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宇武館聲勢浩大搞出的這次大會,但真正由齊皓,傅漢卿和狄九出面接待的貴客並不多。
雖然足足一個月的時間,讓四面八方所謂的英雄人物,江湖少俠,來了一批又一批,但如果真的一個個親自接見,只怕從清晨直介紹到深夜,都還見不完呢。
振宇武館有的是錢,有的是人手,自然有人出面去接待各方客人。而由傅漢卿齊皓狄九他們親自接待的,都是真正有身份有地位之人。
不是一方之豪,就是一地之首。人人背後都有一股勢力,個個走出來跺跺腳,總有一小片地方能搖三搖。
除此之外,便是那些獨來獨往之士,也只有名動江湖的大英雄,大豪俠,纔有進入主宴會廳的資格。
當然,因爲戴國武風極盛,朝廷和江湖人物的相處比較和睦,也因此,商界,官場,武林都是多有來往的,所以這一場宴會各方人士齊聚,居然也並不因顯得格格不入,大家總能找到共同的話題說話閒聊,氣氛到目前爲止,基本上是很平和的。
除了各方大豪,各大名俠,本地名流仕紳,本地的高級官員,以及駐軍的將軍外,宴會廳裡,最顯眼的,就是一衆女俠們了。
在江湖上,女子的成就,通常遠遠不能和男子相比,女子的人數也遠遠低於男子,也因爲人數稀少,女子行走江湖,一般來說,各處都肯對她們容讓一二。
就是這非大人物不能入的主宴會廳,對女俠們的要求,則降低了許多。
一般只要在江湖上有個還算響亮的名號,相貌不算太醜,人緣不算太差,口碑不算太低。基本上就都能進來成爲振宇武館的座上客。
於是在一個擠滿中年大叔和老年爺爺的巨大宴會廳裡,一羣羣的美女,風姿各異,裝束各異,鶯啼燕叱,確也有別樣風情。
整個宴會廳的嚴肅氣氛因爲她們而變得溫和許多。大人物們見面,笑臉都多了三分。
然而這些美麗的女俠們,無論是否成親,是否有某某少俠當心上人,在一大堆由中老年人組成的大人物之間,目光,注意力,議論的對象,很自然地就集中在年輕的名人身上了。
不但要年輕,而且一定要是名人。
在場幫忙跑腿,負責招待的武館弟子一個賽着一個的年青,有不少還長得十分英俊,可惜女俠們是不會記得多看他們一眼的。
行走江湖的女俠,有幾個不期望與年青俊朗武功蓋世的男子結識呢,又有幾個不是聽英雄俠女江湖夢的故事長大,不期待自己也成爲傳說之一呢。
這一次她們積極地參予這次大會,大多數都是爲了親眼見一見,那個據說武功高得不可思議,偏偏還很年青英俊的傅漢卿傅公子。
哪個女子不自負美貌,哪個女子,不自恃武藝,又有哪個女子,心中不懷着隱密的期待。
更何況在場不少女俠的身份是某某大豪的女兒,某某英雄的妹子,某某大宗師的女徒弟。這些先天擁有的強大優勢,就決定了,只要她們武功不差,就能被奉爲高手,只要她們相貌沒有什麼明顯的大缺陷,就可以被傳成美人,只要江湖上一有什麼年青未婚的適齡高手,就極有可能同她們聯姻。
今日她們的哥哥,父親,師父,巴巴地把她們帶出門,未必也沒有懷着和新冒出頭的頂尖高手傅公子,進一步建立更加親密關係的企圖。
於是,這個盛會,傅漢卿身邊註定了要擠滿了各種人。這其中包括了戴國那些一心想要招攬人才的權貴啊,官員啊,各地有名望的武林大豪啊,武揚城當地有名的仕紳啊,還有很多以天真,或不拘小節爲藉口,以仰慕英雄爲理由而賴在身邊不肯離開的女俠們。
只可惜,大部份人打的主意基本上都落空了。
雖然傅漢卿很合作,很平易近人,一大早就穿了新衣服,打扮好了站在門口迎賓,認真地對齊皓介紹的每一個貴客行禮,有問必答,從來不擺架子,可是,平均對話三句之後,他的眼睛就閉起來昏昏欲睡,然後對你嘴裡說出來的所有話,全部以點頭表示同意,雖然傻子也知道他這是在打瞌睡。
