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蘇已先止步看了看房子周圍的情況,他上兩次在門外的時候都是深夜,又都有其他急事,沒來得及留神看。
看他咬破了手指,玉惜有些心口疼,看來她又做了蠢事了,結合剛纔他在屋裡說的話,她一直沒出門應該是個錯誤的決定。
“月瑤跟你說,不出門就沒有危險?”往前走時,蘇已隨手彈手指上的水滴一樣,四處揮灑着他的血。而玉惜眼睜睜看着那些飛出去的血滴,就那樣消失在不遠處的半空中,沒有落地也沒有飛遠。而隨着血滴飛到的地方,空氣中瀰漫着一些看起來像是煙塵的東西,一會就又消散了。
“是我自以爲是了。”玉惜道了歉說了她現在的工作是幫小蝶做事。
蘇已倒沒有責怪她,也沒有給她解釋,“有空的時候,去遠處的山上爬個山,去的時候就算了,回來的時候,讓那個姓白的去接你。”她一直待在房子裡雖然避免了魔物侵擾,但屋外待機的魔物在一起待的時間久了,會本能地互相吞噬,數量或許會減少,等級卻會大增,反而更難驅除。
玉惜很不解,與此同時,蘇已忽然摟住了她的腰拉停了她,另一隻左臂就出現在她額頭前方,好像和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放下胳膊時她感覺他好像很疼,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
“我知道了。不過爲什麼要讓小白去接我?”玉惜說話時,因爲拐了彎,蘇已摟着她的腰把她換到了馬路里側,換了左手摟在她腰上。
玉惜有些不解,剛纔如果說他是碰上魔物了不得已爲之,現在摟着她的意義是什麼?
“男朋友去接自己外出的女朋友,不是很應該嗎?”蘇已隨意爲她解答了疑惑,同時開始有不愉快的情緒。他讓白千湖去接她的意圖很簡單,讓她外出是爲了讓她帶那些魔物去旅行,有些路癡的就會丟在外面,而僅剩的那些爬完山還沒有跟丟的,在白千湖出現時,大概立刻就會逃竄而去,真正有膽量再跟着回來的,應該是寥寥可數。
玉惜沒想到他說出瞭如此合情理的解釋,“你什麼時候…知道小白是我男朋友的?”她吞回去了差點說出口的“以爲”兩個字。
“燒烤攤上,黃彤彤不是這麼介紹的嗎?”蘇已看了看周圍仍舊沒有散去的東西。
“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小白嗎?”蘇已曾經說過她眼光沒有變好,以及找男朋友還是換一個。
“接觸了幾次,覺得他人還不錯。”蘇已收回了右手,沒有再做些拋灑熱血的動作。而他口裡的接觸,基本上是白千湖威脅要殺他以及確實執行了他口裡的話,其他人大概得不出後面這個結論。
玉惜的手放到了他還放在自己腰間的手上,本意是想拉開他,可是放上去後,聽到這話暫時忘記了動作,“既然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又覺得他人很好,那爲什麼總是……”
總是做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事,總是做那種根本不該是他們之間應該有的事。玉惜沒想到,他竟然一直以爲小白是她男朋友,她曾經猜測的事成了真,即使她有男朋友,他還是會我行我素一直做那種事!那時候是三個月前,而那之後他不止一次做了那種事。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不會妨礙你交男朋友,而且睡在一起也並不需要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不是嗎?”蘇已說到這裡時,玉惜拉開了他扣在她腰上的手。
手臂自然回到身側後,蘇已止步擡高了左手,示意玉惜伸手給他的樣子。玉惜停步愣住了,在理智恢復之前,就已經把手放了上去。蘇已牽着她往前走去時,她像是信徒一樣跟着邁動了步子,畢竟這是很少有的,就連以前交往時,他也很少會牽着她走。
接下來打碎她美夢的,還是蘇已接着說的話,“這附近哪裡有賓館?”
