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車子,她就說道:“吃過飯了?”
“嗯,工作餐。”
“我還是打電話去你公司,在問了他們地址,一路找來的呢。今天累了吧。”
“嗯,十四對新人呢。光化妝換衣服補妝什麼的都忙不過來。”
“那……那就是不逛街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點點頭。我知道她是在關心我,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在他們面前我會很乖的。
不僅是金子姐,回到家,我爸問了我今天的工作,我也是微笑着說,很累,十四對新人,光化妝換衣服補妝什麼的都忙不過來。估計月底會有提成拿什麼的。
回到房間,我洗了澡,換上的卻是外出的衣服。等着我爸他們睡下了,我才下了樓。看了看一樓那座鐘,我從掌櫃桌裡拿出了一把裁紙刀,再在架子上拿了一個假冒的清代景德鎮的陶瓷小碟子,悄悄出了門。
我一路朝着那死巷子走去,一手拿着裝着一些東西的小袋子,一手緊緊握着胸前的分魂符。我很緊張,很害怕,很不安,可是我還是決定要再去一次那小樓。因爲我的直覺告訴我,祖航在那裡呢。
朝着小樓走去,都很安靜,別說人,就連個鬼我都沒有看到。
這一次,我沒有走進那院子,我的腦海裡比第一次來要冷靜了很多。現在想來,第一次走進來,真的就有點被鬼迷住的樣子。而這一次纔是真正的我的意識。
我站在那小院子前,看着漆黑中的白色小樓,我儘量不讓自己去想昨天的情景。乾脆就低下頭,不去看它。
蹲下身子,我把一隻蘋果放在了地上,點上一炷香,插在蘋果上。祖航一直都喜歡這樣的。這樣能讓他安定下來。如果他真的在這個小樓裡,看到了蘋果上的一炷香,他一定知道是我點在這裡的。
接着,我把小碟子放在地上,拿出了刀子,猶豫着怎麼下手纔好。我想給祖航留下一些血,如果他真的在裡面,如果他真的看得到我,那麼他一定知道這個是幹嘛的。在岑家村,曲天都傷成了這個樣子,而且祖航還爲了保住曲天的身體,吞下了定屍珠,那麼他也一定是受傷了。留下我的血,他喝了自然就能好起來。
我知道金子姐也經常這麼放血的,可是我不是金子姐,我真的做不到拿着刀子去劃自己的手腕啊。而且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今晚做的事情,我的傷口要是太大的話,也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的。
手腕是不能劃的,那就劃手指吧。
我也沒有什麼技巧,只能對着無名指指頭狠狠心,劃了下去。醫院扎血都是扎這個指頭的。
血滴下來了,滴在了小碟子裡。我擠擠指頭,讓血流得更多一些。可是因爲經驗不足吧,只滴了一個碟子底的血,傷口就凝固了。
我把碟子放在了蘋果旁,低聲說道:“祖航,我等你回來。”我起身離開了。依舊沒有擡頭去看那座小樓。我好怕,怕我看到的不是祖航,不是岑梅,而是他們兩個,站在窗前,看着我,笑着我傻。
雖然我心裡極力得排斥着這個畫面,但是腦海中還是腦補了這個畫面。我急急甩甩頭,乾脆就朝着外面的街道跑了過去。
回到家,我悄悄打開了店門,路燈映了進去,就看到我爸坐在那掌櫃桌後面,冷冷看着我。
我驚了一下,馬上站好,說道:“爸,你怎麼還不休息啊?”
“你去哪了?”
“我……我去散步,睡不着。”
我爸突然就朝着我吼道:“可人!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什麼冥婚,什麼岑祖航,都過去了!冥婚的事情,過段時間,我們會想辦法幫你解開的。就算解不開,大不了你這輩子就不結婚了,就跟着爸爸守着這個店一輩子了。別去糾纏那些事情了。他……他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你就是自殺了,去找他,他一樣是沒有了!可人,你明白了嗎?除了岑祖航,你還有我們,你還有爸爸啊!”
終於裝不下去了嗎?我苦苦一笑。零子金子能裝下,可是我爸不行。我爸做生意是騙人的,但是其他事情上,他卻不是個能說謊話的人。而且我是他的女兒,他對我的感情自然是有的。他對我的在乎,也是別人比不了的。
看着我沒有說話,我爸的聲音僵住了,然後他緩緩冷靜了下來,擔憂地看着我說道:“可人?可人,爸,說的都是假的。你,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你不要跟着他走,你還有爸爸啊。”
我朝着爸爸一笑,道:“爸,我知道。我不會跟他走的。”但是,我會把他帶回來。我心裡這麼對自己說着。
我在爸爸的注視下,上樓了。事情真的這麼呈現出來的時候,我的心裡早已經有準備了,不會因爲這件事而痛苦。我的痛苦已經過去了,我相信我的祖航會回來的。
婚慶公司的大廳裡,好幾個小工都坐在沙發上,無聊地聊着天。
覃茜扯着身上的黑色制服,低聲說道:“人家都穿這麼漂亮,怎麼我們的制服就要是黑色的套裙呢?”
