹”。
這幾個人往池子邊上一站,原先在池子邊上的倆人就趕緊挪開了地方。不過,還真有不叼他們的,誰啊,幾個老大爺仍然談笑風生的,根本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沒想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文星,坐到池子邊,還跟其中的一個大爺打了聲招呼。
我就聽他衝那大爺挺客氣的喊了聲“二伯”。
那個老大爺瞅了他一眼,就說:“哦,五兒啊,洗澡來啦。”
接着,文星就一出溜兒鑽進了池子跟那個大爺聊上天兒了。跟着他後面進去的那幾個人就都湊在文星的跟前,始終不離開那個範圍,感覺他們就不是洗澡來的,似乎就是他的保鏢似的。
“麻痹的,你看我回頭也弄身介樣的活兒。”楊明說。
“你要紋就紋個八帶魚。”我說着還指着楊明那腆着的大白肚子。
楊明笑着一扒拉我的手是,嚯:“玩兒你媽蛋操去,呵呵。”
我本以爲楊明只是一時看着眼熱,說着玩兒的,沒想到後來他還真紋了身,不過紋的不是龍,而是蛇。
我今天算是正式見到了文星了,看着他歲數也不算大,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年輕竟然就能和金寶那樣的老痞子分庭抗禮,各佔一方,由此可見,這個人真的是不簡單。
我本來就是陪着他們來的,所以洗的快,早早就出來了,我正在穿衣服的時候,魏坤就光着腚,從裡面走出來,還沒到我跟前,一臉大驚小怪的就衝我喊:“誒,剛看見了麼,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