偏偏你還不能生氣,因爲人家振宇武館一早就告訴過你,這位公子爺學的武功叫大夢神功,有事沒事就得不停得睡覺,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要見客的話,他一定會失禮的。是你自己硬要見他,硬要同他說話的,這就叫自找沒趣,怪不得他。
每一次他的二師弟都非常抱歉地走過來道歉,然後很兇很用力地吼醒他,再加上齊皓舒放等人很無奈得苦笑着一再賠禮,而悲慘的被叫醒的絕世大高手,一副可憐兮兮強睜着眼睛不敢睡,偏偏又控制不住再次睡着的樣子,實在讓鐵石心腸的人都生出不忍之心了。
如此醒着,睡去,被叫醒,再睡去,再被叫醒若干次之後,所有同他說話的人都覺得自己是在虐待可憐的病人,還被齊皓等人一迭聲的倒歉賠罪搞得全身不自在。
不管是什麼身份,什麼人物,採用什麼談話技巧,每個和傅漢卿交談的人,都無法讓他同自己清醒地談話超過三句,在這種情況下,想招攬的也罷,想套交情的也好,通通敗退了下來,想悄悄放出柔情蜜網的若干女俠們,也只得轉移目標了。
在場適齡的,英俊的,年青的,武功高的,前途好的男人本來就少,即然武功最好的那個,有嗜睡的毛病,不太合適,那大家注意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聚集到了狄九的身上了。
那男子,出奇的年青,出奇地英俊,隨隨便便一站,就是淵停嶽峙,無可置疑的高手風範。無比神秘的來歷,從容自若的表現,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得更是叫人佩服。僅僅是一個時辰的相處,就讓所有的貴客都很自然地對他生起好感。
齊皓介紹過,他是傅漢卿的師弟,雖然年紀比傅漢卿稍大,但因在門中以入門先後爲序,所以排位在後。又贊他老成幹練,沉穩多謀,師門諸務,多是他一手處理。
大家在發現傅漢卿除了武功高之外其他一無是處,平時只會不停睡覺之後,再看到齊皓對狄九的尊重。自然就很快了解了他的份量。
看來,這個人,纔是能決定傅漢卿行動和振宇武館未來行事方針的人物呢。
這麼一來,剛纔打擾傅漢卿的一干人物,轉眼又把狄九圍成一圈了。
難得那麼多人同時和自己說話,狄九居然可以應付得周到圓滿,不會冷落任何一個人,話裡話外,客氣從容,卻也絕不輕易允諾任何事。
有那麼多人圍着狄九,女俠們想要靠近單獨說句什麼話就不是特別方便,只得隔着幾步,悄悄地用眼角去注意他,仔細看他的一舉一動,又不肯讓其他人發現了。
狄九受的是如何成爲一個好教主的教育,本身的風範氣度,自是極出衆的,這一回他有心展示,壓服衆人,自是傾力而爲,盡力展現各人風彩。
他本來就是最頂尖的高手,武功高到一定程度,行止之間,便也露出許多大宗師的風彩來,再加上他即年青又英俊,眉宇之間沉穩凝毅之色,更是少有。
諸女俠見他一舉手一投足一擡眼一展眉,都有說不出的風度氣質,又知道此人目前雖剛剛揚名,但他日前途,未可限量,這一次歡宴之間,到底悄悄地觸動了多少芳心,一時間,就是有心人,怕也數不過來了。
女人們聚在一起,便不免有些悄悄話了,何況這些女俠,還有不少彼此就是閨中密友,在這一番對比,發現狄九遠比傅漢卿更吸引人之後,大家的話題,便不知不覺地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有氣度的男子。”
“是啊,我爹爹的那些徒弟,和他相比,都成男孩子了。”
“不知武功如何?”
