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扶危定亂,伊人歸乎

剎那間, 太后雷厲風行的命令把我震住。

皇上的禪位之舉無論是任性還是厭倦,可詔書是沉甸甸的皇帝威嚴,卻敵不過太后的強勢。在母后面前, 皇上從來就沒有尊嚴。

對於嶽樂, 這是他名正言順一展宏圖的機會, 卻也跨不過太后的障礙。在太后跟前, 嶽樂永遠只能是臣子。

我的難以置信掠過濟度的得意、康妃的快意去到太后目光中的不容置疑, 心酸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卻又緊緊抓住詔書,生怕一不小心掉進火盆。

爲什麼是我?爲什麼非要是我燒燬皇上的九五尊嚴, 非要是我毀滅嶽樂近在咫尺的觸手可及。

索瑪姑姑手持青花折枝花卉紋八方燭臺站在我身旁,她領命辦事的效率真是步步緊逼、一氣呵成。看着燭心的亮光時明時弱, 我顫悠悠把詔書的一角遞向火焰。就要接近, 我一激靈停住, 我下不去手。

手裡的詔書莫名就燃起火,索瑪姑姑催促着, “皇貴妃,快撒手放進火盆,可別燒了你的手。”

我明明沒有,怎麼就?火焰一沾上詔書,貪婪地燎原吞噬。索瑪姑姑見我還抓住詔書, 奪過放進火盆, 再晚一步, 我的手就會被燎傷。呆呆看着詔書在火焰中掙扎、扭曲, 直至化作灰燼、消失, 明明存在過,轉眼又不復存在。

擡頭對上索瑪姑姑的目光, 她垂下眼簾,轉身而去。還是索瑪姑姑辦事利落,在這種時候,還容得下我一絲片刻的猶豫嗎?

濟度的狂放笑聲響徹大殿,太后靠向椅背,淡定等着濟度平復心情,“濟度,知道這詔書爲何用不上了嗎?”

“當然,”濟度神采飛揚,“本王的執政能力只會比嶽樂強百倍。”

無需抑制的笑聲從太后口中而出,聲氣健朗飽滿,“錯!”

正當濟度和康妃被太后的氣勢鎮住時,太后肅顏,開始摧毀、剝離濟度和康妃的幻夢。

“因爲嶽樂有自知之明,福臨永遠是皇上,他推不開他的責任。哀家容忍他休養一些日子,但哀家絕不許他擅自卸下他肩負的重擔。就該是他的,他逃不掉,誰也別想替他擔這份責任。”

濟度瞪大雙眼,康妃手足無措。太后掀開覆在腿上的薄被,站立挺身,精神抖擻,“索尼,進來告訴簡親王,安親王去哪兒了?”

索尼從後堂大步邁進,面朝太后躬身,響亮答覆,“回稟太后,據蘇克薩哈譴人來報,安親王已接手正白旗火速趕往盧溝橋,相信不到午夜就能到達。該是如何行事,安親王心裡有數。”

康妃“啊”的一聲驚叫,雙手趕緊矇住口,惶恐已經撐圓她的雙目。怒色“噌噌”漲紅濟度的臉,張牙舞爪擺出姿態,“太后,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竟然裝病蒙我。本王今晚絕不會手下留情,倒是要看看你那了不起的孬種兒子怎麼接着做他的皇帝。”

大聲怒喝,“浩奇特,給本王把慈寧門前的護衛軍帶進來團團圍住慈寧宮大殿,這裡的每個人插翅也休想飛出去。”

誰知,隨着太后喊出鰲拜的名字,就見鰲拜把被牢牢綁住的浩奇特推推搡搡進來,同時從後堂、大殿門前後同時涌進換裝成太監的宮廷守衛。轉眼間,慈寧宮確實被包圍得嚴嚴實實,只不過是濟度成了被包圍的對象。

與此同時,慈寧廣場上頓時火光沖天,喧囂不斷,甚至還夾雜兵器的激烈碰擊。但不過多久,慈寧門打開,內大臣額必隆和一位身着鑲白旗鎧甲的軍官奔進慈寧宮,原來他就是鈕伊凡的哥哥鈕伊圖。

兩位在太后跟前單膝行禮,“啓稟太后,廣場上簡親王府的護衛軍已全被繳械,請太后示下。”

太后響亮應答,“做得好,各位力保社稷有功,必定論功嘉獎。”