“就是用我們來反襯新娘子的漂亮的。”我說道。在整理着那新制服的領口的時候,我那綁着創口貼的手指頭,高高地翹了起來。
這個動作太突出了,覃茜也關注到了我的手指頭,扯過我的手指問道:“怎麼弄的啊?”
“在家裡幫我爸做裝裱弄的,被裁紙刀劃了一下。”我當然不會把實情告訴她的。因爲這個世界上,似乎在爲祖航回來而努力的人只有我一個罷了。在所有人都放棄他的時候,只有我堅持了下來。我不能讓別人知道,要不然,他們會阻止我的。
覃茜就甩開了我的手,說道:“也不小心點。”學美術的有幾個沒有被裁紙刀劃過手的。這種事在美術生裡,根本就不算什麼。可是誰也不會想到,我是每天去那小院子前,用自己的血,餵養着一個鬼。
當我第二天晚上再去那小院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了蘋果上的香,燒盡了,小碟子裡的血跡沒有了。碟子乾淨得沒有一點的痕跡。
那時候我是那麼的高興。有鬼吃掉我的血了。直覺着就是祖航!一定是祖航的!
第三個晚上,血再次被吃得乾乾淨淨的。而今晚就是第四個晚上,不知道祖航恢復得怎麼樣了。
在我想着這些的時候,覃茜推推我,說道:“譚哥找你。”
我看了過去。譚哥穿着性感的真絲t恤打着哈欠走向了櫃檯。他今天上班遲到了,不過他是老闆親戚,也就沒有人去打這個小報告的。
我走了過去,譚哥從櫃檯下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快遞盒子,說道:“你的快遞,昨晚上十一點送來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快遞,半夜三更的來送。還送到公司裡來了。好在昨晚我值班沒有睡着呢。”
我愣了一下,才接過那快遞盒子的。要知道我沒有把這裡的地址告訴任何有可能給我寄快遞的人。就算要寄,也會是寄到家裡的而不是公司裡吧。
“謝謝譚哥了。”雖然疑惑,但是基本的禮貌我還是會的。
拿着盒子走回到沙發上,覃茜就湊了過來,說道:“淘寶什麼了?”
她抽走了我的快遞盒子,看着上面的快遞單,然後說道:“喲,這是什麼字啊。我一個沒看懂。”
我拿出了盒子,看着上面的快遞單,左邊寄件人一欄寫的字……我也一個字沒看懂!但是右邊的,是簡體中文無誤。我皺皺眉,打開了盒子。盒子裡躺着的是一部手機!舊的!就是我的手機!我摔在那小院子裡的手機!
我驚慌地再次看向了那盒子上快遞單上的字,記起來了,這種字雖然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它們是通陰文書上的那種字!
加上這個快遞是子時陰陽混亂的時候,送過來的。還是送公司裡,避開了我爸他們。這就是一個陰差送出的快遞。
我把手機開機了,上面顯示着一條未讀短信。我打開了短信,一下笑了起來。短信上就幾個字,來自祖航,或者說是曲天的手機號。上面寫着:“你是誰?”
祖航問我是誰?他……難道忘記我了?難道他被岑梅洗腦了?還是說,他已經和岑梅在一起了?岑家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讓祖航不記得我了?還是他跟着岑梅和魏華,已經啓動了他們的陰謀?
這些問題,在我的心裡一遍遍的出現,卻一直沒有答案。
直到覃茜拿過了我的手機,說道:“這不是你是舊手機嗎?你不是說手機丟了嗎?”
我抽回了手機,說道:“是啊,人家還回來了。”
我對自己說過,不管祖航怎麼樣了,我都會等他回來,我相信他會回到我身邊的。而且這幾個晚上,我的血不是被他吃掉了嗎?他的傷是不是好了,他也開始懷疑,爲什麼這血會讓他這麼快恢復吧。我揚揚脣,笑了一下。
我知道,這有點在欺騙自己的感覺,但是現在我不敢往壞的地方想。我真的擔心,真往那邊想了,我會不顧一切地自殺了,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