“看他的樣子,應該就不弱,更何況他是傅漢卿的師弟,再怎麼樣,總也有師兄的幾成功力吧。”
“是啊,那傅漢卿雖說武功好,可整天就只會打瞌睡,怕是除了打架,什麼也不會。這種人就太無趣了。還是這位狄公子更出色一些。”
“是啊,如此精明幹練,一個人應付那麼多大人物,居然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師父難得夸人,剛纔就說了他好多句了不起呢。”
“也不知道他有心上人沒有。”
也不知是誰,心直口快,一口先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剎那間一羣嘰嘰喳喳的女子之間,居然奇蹟般地沉靜下來,估計很多人心中都生起了嬌羞,便是各自有千萬種猜測,卻是誰也不好意思接口。
直到一聲輕輕的冷笑想起:“虧得你們悄悄看了他那麼多眼,怎麼誰也沒發現,他早就有噬臂之盟的心上人了。”
“怎麼會?”
“不可能的吧?”
“你怎麼會發現的?”
不知道是不信,還是從內心深處感到排斥,好幾個聲音一起問出來了。
說這話的女子,人稱凌波仙子。原也是江湖上一位小有名氣的女俠,此時被一衆佳人圍着質問,不慌不忙地笑道:“今天他拱手行禮,伸手舉杯,都要動用右手,你們就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右手手背上的傷痕嗎?”
“看到了啊。那傷象是好了很久,但依然有疤痕,傷處有些古怪,一下子看不出是怎麼傷的。”
“我哥哥和他乾杯時就問過他,我在旁聽到了,他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讓狗咬的。”
凌波仙子失笑:“這樣的高手,怎麼可以被狗咬到。再說狗咬的痕跡和人咬的痕跡是不同的啊。”
“人咬的。”衆女俠們皆覺驚愕。
凌波仙子笑道:“你們說說,要在這樣的頂尖高手手背上咬一個很重的傷口,一個重到就連傷好了,還會留下明顯疤痕的傷口,這得多高明的武功,多厲害的手段,若真有這麼大的本事,打什麼地方不容易,何苦非要咬手背……”
衆女皆沉默不語。
凌波仙子復又微笑:“除非,這是他故意讓人咬的。”
一羣俠女之間傳出幾聲靜悄悄的嘆息。
這些女兒家對男女情事,閨中秘趣多少都知道一些。男女間表達情愛誓約的噬臂之盟自然也總有幾個人聽過,甚至也有人悄悄做過。
這位凌波仙子能一眼看出那是人咬的痕跡,便是因爲前不久,她在自己的師兄手臂上也狠狠地咬過這麼重重的一口,要叫師兄一生一世記得她,要讓師兄身上留下她自己永遠的記號,平日沒事,總要捲起師兄的袖子,洋洋得意地看看自己留下的齒痕,因此,今日一見狄九手背上的傷痕如此眼熟,心中就立刻有了底。
她這次來參加大會,正是因爲前幾天同師兄吵了一架,鬧了點小矛盾,頓時心中把師兄的無數個缺點全記起來了,什麼幼稚,衝動,不成熟,什麼武功低微,什麼江湖名望太淺,這也不好,那也不佳,心裡一一數落之後,更加惱怒,正好聽到振宇武館大會天下英豪的傳說,便一心一意來瞧瞧那個理所應當,比師兄能幹,比師兄聰明,比師兄武功高無數倍的超級大英雄。
誰知傅漢卿看不上,狄公子倒是極出色的,可惜啊,手背上的痕跡明顯在昭告天下,這位已經名草有主了。
這心中微微一黯淡,便有些看其他滿眼興奮的女俠們不順眼了,故意把自己的發現說出來,欣賞着大家眼中的失望,看着其他的俠女們無意識地長吁短嘆,聽着她們,黯然神傷地嘮叨議論,努力誹謗非議狄公子的不知名意中人,她的心情居然莫名地好了許多。高高興興仰起頭,正想喝一杯酒,目光卻被遠處大門前忽然出現的熟悉身影吸引住。
師兄,他怎麼來了,爲什麼臉色那麼難看?
正得意的凌波仙子莫名得頭皮一麻,心中涌起了極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