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琛和衆人商議之後決定兵分五路和魔宮敵人周旋,雪城自然是希望可以把這幫絆腳石一併剷除,但卻又不能獨排衆議。可如果能將這些人分開各個擊破,也未必不是好事!
而且,在雪城感覺很幸運的是,自己和楊琛、雪露還有賢貞分在了一路,前兩人雖然武功高強,但完全不值得自己擔心。而如此一來,自己就有了設法剷除最大禍患的機會!
“琛弟!我們這次攻打魔宮可是爺爺當武林盟主五十年來最大的舉動,不僅是爲了中原武林剷除強敵,更加不能有損咱義俠山莊的威名。要我看咱們不如先打上個漂亮仗,也好提升士氣!”
楊琛聽了雪城的話不禁心頭一緊,可面上絲毫不動聲色!雪露瞅了他一眼,看向雪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反正語氣讓人聽了就很不舒服!
“城哥!爺爺一向誇你爲人謹慎,咱們這次出來可不是爲了揚名立萬,而是你自己說的爲中原武林剷除強敵,那怎麼能如此貿然行事?”
“這……”
猶豫片刻,雪城和顏一笑:“露露!我可不是想自己揚名立萬,你別誤會!但咱們離開山莊也快一個月了,到現在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我是擔心再這麼下去,大夥士氣會磨光了!”
其實雪城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要知道這次追隨義俠山莊來的武林中人有爲自保的,有爲同道大義的,但絕大多數還是那種古往今來從不鮮見的“賭徒”!
雪溪當了五十年的武林盟主,各門派實力都積聚頗厚,但以整個武林來說真正的頂尖人物卻也少之又少!對於需要藉助別人保護的人來說,平靜的大局是最重要的。但也不能忽略,人羣中希望藉助機會揚名立萬的也非少數!
所以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次中原武林主動的對外攻擊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畢竟“成王敗寇”纔是無可反駁的唯一真理!
賢貞此時心裡也不無疑慮!自從離開義俠山莊他一直暗地裡觀察着雪城的一言一行,甚至凡是和他有過接觸的人,賢貞也不會放鬆警惕,但始終也沒發現絲毫可以跡象。但按理說,現在這樣的平靜本來是不應該的!
“咱們這次奉雪老命令攻擊魔宮,自然應該是小心爲上。但我覺得兩軍交戰,士氣也的確是非常重要的!可即便出手,以咱們的實力貿然出手也未必真能對魔宮造成多大的傷害。分散的目的,最主要不也是爲了能多面觀察敵情?不過,既然城弟說的也沒錯,那你有什麼意見?”
雖然這番話算是對雪城的附和,但出自賢貞口中,雪城卻心裡更加戒備!
“道兄所言極是!魔宮高手如雲,咱們的確頗有不及。但兵不厭詐,如果能有個良策,至少比在這坐等好得多吧?”
賢貞聽了心裡暗歎!難怪半琴都對此人頗多介意,雪城果然慎重、精細,但可惜就是因爲他過分的隱忍,突然的鋒芒勢必會令人窺破心機!
“坐等自非良策!但貿然行動也難有益,我看不如先派人查探敵情,然後再謀計策如何?”
“道兄所言甚是!此處距離魔宮已經不遠,大家務必小心爲上。我想魔宮建派千百年,根基深厚,周遭必然暗哨極多。我們何不設法找出幾個除了,即能打擊對方,也能觀察一下敵情!”
雪城說這些話雖非甘願,但要取之,必先予之!如果能除掉這些絆腳石,犧牲些又有什麼不可以?一念及此,雪城當即帶人離開,而賢貞也徑自回去休息。
看了楊琛一眼,雪露暗暗思索問:“師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
愣了下,楊琛輕輕皺眉,隨即展顏微笑:“師妹!你別多心,我能有什麼事瞞着你呢?”
“真的?”
“當然!”
淡淡一曬,雪露搖頭嘆氣:“這次出來之前,你和爺爺,還有爹都曾背地裡談過話,你該不會告訴我他們只是在囑咐你萬事小心吧?”
“這……”
沒給他更多辯解的空隙,雪露繼續自己的猜測:“其實從在天心教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半琴爲人想來冷淡,可爲什麼偏偏要和最不熟悉的城哥分作一路?而且之後雖然誰都沒說什麼,但他對城哥的猜忌和迴避也是毫無掩飾得!可無論怎麼想,他們兩個之間實在找不出可能生出嫌隙的理由!而之後半琴雖然離開了,可賢貞的態度倒是隱晦,但他對城哥也顯然和對別人很不同。現在連你對他也總是不少顧忌,你難道要告訴我,這一切真的都只是我多心……?”
楊琛聽得微微皺眉,糾結了很久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良久,雪露看着他微微一笑:“師哥!你別緊張,我沒想逼你非得告訴我什麼。只是別人我不知道,可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城哥以前的默默無聞,到現在那麼突然的一鳴驚人,我怎麼可能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再說了,半琴以前就說過義俠山莊很可能有奸細。而現在看來也不過分,不是嗎?”
“師妹!也許就像你說的,其實很多事已經讓人不得不懷疑了!可是,我真的不希望會變成那樣!”
