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良生在阮清的示意下重新坐了,謹守禮數的垂眼道:“殿下先前委託下官辦的事已經基本完善,此來,特來告知殿下一聲。也是聽聞殿下久病,藉着機會來探望一下殿下的身子,順便幫人給殿下捎句話。”
蔣良生所說的事情,阮清倒是清楚。當初尤家三房那名姬妾便是她的手筆,只是快要最後收網時被蘇輒的人給截了胡,她也就樂得脫手,讓那姬妾將信息全賣給了蘇輒的人。後來尤家一倒臺,伴隨着尤家名下的產業被查封,阮清便按照最初的計劃迅速的接手了那些店鋪,蔣良生便是替她辦理這件事的人。
如今蔣良生來說辦妥,大概是已經基本重新正常運轉了。
當然蔣良生並不是免費給她做勞力,這些店鋪按照之前的約定劃分,只有一半劃入了阮清名下,另一半則是蔣良生的報酬。只不過蔣家不宜太快接手尤家的產業引人猜忌,暫時都歸在阮清手中罷了。
蔣良生素來行事細緻小心,收購那些店鋪時也沒用阮清的真名,而是用了化名,對外稱“霍公子”。
可蔣良生還說來替人捎話,卻是令阮清有些迷糊。說起來她在宮外真正說的上話的就那幾個,俱是跟蔣良生搭不上邊,而且真要捎話也該是託有近便的李恪纔是。難道是關於店鋪生意的?於是,有些心奇道:“不知是何人有何話要帶給我?”
蔣良生道:“此事說來慚愧,乃是下官不小心,在處理店鋪的手續時剛好被煜小侯爺給撞見,煜小侯爺大概是猜到了什麼,倒是沒有說些其他的,只跟下官說了幾句,聽聞殿下久病不愈,小侯爺心中十分掛牽,可又一時不方便進宮來探望,便託下官給殿下捎句話,有意在三日後邀請殿下去郊外鬆鳴山上的寺廟吃吃素齋,散散鬱氣,許會對殿下的病情有益。”
阮清忍不住蹙了下眉。秦煜這是什麼意思?聽着像是在爲她着想,可她怎麼覺得更像威脅呢?
但自認識以來,這位小侯爺倒是不曾做過什麼不好的事,除了人有點風流囂張之外並無其他大的缺點。若她是個守在閨房裡的大姑娘,收到這樣的邀請倒是該慎重考慮一下了,可她如今還是名正言順的郡王,想來那秦煜也不會將她如何。大概只是作爲定王的摯友,在摯友離京期間對摯友的侄兒多加關照罷了。
其實成日呆在宮中,她也確實有些悶的慌,只是想到出了宮也沒什麼趣味,若是想找李恪,隨便叫人傳個話李恪就閃電奔至,倒省了出宮的腿。如今蘇輒在北地也不知是個什麼光景,自她拒絕了藥老看診之後竟是許久都沒有半點消息傳回,她心中正是焦慮不安,藉此機會去寺中燒燒香祈祈福也好。
想到這裡,便對蔣良生點了下頭:“那就麻煩蔣侍郎給煜小侯爺回個話,說本殿到時會去。”
蔣良生得了話,便不再多留,畢竟阮清所居住的還是後宮庭院,他一個外臣來給郡王請安沒什麼,若是撞上後宮的妃嬪就不太好說清了。
只待三日後,阮清起身梳洗收拾了一番,命半冬帶了幾件換穿的衣服和用品便出了宮。因阮清近來身體虛弱,不適宜長途行走,馬車行的比較慢,到了山下時已是下晌,連午飯都是在車上簡單用了的。
煜小侯爺果然是風流的採花好手,竟是將討好佳人的那一套盡數搬出來便宜了阮清這個病秧子,早早就在山下準備了舒適的軟轎,親自在軟轎旁搬了張凳子坐着等候。
也不知煜小侯爺在此等了多久,遠遠的就見那把摺扇扇的甚急。如今已是深秋,山間天氣尤其涼爽,這摺扇恐怕也不是用來驅暑的。阮清有些不好意思,下了車便笑着說了一句:“路上耽擱了些時辰,倒是叫小侯爺久候了。”
煜小侯爺卻是全不在意,見到阮清的馬車到來便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只在看到阮清那張略顯憔悴的清麗面容時,微微皺了下眉。表示關心的寒暄了兩句便忙請阮清上了軟轎,一路在旁陪着上了山。
這間金佛寺是京城附近最大,香火最鼎盛的寺廟,京中大多貴人也都時常到此上香祈願,以寺中一座金身大佛而得名。不過今日卻好像人不多,進門後只有幾個灰衣僧人來回走動,連主持也得了清閒親自出來相迎。這讓阮清感到有些驚訝,不免好奇問了旁邊亦步亦趨的煜小侯爺一句:“不是說金佛寺每日香客鼎盛,要食上一碗素齋都要排隊等候多日嗎?難道是快要入冬了,這素齋吃起來有些涼口,便沒幾個人來吃了不成?”