瞟了一眼早已癱軟在椅子上魂飛魄散的康妃,太后的鋒利眼色戳向濟度,“濟度,你把王府的護衛都帶進了宮,誰來保護嵐晞和德塞?你可真是不讓哀家省心,哀家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濟度踉蹌後退幾步,又左右搖晃幾步,眼神變得凌亂無緒。

忽地,電光火石一剎那,濟度急速衝向我。本是慌亂無神的表情立刻換成凌厲之利箭,尚未閃過一絲反應,我整個人就已被他勒在懷裡。他手裡也不知從身上何處抽出一把匕首,鋒尖直抵我頸項。

索尼護住太后,鰲拜及宮廷守衛們紛紛上前圍住濟度和我。濟度手裡的利刃立刻就頂進我的皮肉,我蹙眉忍耐,鰲拜喝住大家原地待命。

太后戟指怒目,“濟度,不准你傷害她,快把她放開,你是不是瘋了?”

濟度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握緊匕首,尖刃在我脖頸慢慢劃過。瞬時尖利的疼痛促使我閉緊雙眼,雖看不見,但來自疼痛處下流的血液正滑向衣領內。

“本王沒有瘋,”濟度冷酷地逮着我面向太后,“她手裡可是抱着玉璽呢。叫福臨過來,他要是還磨磨蹭蹭不出家,本王幫他一把,讓他眼睜睜看着本王割破這個女人的喉嚨死在他面前。我就不信,他還能站得穩,早攤成一團爛泥,看您還怎麼扶他坐在皇位上。”

“你敢,”太后撥開守衛們毫無顧忌站到濟度前方,同時下令護衛們退開一些,“放開她,你要玉璽,你就拿走,不準傷害她。”

“是嗎?人在我手裡,您居然還是這種口氣?”話說完,濟度再次毫不留情又在差不多的位置劃上一刀。

我心尖冷顫,疼得額頭直冒冷汗,但還是咬緊牙關,忍住痛沒有喊出聲。

“別,別再動手,”太后眼中現出擔憂,“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你不覺得你勝之不武嗎?”

“弱女子?”濟度冷笑,“想我濟度在戰場上什麼沒見過,一刀刀一箭箭的血腥都沒讓我像今天這樣毛骨悚然。堂堂王爺,竟被女人耍得團團轉。”

目光搜尋找到浩奇特,他要鰲拜給浩奇特鬆綁。鰲拜請示太后,濟度氣憤,再次想要給我第三道口子,太后立刻大叫鬆綁。

濟度禁錮着我走到浩奇特身邊,同時讓鰲拜遞給浩奇特一把刀,太后點頭同意。就這樣我一直抱在手裡的紫檀盒被濟度搶去,我則被推給浩奇特,浩奇特手裡的刀在濟度的指示下,架在了我脖子上。

濟度和浩奇特帶着我出大殿門退上月臺,大家保持距離跟進,太后追問濟度究竟想要如何?

濟度站停,“本王要帶她去見福臨,本王活不好,他也休想好活!”

太后急聚怒眼,“你休想踏出慈寧宮,立刻給哀家放了皇貴妃。”

濟度放肆獰笑,“原來太后您也會急眼跳腳,您就那麼害怕本王傷害您的寶貝兒子?該他受他就得受,他不是大清國的皇帝嗎?這點難受他也受不得?”

在皇上面前手刃我,看來是濟度對付皇上的最後一招。皇上到底能承受多少,太后掩飾不住的着急,讓他更加自信自己的決定。

何其可悲,我竟連自己的死都無從選擇,甚至還要成爲濟度打擊皇上的方式。

我已十分厭倦自己的命運被-操-縱-在別人手裡,此刻,頸項上的疼痛涌動我的反擊。我絕不容許濟度用我的死去傷害皇上,我與皇上之間的有情無情、情深情淺,這是我們自己的情境,我無法容忍再往其中滲進任何一點爭權奪利。

我站直身體,恢復鎮定,沉聲靜氣,“簡親王,那不過是個空盒子,拿在手裡連這點分量都掂量不出嗎?”