雪露理解的點點頭,輕嘆口氣:“我明白!爹一輩子忍讓,低調,無論多委屈都盡力避免和家人結怨。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手足相殘,同室操戈!但如果事情必須得到解決,也應該要當機立斷才行。至少,我們不能讓那些犧牲的人白白……”
楊琛聽得心頭一黯!回想從前,他對師父雪天寶始終的忍氣吞聲常常不乏抱怨。可說到底,直到自己的一鳴驚人其實也不過是想爲師父爭口氣,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像今天這樣帶領武林羣雄攻擊強敵,擔負如此重大責任的一天!
但事已至此,半琴、雪溪、明明大師等人千辛萬苦鋪出了這條路,而自己現在也正站在起跑線上,竟然會爲了怕和人結怨而猶豫!
現在他當然早已明白,忍耐並不能真正換來相安無事,因爲對即得利益可以謙讓,卻很難拒絕。而此時他想的,是如果半琴處於自己的立場又會如何選擇?
這也並不是庸人自擾,也許絕大多數人都會認爲半琴在這樣的時候一定會當機立斷。但如果他真的如此灑脫,又何必獨自默默的離開?不就是因爲其實他也不能決定該怎麼決定,才只能獨自去承擔一切責任,爲後來人去鋪路?
爲人處世最艱難的往往並不是所面對的問題本身有多複雜,而是構成問題的諸多因素讓人難以取捨!站在正義光環下的人就一定是正義的?即使正確的決定,究其本源又到底是公義?還是私心?
楊琛捫心自問,擔負着如此巨大的責任,自己心裡的“正義”因素到底有多少?而爲摯友報仇的決心豈非的確更大?
如此臆想着,楊琛不自覺苦笑出聲,因爲他突然發現,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竟然找不到屬於自己本身的任何一點原因。而無論是以魔宮爲敵,還是與中原武林羣雄並肩作戰,除了爲半琴友誼,就是師門的情義,原來他們居然把一切責任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雖然是這麼想,可楊琛心裡並無怨恨!因爲他知道,自己所感到的壓力,並不是惡意的壓迫,而是來自摯友和尊長的信任以及期望。因爲他們信任自己,所以纔會把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
而半琴和師爺,他們難道比自己輕鬆嗎?當然不!因爲他們並未在寄託希望給自己之後獨善其身,而是走向了更殘酷,更危險的地方。他們用一切爲自己鋪路,自己又怎麼能爲了怕踩疼他們而不堅定的跨出去?
無論如何,楊琛心裡感到了一陣豁然開朗!他認爲自己已經沒有猶豫的理由了,即便走的路不同,但自己和那些自己所珍惜的人,仍舊都還是朝着同一方向前進,這就足夠了!
虞漠寒不是笨蛋?當然不是!所以他很仔細的確定了敵人的情況,在對方所有人中,沒有一個值得讓他感到畏懼,但這並不代表他會草率行動!因爲半琴也曾並不讓他畏懼,但自己卻並未在其身上得到理想的結果,這讓他明白結果並不是永遠可以自以爲的!
分派出去的先鋒本早該回來彙報情況,但卻始終沒見一個。虞漠寒陰鬱的內心感到了一絲寒意,他想到了這件事的確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何況表面上在人前他不得不顧惜顏面,纔會大言不慚,但心裡其實從未有片刻小看過半琴和雪溪!
到今天虞漠寒還無比清楚的記得當日半琴毫不畏死的樣子,他那時並不是要和自己拼命,而只是爲了救人。看似小節,可期間所體現的智慧與決斷,都不是能輕易憑藉武功的差距去平衡的。
而雪溪,那個古稀老人從年輕時就一次次憑着令人稱奇的智慧拯救無數人度過巨大的災難!五十年的武林盟主生涯,更加讓他擁有了人所難及的遠見卓識。他們都曾經經過許許多多的艱難險阻,才造就瞭如今的地位和能力。而自己和他們最大的差別,就是始終無法保持那份因明察而產生的深謀遠慮。
很明顯,再怎麼等,派去的人也不會回來了。而自己一時的意氣用事,才離開神宮就損兵折將,可還連敵人一根頭髮都沒見到。虞漠寒心裡終於感到了一絲懼意,對未知的畏懼!
可事到如今就算再害怕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犧牲再多,只要能得到相應的回報就是指的的。否則,自己一生恐怕將一蹶不振!
而那些前往刺探敵情的魔宮中人,也和古往今來所有爲人所驅使的可憐蟲一樣,曝屍廣闊無垠的荒野,可根本沒有人想過要去給他們收屍,埋葬。他們生命最後的價值,也僅僅只是爲了向領導者發出威脅,被自己爲其而死的人毫不憐惜的怨恨自己無能……!
“你殺了這麼多魔宮的人,他們以後一定會更加謹慎了!”
“烏龜只有兩種死法,要麼伸出頭被砍掉,要麼縮回去悶死!最後的結果,只不過是看誰耗得過誰罷了!”
“但你的身體……”
“未來的事誰又知道?就像這個離玄,曾經那麼肆無忌憚的憑魔宮護法的名號橫行中原武林,那時候他可想過會有這樣屍首分離的一天?”
“可至少他在此前並未放棄自己!但你,卻從一開始就已經放棄了一切!”
“放棄?不,我只是把希望寄託給了值得信任的人身上,而不是放棄!只要結果是我希望的,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可你真的滿足?”
“爲什麼不呢?”
“這一切真是你想要的……?”
“你想要的又是什麼?”
“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