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所在的樓層依舊是那麼的安靜,靜的讓人心裡恐慌。地板默默的反射着幽暗的光芒,像是在嘲笑着世事的污濁。我硬着頭皮,推開了二哥的門。
二哥急促的抽着手裡的煙,正在屋子裡亂轉,見我進來,臉色一寒,也不言語,坐回到椅子上,從抽屜裡拽出了一張支票,往桌子上一扔,但支票並沒有停留在桌子上,而是隨着空氣的浮力飄到了桌子下邊。
看二哥的樣子,應該是氣的不輕,我也知道他扔給我支票是什麼意思。我走向前去,俯身把支票拾了起來,又放回到桌子上,向他的跟前推了推,道:“二哥,我知道…”
二哥把桌子一拍,站起身來,指着我的鼻子打斷我道:“誰是你二哥啊?我當初把飯店交給你的時候是怎麼跟你說的,啊?行了,這是你的錢,你愛幹嘛幹嘛去,一後咱誰也不認識誰。”
我盯着他,動情的說道:“二哥,這是我最後叫你一聲二哥了,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我對不起你。以後我可能就不會再見到你了。錢,你收着吧,我知道你也看不起這些錢,但這也算是弟弟的一點心意了。你保重,我走了。”說着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要走。
二哥本來還怒着,見我說話消沉,端詳了我半天,才道:“你等一下,老三,我說的還委屈你了?你差點沒讓我們家老爺子進了八寶山你知道嗎?你還跟我這兒耍脾氣,能耐拉?”
我嘆息了一聲,回身對着二哥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後可能不會再在北京呆了,思來想去,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二哥你了,我知道我欠你的不是一句話就能還上的,但,我今天還是要過來,也只能對二哥你說聲對不起了。”
二哥用可以穿魂魄目光盯着我,半天才問道:“怎麼回事兒?”
我簡約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離開了。我無法承受別人的憐憫,同時也不願意讓二哥去說些無關痛癢的關心話語,與事無補的關心往往是嘲弄。
一件心事了了。就如逆水中脫掉了一件粘在身上的棉衣似的,輕鬆,但依舊是無望着。但這一刻的輕鬆也是難能可貴的。站在大街上,處在人流裡,自己顯得是那麼孤單。
我摸出了手機給房東姐姐打了電話,讓她有時間的時候,把銀行的錢全取出來,給大家分一下。然後不等她有什麼反應,我飛快的把手機關了。做這些事情我是那麼的不忍,可又是那麼的無奈。
一切都處理完了,我就如將死之人,交代完了後事以後那種輕鬆。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我的心很累,只想睡覺。
本來我還打算跟高佩佩說些感謝的話,但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只是在茶几上留了個條,說又出差去了,並且勸我珍惜身邊的郝燕。
我盯着那張紙條,微微的笑了笑,然後揉成一團,象籃球投籃似的,把它扔進了廢紙簍,癱軟在了沙發上,打算着明天的行動。
幽幽之中,我覺得好象去了藥店,跟店裡的服務員買了一盒胰島素,拿了去醫院,在護士不注意間,把胰島素到進了王俊傑的輸液瓶裡。接着就聽到了嚎聲大做。恍惚間,我也不去在意,只是沉浸在夢境的快意中。那聲音依舊着,忽然驚的我一激靈,這才聽到是門鈴聲,而不是什麼什麼哭聲。我緊張的爬了起來,擦了一把嘴角的哈喇,趿拉着鞋在門口竊竊的問道:“誰啊?”
