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殷瑤姬的突然到來,義俠山莊中所有人大多感到極爲驚奇,當然似乎只除了半琴!
而殷瑤姬似乎也對別人的眼光並不理會,只凝視着半琴問:“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虞方勝不會殺我?還是根本從來就沒顧過我的死活?”
淡淡看着她,半琴無所謂一笑:“你真以爲她不敢殺你?”
殷瑤姬聽了一愣!只覺得腦袋裡一片混亂,好像突然陷入泥沼的人無論怎麼掙扎,卻都只能是越陷越深。
“夠了!我受夠了!你們兩個自負聰明絕頂,把所有人玩弄股掌之上,我再也不想被你們利用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在乎……”
半琴隨便的聳聳肩:“命是你自己的,在不在乎都和別人無關!你可以擺脫,也沒人逼你被利用。可我只想告訴你一點,虞方勝也好,我也好!我和他註定不能並立於世,只是我們之間的拼命想不波及別人恐怕很難!”
強忍着眼裡的委屈,殷瑤姬頹喪的看着他問:“人命在你們眼裡究竟算什麼?你們所做的一切難道就從來都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哼!你未免太天真了,難爲你居然從小在魔宮長大……!虞方勝難道沒有教過你?在這個世上人命從來都不值錢,有人生,有人死,總也逃不過這兩者。至於我們做的,假如我現在告訴你說我打算放棄一切,什麼都不再管。即便我說是因爲不希望犧牲任何人,可你認爲那些可能會被犧牲的人自己會答應嗎?”
他的話一下子彷彿把聽到的所有人都拋進了萬丈深淵,可事實上誰又能否認呢?
的確!當一個人們心目中的救世主說打算要放棄拯救世界的光榮使命,原因只是不希望犧牲那些期待自己拯救的生命,這些被珍惜的生命自己又會如何選擇?而無論結果如何,除了那些自詡願意爲偉大事業犧牲的人,這恐怕並不是一個很多人想過的問題!
良久,衆人面面相覷,雖然還沒真正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好歹也明白殷瑤姬是脫離魔宮了。可是人們心裡卻又不禁懷疑這件事的真假,畢竟魔宮中二聖地位超然尊崇,又是虞方勝的親傳弟子,她會如此輕易的放棄一切麼?
劉素茵雖然也感到疑惑,但她卻看出了殷瑤姬在面對半琴時不由自主所表露出的那一絲因爲癡心的無奈!
“殷姑娘!我……我有件事想向你打聽……”
看向她,殷瑤姬苦笑點頭:“我知道老婦人想問什麼,其實喬佩乃是虞方勝的妻子,當年懷有身孕的時候嫁入了義俠山莊,目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李代桃僵!至於雪天赫,請恕我直言,最初他雖然的確是被矇在鼓裡,但此人也疏不堪憐!”
劉素茵心裡一陣抽緊,而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明白這一點?只是此話被敵人的叛徒說出來,未免更增了一層諷刺的意味!
半晌,楊琛看了看殷瑤姬,最後看向半琴問:“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她……”
看了殷瑤姬一眼,半琴淡淡一笑:“她已經脫離了魔宮,從此就是自由之身了。何去何從,都是她自己去決定。只不過我還是之前那句話,至少目前我還沒辦法解你身上的血毒。”
殷瑤姬幽幽看着他,心裡滿是苦澀,但儘量沒有表露得太明顯!可說真的,她本心並不願意留下來,可卻又覺得捨不得離開!命不久矣又如何?如果最後的日子可以留在他身邊,也總好過孤獨的死在荒山野嶺吧?
“你曾經答應過會設法爲我解毒,況且我現在也已經無處可去。至少我也算是因爲你被逐出了魔宮,你總不至於過河拆橋吧?”
她說的是事實,但大多數人此時也都看出了她那份因矜持不願說明的少女心思!
而半琴也不知究竟明白否,只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隨你便,我無所謂……”
自此,半琴已經把雪溪接回了義俠山莊。而原本他就只把師父藏在了另一個山頭的雪家祠堂裡,說是祠堂,其實裡面只供奉了雪溪的母親,恩師,以及平生摯愛的女子!
此時聽說殷瑤姬到了義俠山莊,劍心立刻跑出來。她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只是覺得對凡是和半琴有來往的女子都會忍不住在意!而她自己也知道這股酸勁並不恰當,可卻也實在是控制不住。
畢竟半琴對劍心的漸漸疏遠其實也是有目共睹的,但並沒有人對她表示過同情!
對女人來說,吸引一個愛自己的男人或許不會非常容易,但要逼走一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卻是十分簡單的!
相見之下,二女心裡同時產生了一種共鳴!有天生的,也有因現下滋生的,其中也包括對彼此的戒備!
半琴看都沒看劍心一眼,徑自走回房裡。而看到雪溪仍舊昏迷不醒,但呼吸明顯已經踏實些了,想必還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你來看看……”
殷瑤姬緩步走到牀前,看了看雪溪的表情點頭說:“這是夢魂香!”
“夢魂香?”
“嗯!這是魔宮用來控制囚徒的一種迷香,可以讓人深度昏迷,時間久了中毒的人就會功力盡失,但並不會危及生命!”
“可有解藥?”
“有!但雪老中毒已深,恐怕非短時間可以甦醒!而且即便甦醒了,他這麼大年紀受了傷,又突然中毒,想恢復武功恐怕是……”
半琴顯然對雪溪能否恢復武功並不關係,當下殷瑤姬徑自向洛浩父女說明夢魂香的解毒方法。而其中也並沒有特別珍貴的藥物,義俠山莊中沒有的也可以到城裡去買到。
畢竟不是要命的毒,加上本來這夢魂香就只是一種魔宮用來禁錮囚犯,省了看守的藥物,所以根本不必消耗太多。而雪溪喝下頭一碗解藥,臉色就立刻有了好轉,呼吸也更紮實了。
見解藥的確有效,人們都長鬆口氣,對殷瑤姬的戒心也自然而然減輕了幾分。當然,除了劍心!
