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巖君順着他的話看向岫螢,神情頗有些無奈地一聳肩。
“真的只是個朋友而已,竹內君千萬不要胡說,她是有丈夫的。我今天不過順路送她回家。”他回答竹內。
“索代思乃。”竹內還是沒正經地笑。路巖神情更加窘迫了,岫螢不知他們說些什麼,看兩人神色似乎與自己有關,不經意一瞧路巖君,見他耳際泛紅,不覺一陣尷尬。待上了車落了座,岫螢才小聲道:“我是不是給路巖先生添麻煩了?”
路巖君忙擺手道:“不麻煩。你不要聽竹內君胡說八道,他就喜歡開玩笑。”
“竹內先生說了什麼?”
路巖君一愣,方笑道:“沒什麼。”心裡卻不覺羨慕起岫螢的丈夫來,岫螢體貼溫柔,春滿堂的客房不過是他暫時寄居之地,卻也打掃的乾乾淨淨,整理的有條不紊,就像一個家的樣子。
不!那就是家!亂世漂泊,有家無根,他第一次想到自己是否也該成個家。可是家……家在哪裡?他自己都沒有家,還能給別人一個家嗎?思量及此,心上仿似壓了石頭,惴惴難安。
吳州依然是吳州,天氣倒是越來越炎熱了。孕婦最是受不了夏季的酷熱,路巖君在自己租住的院子裡收拾了個房間給岫螢住,房門口有棵大梧桐樹,倒是陰涼。
岫螢不多說什麼,只默默地將房間收拾好,出來看時,路巖君正卷着袖管收拾院落,院子空了這幾個月,倒有些灰塵。岫螢撐着大肚子要幫忙,路巖君自然不敢動她大駕,奈何岫螢堅持,於是兩人合力慢慢地將裡裡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岫螢扶着腰肢環顧四周,心想要是有這麼一個院落,有這麼一個家,一個丈夫,一個孩子,日子就簡直是在
天堂了。
路巖君看着整潔的院子,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梧桐,一樣的磚瓦,一樣的天井,可是天井望上去的天空有些不一樣了,分外湛藍。他不自覺朝岫螢看去,心想,有這麼一個院落,有這麼一個家,一個妻子,再多一個孩子,那日子就是在雲上了。
他想也許可以安定下來,組建一個家庭,但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他便提着禮物去花外樓了。
大中午,花外樓的姑娘們剛起身,廳堂裡還沒有顧客,打掃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一點看不出夜晚的喧囂和奢靡。姑娘們多日不見他,因都相熟,顧不得梳妝打扮都下樓來迎他。嘰嘰喳喳地寒暄個沒完,路巖君一一派送了禮物,沒見到南喬,衆人眼光往樓上一瞥,道:“有人陪着呢。”
正說着,頭頂就響起這麼陰陽怪氣的一句:“喲!路大醫生回來啦!”
路巖君擡頭看見沈赫趴在二樓欄杆朝下望,南喬就站在他身邊,衝他一笑打招呼。
“我不姓路。”路巖君收起往日溫和的笑,不客氣地糾正他。
沈赫置之不理,又道:“聽說路大醫生前段時間大擺壽宴,我都沒備禮物,真是失禮的很。上來喝一杯玩一把怎麼樣?”
“多謝沈少爺,心領了。”路巖君回了一句不再理他,姑娘們都七嘴八舌地將他請到後廳去喝茶,請他講這幾日的所見所聞。
“想不到這老頭還挺受歡迎。”沈赫鼻子裡冷哼一聲,翻翻白眼罵了一句:“假洋鬼子!”
南喬嗔怪他道:“路巖先生是個好人,再說人家也不老。”
沈赫一捏她尖巧的小下巴,覷着她道:“好人?那我就是壞人了!人家老不老
你倒是清楚,難不成——”
南喬見他眼色有些賊起,一扭頭,“呸”一聲罵道:“好沒良心的。早知道當初就不帶你回吳州來,就讓你死在路邊,省得你隔三差五,總是嘴上不饒人來氣我。”
沈赫眼色一暗,鬆開手大步進廂房裡去了。南喬怕他真生了氣,趕緊跟進來,見他又躺在榻上,一手支着頭,一手放在腿上跟着曲兒打着拍子。紗幔後的小姑娘婉轉流離的歌聲似乎讓他忘記了所有煩惱,他愜意地閉起了眼睛。腦海中卻浮現岫螢清晰的臉孔,楚楚可憐。
他兀然睜開眼,腦中的影像便不見了,他才鬆一口氣,又狠狠吸一口煙,煙霧噴在南喬臉上。南喬秀眉微蹙,拿手揮去煙霧,卻並不躲開,反而湊過身子,討好地膩到他懷裡。他摸着她的頭髮,南喬道:“赫少爺,你的丫鬟怎樣了?”
“別提她!”
南喬怔了一怔,不過一句玩笑話又扯到他哪根敏感的神經了?
回到吳州之後,沈赫有派人去找岫螢,但旅館的掌櫃說她跟着一個男人走了,那男人西裝筆挺又溫文爾雅,一看就是個體面人,對岫螢也是關懷備至……
他的岫螢向來被他調教得討人喜歡,可是他調教她並不是爲了讓她跟別的男人走!
輕浮的女人,輕浮的女人!跟煙花巷有什麼不同?還不如煙花巷的呢?至少南喬都比她有良心。
南喬看他眉宇之中帶着幾絲怨懟,着實有些摸不透他的脾氣,自討沒趣。可是他的赫大少自從回到吳州之後,住她這裡的天數多了,那自然好,如果能把她帶到沈家去就更好了!
煙槍裡的福壽膏快沒了,她起身拿簪子挑了點上送到沈赫嘴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