“要做什麼?”雖然玉惜很想讓自己相信他只是想找個地方聊事情,但她不知爲何說服不了自己相信。
“開房。”蘇已不負所望給了她這個簡潔明瞭的答案。
玉惜腦子裡的氣血不停往上衝,他剛纔明明才說了知道她有男朋友,明明才說了她男朋友人很好吧?!這是什麼脫軌的展開?可她卻不爭氣地連甩開他的手都沒做到,跟了他進了賓館,聽他說了要鐘點房,還是一言不發默默跟了他上樓。
如果小白真是她男朋友,她會不會能更有勇氣點,甩開拉着她手的這個人呢?玉惜不確信,但她似乎隱約知道答案。
門口前臺的大媽大概是見慣了他們這種人,連個鄙視的表情都懶得給他們,也沒有要出示身份證,收了錢就給了門卡。
房間很簡陋,不過蘇已不關注這些,進房後就直接把人推倒在了牀上。
“我…我有正事和你說。”玉惜對這個展開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意料之中和習以爲常,只是她還是試圖挽救一下自己,她肩膀上的齒印還在隱隱作疼,提醒她上一次不過是兩天前的晚上,這越來越頻繁的概率是怎麼回事?
“做完再說。”蘇已倒沒有完全忽視她這個反抗,他覺得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她的進步。
看到齒痕還很新時,蘇已想了下,換了另一邊。他本來也無意做得這麼勤,說來也是那隻狐狸自作自受,在結血陣和後來受傷時,他浪費了不少血,人類自己的造血系統在缺血後重造的機制太緩慢。
就在剛纔,在受到互相吞噬後變得等級偏高的魔物攻擊時,他發現自己現在很虛弱,當時手臂上那個振幅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這也難怪,他昨晚馬不停蹄重新拉了結界,還沒睡幾個小時又被她一個電話叫醒。而他有些猜到了她要說的事,如果真是那樣,他現在有必須快速恢復的必要。
玉惜很詫異他這個變動,以前似乎從來都是左肩,第一次換到另一邊,感覺很新鮮,疼痛感並沒有什麼不同。想起月瑤說過的精血互換的事,她在他鬆口後認真確認了沒有出血,還是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隻是喜歡咬她而已。
不過這件事倒是讓蘇已對師父的懷疑又增加了,精血互換雖然是以他的精血維持玉惜的生命爲主,可這個反噬裡的效果是,他需要依賴她的精血作爲營養。雖然交換的血量是極少的,可是每次和她做完調和,不止她身上的陰氣會洗滌一空,他也明顯能感覺到自身精氣神很大幅度地提高。
上次結界被破時,也就是兩天前的夜裡,他也是爲了補足術法被破時的巨大反作用力,才和她做了調和,事後他恢復得特別好,否則隔天說不定在白千湖第一擊殺招裡,他就不止是護罩被破,而是直接步入輪迴。
這都證明了一件事,她體內擁有一些他所沒有的精血,不管是妖王也好,仙也好,而這和師父所說,她的精血都由長生天師使用自己的精血所塑,並不相符。之前他考慮到妖氣和陰氣外泄的問題時,忽略了這一點,即便氣息可以外泄,但血並不會,尤其是妖王和神仙這兩種存在,封印後本體應該都不會受損。
然而事實是,她體內至少含有妖王的血脈,而非妖氣的氣脈。至於是否還有仙血,就還是要等他找個仙來試一試了。
這麼一想,她能進入人道輪迴這個事,就有些超乎自然法則了。
結束後蘇已整理好自己,就問了她,“找我什麼事?”
玉惜還沒能從反思自己爲什麼這麼墮落這個問題裡解救自己,不過的確是有更重要的事,立刻翻身坐起來開了口,“你知道有什麼魔物可以幻化成人嗎?而且還會吃人的那種?”
蘇已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看着衣衫不整跪坐在牀上的人,視線從臉上下移到了還沒拉上衣服的白皙肩頭,落在了她肩膀上對稱的傷口上,而後回到了她臉上。
答案當然是沒有,不過蘇已沒這麼說,“長什麼樣子,吃了誰?”
