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我演駝背老頭子
林彪爆炸後,中央開始抓捕他的死黨和手下,什麼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江騰蛟這些部隊的大官都抓了起來,一些部隊也解散了,村裡有一個年輕人,一年前讀高中時特招去的,在東海艦隊當海軍,原來是要當三四年兵的,只當了一年就退回來了,說是因爲林彪的緣故,是親信嫡系部隊,解散了,他們就被提前退伍回家了。本來很神氣的他,象霜打的茄子一樣了,不甘心務農,拜了個師傅,學油漆匠了。接下來,全國又開始了聲勢浩大的批林批孔運動。林彪孔老二成了日常使用頻率最高的詞眼。
學校也行動起來,大會小會很是熱鬧,校長老師講了批林批孔運動的意義,說林彪死後,在搜查清理他的有關材料時,發現在他臥室的牀頭掛有“克己復禮”的條幅,他的抽屜裡也藏有一些孔老二言論的卡片,什麼“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唯女子與小人唯難養也”、“學而優則仕”、“悠悠萬事,唯此爲大,克己復禮”。林彪他自己也寫了幾張條幅,什麼“天馬行空,獨往獨來”,“勉從虎穴暫棲身,說破英雄驚煞人”。老師解釋說,這林彪與孔子這個老二一樣,都是搞復禮,說得明白點也就是搞復辟,搞復辟倒退,搞復辟資本主義,是開歷史倒車,批林要批孔,斬草要除根,讓我們明白了爲什麼林彪要與一個死了千年的古人要搞在一起。
公社、大隊、生產隊從上到下,號召社員不斷地開會,進行批林批孔,村裡的高音大喇叭也不斷播送《人民日報》、《紅旗》雜誌的社論,念着批判文章。那時只要參加開會,就可以得工分。搞得村裡老頭老太都出來了,坐着也能掙工分,這不是賺了嘛,社員們坐在臺下聊聊天,做着針線活,掙着快活工分。膽大的社員還上臺去發言,說林彪孔老二想讓我們回到萬惡的舊社會,讓我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們貧下中農堅決不答應。堅決要把林彪孔老二,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我們學校當然也不甘落後,大家又是編牆報,又是寫發言稿,組織賽詩會,學習報紙上的文章,收集資料。這熱熱鬧鬧的批林批孔運動,讓我們的古文水平和歷史知識得到了很大提高。知道了什麼儒家法家,這法家在歷史上是向前進的,儒家是開倒車的。什麼孔子稍一得勢就殺了少正卯。知道了學而優則仕,克已復禮的意思。
除了學習,我們學校還成立了學生文藝宣傳隊,有十多名男女學生組成,我是成員之一。我們在音樂老師郭老師的指導下,排練了一些節目,利用晚上的時間,到公社各村去演同。記得我參加演的一個節目,是三男三女六個人,扮成三個老頭子三個老太婆,我們扮老頭子的佝僂着腰,戴一頂老頭帽,鼻孔中插上大隊俱樂部借來的白鬍子,腰上系一根大圍巾,一隻手裡拿着一根長長的煙桿子,一隻手放在背上,每人唱一段臺詞。輪到我唱時,因爲我唱得跑調,郭老師讓我只許張大嘴,由旁邊的同學唱。記得有幾句詞是這樣的:我姓陸,今年年紀六十六,今天上臺來說一說,孔老二,要我們相信命裡窮,我們鋤頭鐵耙捏在手,斬草除根不放鬆。演出完了,我們還得連夜返回,手拿電筒,翻山越嶺,好在人多,不感覺害怕,更多的是演出完的興奮和激動。我對演出感到興奮激動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喜歡的一個女生也在文藝宣傳隊裡,我可以更近距離地與她在一起,一起登臺,一起走夜路,能聽到她的笑聲。
我們的這個節目最受歡迎,羣衆反響最好,後來還上公社的廣播站現場播音。我們幾個也得到了一本筆記本作爲獎品。聽着自己的聲音在廣播中播出,還真的點不習慣,感覺有點陌生,有點不像,但多聽之下,感覺很熟悉了,心裡也洋洋得意。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