半琴刻意讓殷瑤姬和劍心住了隔壁,而劍心也果然因此放心不少,起碼並未因此過多糾纏,而殷瑤姬卻難免極感苦澀!
她可不像劍心那麼天真,而且早已感到半琴對洛思茹早已經超過了彼此所表現出的關係!不過她也明白,半琴即便自己知道也不會坦白,因爲他絕不會讓任何人爲自己受到牽連,何況是心中所愛?
洛浩畢竟年紀大了,月餘爲了雪溪的傷勢早已心力交瘁。如今終於有救了,疲倦感也突然加深。洛思茹獨自守在病房裡,觀察病人,但心思卻也早就飛遠。
開門的聲音並未傳進失魂落魄女子的耳中,而站在門口的半琴,卻也顯得有些呆滯躊躇!
同時從幽思中回醒,同時下意識避開對方的眼光!太多事已經發生,已經無法否認,但至少可以不用說出來……
“雪老已經沒大礙了,你可以放心!”
半琴點點頭,看了看師父,又走回桌邊,猶豫了下還是落座側面,也許這樣就不用太可以的去逃避了!
“這陣子真是辛苦你了!”
“沒什麼!醫者父母心,何況雪老乃是武林盟主,一身干係重大,盡心治好他也是我應該做的。”
比起愛與不愛的掙扎,明知彼此相愛卻無法坦誠相對必然是更加讓人煎熬的!一個因爲自己的朝不保夕不願連累於人,一個因理解而不願加重對方的負擔!彼此只有把苦澀藏在心裡,即便都了結,也是不能出口的。
或許是受不了這氣氛,洛思茹鼓起勇氣看了他一眼:“我和爹商量過i的血毒了,也研究過從魔宮帶回來的藥。你的毒應該並非無法可解,但肯定還需要時間。所以你儘量少動真氣,以免突然失控!”
半琴點點頭:“我知道了!其實這麼久以來,我已經麻煩你們很多了。無論結果如何,我……”
等了好半天也沒聽他有下文,洛思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無法否認,女人總歸是比男人更加柔弱一些,縱然明白,也不願增加心上人的負擔,可在內心深處終究還是希望確定自己的癡情並非毫無迴應!
“對你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的不用考慮那麼多。你可以控制的自然不會出問題,你控制不了的想再多也沒用!”
半琴苦笑點了點頭,終於還是沒忍住看向了那無法忘懷的悽美容顏,但這一看心裡的內疚也就更加深刻了!
好久,好久,彼此都有說不出的千言萬語。可偏偏命運並未給予他們絲毫的憐憫,畢竟有事發生,就必須有人去承擔!
半琴走出屋子,深吸口氣,卻衝不破心頭的迷霧。月中景緻不斷被遊雲所渲染,繁星閃爍夜空,可憐有情人卻只能獨自孤賞!
耳邊似乎可以聽到那令人心碎的輕輕哽咽,但自己卻只能硬起被刺痛撕裂的心,不去給予半分的慰藉。
生死在這一刻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爲自己勢必要永遠擔負起對某人的愧疚,不是她,就是她,或許是她們!沒有註定,沒有必須,但卻有不得已!
感情要擔負不得已固然可悲,可人生又豈能避免擔當?誰也改變不了現實,真正重要的,其實往往都並不是被人所真正重視的。相比起來,楊琛和雪露又是多麼羨煞旁人的幸福一對?
花前月下,雙宿雙飛,人們羨豔的伴侶,得到所有人由衷的祝福!但此刻,他們卻不得不爲不像自己一樣幸福的人感到惆悵!
“師哥!你不是說你和半琴可以心靈相通嗎?那你說,他心裡究竟喜歡誰?”
楊琛苦笑聲輕嘆口氣:“哎!這還需要心靈相通嗎?你是明知故問……”
雪露輕輕點頭:“我只是覺得奇怪!不是說他和劍心是天生的互相吸引麼?可又怎麼會……”
“哎!其實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如果他們之間真的存在天生的吸引,那半琴和殷瑤姬,甚至假如虞漠寒出現,不是也可能和劍心互相吸引?所以我覺得,那隻不過是一種先入爲主的看法而已!反而我覺得半琴和思茹是真正同甘苦,共患難過的。他們之間產生的感情,那纔是會真正深印在心上的!”
雪露聽了看向他噗嗤一笑:“沒想到我師哥對感情的事還挺內行!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過不少相好的?”
苦笑聲,楊琛無奈搖頭:“哎!你呀!我現在替半琴煩得要命,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哪開玩笑了?我只是覺得,真正喜歡一個人就要承認,幹嘛想那麼多?”
楊琛淒涼的搖了搖頭:“對你我也許可以!但半琴身上擔負了太多,他即要面對強大的敵人,又不知道自己的血毒什麼時候會突然發作。他只是不敢坦白,害怕會連累別人而已!其實他表面上看冷漠,但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所以纔會把所有一切都自己一個人承擔!我真是很想幫他,但……”
“哎!好啦師哥,你也別自責!咱們都會盡心盡力幫他的,不會讓他一個人感到孤獨。可有些事我看還是要早有心理準備,畢竟人力終歸還是有限的……”
人力是有限的!其實只這一句話就足以去規避一切的失誤或錯誤!
因爲有限,所以必然會有疏漏。藉口也好,道理也罷!無論事實如何,只要人還繼續在找藉口,那一切的希望就都只能是鏡花水月。可真正能做到爲了不後悔而努力的人,終究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