秦煜被她的問題逗得撲哧一笑,輕搖摺扇,風流自得道:“既然殿下要來,自然是要清淨些纔好,在下不過是多添了些香油錢,將這裡包下了幾日,以方便殿下修心念佛,頤養身子。”
阮清微微瞪大眼,在心裡默默算了一筆賬,嘆道:“煜小侯爺果然是財大氣粗……”又道:“只是這般憑白讓小侯爺破費,卻叫我過意不去了。”
秦煜不以爲意道:“殿下說這話就生分了,爲殿下別說是花上這幾個小錢,便是殿下喜歡將這寺廟買下來送給殿下也心甘情願!”
阮清張了張嘴,實在把不準這位小侯爺的脈象,竟是說話顛三倒四,抽了什麼瘋不成?
但顯然的,這一番話聽進已經走近的主持耳朵裡就更加難以體味了。看那主持的臉色,若不是早早收了小侯爺的香油錢,當下就要破了戒,一腳將這目無佛祖的狂妄豎子給踹出山門。
秦煜並未覺出有何不妥,只是看到阮清突然皺起的眉頭,只當自己心意表的有些急切,連忙修飾道:“我是說我與遠之多年好友,遠之又一向重視你,如今遠之不在京中,我這個好友自然要擔負起責任,替他好好照顧殿下才是。”
這話倒是還像些樣子。阮清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便由那全程黑着臉的主持引領着轉去了內院廂房。
到了地方,主持爲免再被口沒遮攔的風流小侯爺惹得破了嗔戒,只簡單介紹了幾句就匆匆離去了。
阮清由半冬扶着進了廂房,一看便知這廂房怕是也經由煜小侯爺的大手筆重新裝飾過,雖然還是符合寺中清淨寡淡的灰色風格,可很多傢俱物事顯然都是更換過的,只那牀上的被子就是銀蠶絲的被面,諸如茶杯棋盤擺件等物更是處處彰顯着一股子昭然的江南奢逸之風,細看卻是有種格格不入違和感。
阮清也是懶得再問了,又因在路上走了大半天,甚是疲憊,只在房中自坐了,聽着秦煜還在那搖着扇子道:“想必你在路上用過午飯,也是用的不甚舒坦,待會我便叫人做些好入口的素齋送過來,你吃過之後休息一晚,等明日我再陪你好好逛逛這裡。你別看這裡是寺廟,值得看的地方可是有不少,東面的院子還有一顆百年月老樹,來此上香的都會到月老樹下求個姻緣,到時也帶你去看看。倒是不用擔心會有人吵擾,你儘可以隨意四處走動,只是你身子還虛着,稍稍散散心即可,需要什麼只管跟我說,千萬別跟我客氣。”
“我儘量不跟小侯爺客氣。”阮清便是從諫如流道,“小侯爺走了半天山路也該累了,不若先自去休息。我想睡一會兒。”
秦煜這才意識到自己話有些多了,訕訕一笑,又主人般叮囑了半冬兩句好好服侍郡王方戀戀不捨的轉身離去。
待秦煜出了門,半冬緊跟着將門關上,氣呼呼的走回來,對阮清進言:“這煜小侯爺是哪根筋搭錯了不成?這般殷勤討好殿下,十足十登徒子的模樣,真是惹人厭煩!”
阮清放下茶杯,由半冬扶着走到牀邊坐下,好笑道:“你這是說的哪門子胡話。”
半冬有理有據道:“奴婢可是在旁親眼看着呢!那煜小侯爺望着殿下的時候眼睛色眯眯的,可不就跟蜜蜂見了鮮花一般!”
阮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點了半冬的額頭一下,“就你眼尖!且不說我便是好端端的,那也不是賺人眼球的貌美姑娘,何況我如今病怏怏的,又有什麼好看?”
半冬雖也知道這個理,可想到秦煜的眼神就覺得不自在。
以前是她不懂事,阮清在定王府與蘇輒住在一個屋子裡,她還沒有太多危機意識,後來大概是皇后說了什麼,桂嬤嬤專門找她詢問了一番,聽說阮清語蘇輒同牀的事情後,便是每日都細緻的訓戒她男女有別的道理,直聽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此後,桂嬤嬤便叫她看好郡王身邊的每一個可疑人物,斷不能再叫郡王天真無知的吃了虧去。
如今煜小侯爺可不就是最危險可疑的一個。於是嘟起嘴道:“那也不可不防,奴婢雖然淺陋,可也聽聞京中有不少紈絝子弟心思不正,淨喜歡些年輕俊俏的小郎君,殿下雖是憔悴了些,可到底掩不住絕色,誰知那煜小侯爺是不是也好那一口,趁着定王不在,少了威脅,就想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