郝燕的聲音,回道:“幹嘛呢?這麼長時間也不出來開門。”語氣裡有點幽怨的韻味。
我趕緊的把門拽開,側身,陪了個笑臉道:“剛纔睡過去了。快進來,凍壞了吧。”說着把她手裡提的飯盒接了過來,推着她向客廳裡走去。
郝燕一邊向裡面走,一邊把大衣脫掉,扔在了沙發上,撮了撮手對我說道:“你快吃吧,還熱乎着呢。一天沒吃東西了吧。”說完,坐在了那張大沙發上,把手伸進了我剛蓋了的被臥裡,暖起手來。
她就帶來了一份食物,看來她早就吃了。我確實也餓了,也就不跟她客氣,風捲殘雲的把那點東西吞進了肚子,然後用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漬,挺起胸膛,拍了拍肚子笑道:“呵呵,飽了,真好吃。”
郝燕手伸在被子裡,眼卻盯着我,我吃東西的時候並沒在意,現在祭完五臟廟了,纔看注意到這一點。
郝燕見我回敬她的眼神,趕緊的扭回了頭,站起身來,拿了個紙杯,去給我接了一杯水,遞到我的跟前,沒說話,又撤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她今天很是殷勤,大概也是覺得我現在處境可憐吧。我端起杯子,輕輕的試了一下,又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若無其事的說道:“燕子,我可能不在北京呆了,麻煩了你這麼長時間,心裡怪不落忍的。”說着,我從身上拿出了一張卡,順着茶几推到她的跟前接着說道:“這裡有十萬塊錢,密碼是XXXXXX,你記好了,這也算是當哥哥的對你的一點意思,以後結婚的時候,算是給你的嫁妝了。”我說到這裡的時候,想哭。
郝燕沒接卡,也沒說話,只是眨巴着眼睛盯着我,不解我爲何如此說話。
我笑了笑說道:“我從小沒了父母,自己一個人慣了,所以脾氣不是很好,有的時候,說話做事可能有點過,希望你不要怪我。”
郝燕依舊是不說話,死死的盯着我。就如在看一個全新的事物似的。
我撲哧的一笑道:“怎麼啦?沒見我過啊?小心看眼裡拔不出來了。”
郝燕幽幽的說道:“你怎麼啦?”
我笑道:“你希望我能怎麼啦?呵呵。我是想到外地發展,現在在北京這裡,我樹敵太多,已經沒有我騰挪的地方了。所以纔跟你這樣說啊。好了,你早點去學校吧,回去晚了,該進不了校門了。”
郝燕沒有動,只是皺着眉頭說道:“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無所謂的說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啊。我不能因爲這個事兒,就把自己給耽誤了啊,你說呢?”
郝燕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我笑道:“先回家看看,然後去南方發展吧,聽說那邊環境不錯的。你有什麼打算?還是想到山區教孩子們讀書嗎?其實這樣也不錯,心裡清淨。那兒的人心都很好的,沒這麼多花花腸子,我覺得挺適合你的。”
郝燕低了頭問道:“你以後還來北京嗎?”
我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沒準,看情況吧。好了,你早點回去吧。別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安全。”說着,我把她的大衣拽了過來,拾起扔在她前面的那張卡,塞到她的兜裡說道:“XXXXXX,記住,別忘了,我這一走,暫時你可能找不到我。”說完,拽了郝燕一隻手,把她拉了起來,給她披上大衣就往外推她。
郝燕推開我的胳膊,伸手把那張卡掏了出來,扔在茶几上說道:“我用不着,你留着吧。”說完就向外走去。
我快速的拾起了那張卡,追到門口,拉住她把卡塞進她兜裡,嘭的一聲,把門關了。然後背依在防盜門上,閉目仰天長嘆。門鈴又響了起來。刺耳的尖叫。久久不歇,惹的心中煩惱更加的膨脹。
我雙手掩了耳朵,向裡面走去。拽了被子,蓋住了頭。
等了很久,這追魂似的聲音才歇了。我的心竟然失落。雖然想郝燕走,但又不希望她走。我雙目無神的盯着前面發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門鈴又叫喚了起來。
看了一下手機,已經是11點多了。我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向門子那裡走去。
現在再把郝燕拒絕在門外就不合適了。她一個女孩子家,一個人走,總是不放心的。
我伸手擰開防盜門,嘴裡嘟囔着:“你怎麼…”
防盜門的插銷剛一鬆動,門猛然的被拽開。接着就聽到一個嚴厲的聲音:“不許動。”
門口一下子涌進了四個大漢,兩個人用槍指着我,另外兩個馬上進到裡面,到處的看了起來。
用槍指着我的那個大漢,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本本,在我面前亮了一下說道:“我們是市局刑偵六處的,懷疑你與幾起惡性傷人事件有關,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說完收起了那本本,亮出了一付手銬。
我愕然的望着他們說道:“請問,我犯什麼事兒了啊?”
那警察示意我伸出雙手,我知道現在跟他們對抗那隻會給自己的身體找點麻煩,所以自然的伸出雙手道:“請給我拿上我的大衣。”
那警察銬了我的雙手,把我推到一邊,走到沙發上,拽起了我的衣服,四處摸了摸,扔進了我的懷裡說道:“走吧。”
我留戀的回頭望了一眼這充滿了溫馨的小屋,被他們推的一個趔趄的向前走了。
我納悶着。他們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的啊?同時我也不甘着。心裡唸叨着,王俊傑,你等着,老子跟你沒完。
樓道里很安靜,惟顯得我們三個的腳步聲,驚的感應燈逐個的明着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