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四、虔誠的頓珠一家
在拉薩街頭，特別是在布達拉宮腳下和大昭寺周圍，常可以看到磕長頭的善男信女，於殿堂之內或外圍，教徒們與信徒們身前裹一毯，有的是三步一磕，走三步伏下身子磕個頭，有的是原地不斷磕長頭，只是不行步，其餘的與行進中的磕長頭一樣，或還願，或祈求保佑，賜福免災。還有一種是圍繞着寺廟，依順時針方向自寺院正門開始，面向寺廟側向行進磕頭，亦是三步一磕，繞寺而行，或側向寺廟，向前叩進，亦爲三步一磕，口誦六字真言。那場景着實讓初次見的人大爲驚訝和感動。
平時出差途中，常可以在公路上遇見到三步一磕的信徒，他們從各自的家鄉，從不同的地方出發，風塵僕僕地用身子丈量着土地，念着六字真言，去朝覲聖地拉薩。
三步一磕，是西藏信徒們一種虔誠的拜佛儀式。在各地通往拉薩的大道上，那些來自遙遠地方的信徒們，手上戴着護具，腿上套着護膝，身子前面掛一毛皮衣物，塵灰滿面，沿着道路旁邊，不懼千難萬苦，三步一磕，步步趨向聖城拉薩。
有一次，我在青藏公路上遇到了去拉薩朝覲的一家人，在路邊休息，我很想了解一下他們，就下了車與他們坐在一起聊天，主人叫頓珠，一家五口，他夫妻倆，一個女兒，還有二個兒子，約十七八歲的樣子，他們來自青海，到拉薩聖地去朝覲是他們一家一輩子的願望，他們已經走了二個多月了，白天他的那兩個兒子三步一磕在前面走，其餘的家人拉着一輛裝着生活用品的手拉車跟在後面作後勤。我看了看那二個男孩子，他們的手上套着兩塊汽車輪胎皮，已磨損了很多，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膝蓋上也套着二塊汽車輪胎皮，身子前面掛着一塊不知什麼皮，也象是厚厚的帆布，最讓我吃驚的
是他們眉心上方的額頭上，已有一個大於鼻子的隆起着的包塊，邊上已結痂，呈紫色，隱隱地沁着血絲，不知是磕了多少個頭纔會有這樣的。
沉默了一會我又問頓珠，你們這一路上的吃住怎麼解決，這一趟要很長的時間，也不可能隨身帶這麼多吃的呀。頓珠說，自己帶了一些糌粑風乾肉等吃的，白天可以撿點幹牛糞燒點酥油茶，沿途可以向牧民們討一點吃的喝的，就這樣一路對付過來，晚上有時在草地上搭自己的帳篷，遇到村子或者寺廟就借吃借睡，這一路的吃和睡都不是問題，許多朝覲的信徒都是這樣的邊討乞邊行進的。
我說那萬一路上生病了，身體不好了，怎麼辦。頓珠笑笑說，沒有身體不好，沒有病。佛祖會保佑的。
我問頓珠，你們這樣三步一磕，要多久能到拉薩？頓珠說大約還有二個多月。我說要這麼長時間呀，夠辛苦的。頓珠說，時間不算長，有的人要走一年呢，還有的要好幾年呢。我肚子裡算了一下時間，說，你這樣全家出來，已經走了二個多月，還要走二個多月，那快接近半年時間，還要走回去，這路上要化費大半年的時光，家裡的牛羊怎麼辦，家中的田地不是荒了嗎。頓珠的回答大出我的意料，他說爲了這次到拉薩朝覲，已籌劃了好幾年，來之前，把家裡的東西都賣掉了，連能賣的都賣掉了，已經沒東西了。
我說那以後回去你們生活怎麼辦。頓珠說，等這個到拉薩朝覲的心願實現了，回去之後可以重新開始，總有吃的住的，又會好起來的，大家都這樣。
我說是不是你們村裡還有其他人已經來拉薩朝覲過了。頓珠點着頭說呀呀，是的是的，有很多人出來過了，村裡人畢生的願望就是能去一次聖地拉薩。我二個兒子很羨慕，早就想出來去拉薩了，這幾年我們一
直積蓄着錢，賣掉了家裡的東西就上路了，就要實現心願了。大家相信，凡到聖地拉薩朝覲的人，無論來自何方，無論路途遠近，只要不圖名利，虔誠地轉“古拉”、作禮拜、上供燈、獻供奉，回去之後不造次作惡，一心向善至死不渝，那麼你如此朝覲一次兩次，便可證得一地二地菩薩，若是朝覲十次八次，就能證得十地八地菩薩。
我與頓珠聊天的時候，他的家人靜靜地坐着，從碗裡抓着糌粑吃。他們的表情平靜，淡然。
休息好後，他們要出發了，二個兒子開始三步一磕，沿公路邊前行，我站在邊上仔細地觀察。三步一磕，是有一定的規定動作，首先是站直身子，口中唸唸有詞，唸誦六字真言，奄-嘛-呢-叭-咪-哞，一邊念六字真言，一邊雙手合十，高舉過頭，然後前進一步停下，雙手繼續合十，移至面前，再行進一步停下，雙手合十移至胸前，邁第三步時，雙手自胸前移開，並舉伸向前方，掌心朝下俯地，膝蓋先着地，然後全身俯倒，額頭叩擊地面。這樣完成三步一磕的一個過程，然後再站起，重新開始，如此反覆不斷。在此過程中，口與手並用，六字真言誦唸之聲連續不斷。在廣袤的草地上，藍天白雲下，他們的身影被陽光照耀得很莊嚴。
我與頓珠揮手作別，互道一聲扎西德勒。我讓白瑪從車中拿來一箱平時備用的方便麪，送給頓珠他們。
一個星期後，我原路返回拉薩時，在路上又看到了頓珠他們，二個兒子在前面磕頭，三十多米後面跟着一輛手拉車，慢慢地前行。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心裡感慨不已，佩服他們的虔誠，佩服他們的執着，感覺宗教已融入他們的血液裡，瀰漫在藍天白雲和草地間。
有信念地活着，人生就會有意義。
扎西德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