玉惜本來還覺得會不好解釋她是做夢夢到這個事,沒想到他毫不在意她提問的原因,“男人,長髮的男人,模樣很普通,吃人的時候沒有臉。”
蘇已發現她應該是完全能看清門裡的情況,至少時空之門存在,門內確實有過去未來,或許是值得采信的事。
“所以誰被吃了?你男朋友?還是你閨蜜?”雖然明顯應該是後者,蘇已還是多加了一句。
玉惜被男朋友三個字砸醒了,拉上了衣服,“我可能只是做了個噩夢,夢見彤彤被那樣一個怪物吃掉了,那是魔物嗎?”
蘇已伸手幫她擦了額上還沒幹的汗,而後爲她扣了上衣釦子,因爲她踩中笑點了,非常準確的說中了那東西的本質——怪。
玉惜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這麼好心,垂下了手任由他爲所欲爲,只是看着他脣邊那抹笑,繼續進入了自我反省中,雖然還沒能從他忽然的溫柔裡逃出來。
客廳裡,小蝶也已經把玉惜夢境裡的情況告知另外三人,好在昨晚蘇已走得早,否則她就會錯過這麼精彩的夢境了。
不過她所知的只到這裡爲止,雖然因爲昨晚蘇已說過的話有一些聯想,但她說完後還是和其他兩人一樣,期待地看向了被夾在中間的鐘逸。
“逗逼,你知道那是什麼嗎?”彤彤並不覺得事態有多嚴重,她被一個長髮的男人吃掉了,如果是那種吃的話,她會更開心,就算是小蝶描述的這種吃,她也並不覺得有多可怕。
反正她還會復生。
“彤彤姐姐你會不會嫌自己活得太久了?”鍾逸先小心翼翼試探着問了句,“比如覺得活着沒意思呀,記憶都已經混亂了呀,這種時候,重生一次,其實也不錯,你覺得呢?”
方蝶整個人渾身一個冷顫,“不會吧!”
“不會什麼?重生是什麼?”彤彤發現小蝶竟然比她知識豐富,想到她或許是從蘇已那聽到的,而她和蘇已混了七年都並未知曉,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彤彤你活了多久了?有記憶以來。”小蝶認真問了顯然比她還腦子空空的女人。
“嗯……好像是哦,我只有一百年不到的記憶,照理說我應該從有男人和女人的時候,就有記憶,對吧?”彤彤大大咧咧說出自己的推理。
一百年不到,那和人類都沒差,她是不是得罪了那傢伙,所以才這麼倒黴啊,這麼想的鐘逸,覺得勸說她放棄抵抗,好像有些不人道,“小蝶姐姐好像已經知道了,彤彤姐姐你知道‘欲’嗎?”
“講快點。”白千湖本來只是覺得這事和玉惜有關係,聽他們越扯越遠,耐心缺缺了。
“是!”鍾逸高聲應答後,繼續解釋了,“欲就類似於是神話故事裡的饕餮,或者現代宇宙學裡的黑洞。他產自人意識裡永無止境的慾望,即使得到再多也永遠不會滿足,這就是欲。他擁有的能力就是吃,也可以叫吞噬。”
“你們本來是不死不滅的存在,可是一旦被他吃掉,就會重生,這個等待的時間間隔不確定,但重生後,就不再擁有之前存在的記憶,和被殺死是不一樣的。”
這次彤彤皺了眉,“你是說,我會類似陷入沉睡,然後歸零重生?”
鍾逸點頭,“我們以前曾經以爲,他是爲了平衡你們的系統而存在,可實際上,從他的選擇上來看,他似乎是認爲自己缺什麼時,就會去吃什麼,可是他永遠都是無,所以一直都不會有飽食感,永遠都會不停吃下去。”
“你的意思是,他現在缺的是……”
白千湖拋下這個前言,方蝶和鍾逸就一起看着彤彤說了,“愛。”
而且從彤彤剛纔的答話,這個欲吃她的時間差太近了,百年不到就又想要吃她,果然是太空虛缺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