“什麼?”濟度立刻忙不迭打開紫檀盒。

看着他目不轉睛盯着空無一物的盒子,雙手抖動厲害,我淡然回敬,“玉璽一直都在皇上手中,皇上就等着你自投羅網,你永遠都不是皇上的對手。”

說完,趁着浩奇特失神,我反手握緊浩奇特拿刀的手,順勢把刀刃用勁往我頸項抹去,鋒利的刃尖劃上我的頸項。

誰知浩奇特反應迅速,硬是把刀掰回,奪下刀把我推到一旁,口裡喊着,“使不得,娘娘。”

最靠近我的一名守衛扶住我,這時,卻見鈕伊圖從浩奇特身後閃電般速度把自己手中的刀捅進浩奇特後背,刺穿至前胸露出刀尖。浩奇特鬆開自己手中的刀,很快口中涌出大量鮮血,隨後便倒在了地上。

我往前邁進兩步,浩奇特瞪直的雙眼正好與我對視。他胸口滲出的血不斷流向地面,躺在血泊中的他只是雙脣抽搐幾下,就停止了呼吸。而濟度也在突如其來的變故前呆住,這時,鰲拜等人的刀趁機全都架在了濟度肩上。扛着一堆尖刀,濟度依然挺直身體正對太后,也依然沒有撒手那個盒子。

“本王竟然兩次栽在慈寧宮,”仰天狂笑,苦澀氣怨,“兩次都被女人算計,何其可笑,可笑啊!”

我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浩奇特身上,剎那間,初次遇見吳應熊和浩奇特的情景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洛舒大哥那時的一言一行也是如此清楚明瞭。

心口一陣陣抽緊,腹中一陣陣縮緊,緊接着就是一陣激流反胃。

我轉身跌跌撞撞跑向雯音的小屋,一見到乖乖等着我憂形於色的菱香,幽暗無助中我尋到親切溫暖,撲進她的懷裡。頸脖上的傷痛歷歷感受,可心上的撕痛卻不堪忍受,“菱香,我想阿瑪,我想費揚古,我想洛舒大哥,我想回家。”

菱香把我摟緊在她顫慄的懷中,涕淚飲泣,“你又受傷了,小姐,這一次又一次的傷痛何時纔是個盡頭。”

***

再次回到慈寧宮殿內,雷鳴德已經得令備好藥爲我包紮傷口。此時的慈寧宮除慈寧門廣場上多出一小隊宮廷護衛,宮裡又恢復往日的秩序,太監、宮女們各應各職。

跪在太后跟前的康妃早已褪去得意和幻夢,明豔的妝容化作死水微瀾。自打濟度被帶走,慈寧宮在太后的指揮下逐一恢復原樣的這段時間,她就一直跪着。大殿一度囂雜進而轉入靜默,無論如何狀況,康妃都以同種表情沉滯其中化爲一體。

太后洗去臉上的灰暗,但經歷剛纔一番衝突,倦色清晰可見。而我目落康妃衣裳上的盛豔牡丹、髮髻上的展翅飛鳳,迷惑又了了。

“錦妍,你要麼直接穿成皇后,要麼就穿成皇貴妃,可你這包羅萬象的穿法,算什麼?”太后也是盯着康妃認真看了個仔細,這才發問。

康妃彷彿沒聽見,神思不知停在了何處?

“你既然心狠到要置哀家於死地,你就該穿明黃色鳳穿牡丹,頭戴九尾鳳。可你這上不敢夠、下不知足的表現,真叫哀家看不上。”

康妃依然不爲所動,眼簾垂幕。

索瑪姑姑得令給康妃拿來筆墨紙硯,“錦妍,立刻給你兄長佟國久去信一封。濟度已成階下囚,佟國久最好識時務聽從安親王調度,配合安親王把信郡王的軍隊攔在盧溝橋。若是執意反抗,他可不比濟度,下場只會更慘。”

索瑪姑姑在康妃面前的地上鋪開紙張,毛筆蘸墨遞去。誰知康妃不僅不接,就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仍然不理睬。

索瑪姑姑扭頭看向太后,太后目不轉睛的考量中不氣不惱,“也罷,”太后輕緩一氣,“這就派人去把玄燁帶回來。母子倆見上一面,祖孫倆也說上兩句,從此便是再無相見之日。”

康妃眼瞼忽地抖動一下,接着連續眨眼,好似魂遊歸來。

太后不慌不忙,“怨不得哀家心腸硬,誰讓玄燁攤上造反逆謀的額娘。甭管再聰明睿智,這樣的背景別說封侯賜爵的資格沒有,就連做個普通皇子都不夠格。”

康妃緩慢擡眼仰視太后,就見太后嘴角隱現不淡不濃恰到好處的自信,“你交給雯音的斷腸草,哀家也有。是你自己喝,玄燁貶爲庶民逐出宮,流浪鄉野?”

恐懼無聲無息在康妃臉上迅速蔓延,瞪大的雙眼生怕自己會遺漏太后的隻言片語,“還是,你們母子倆一起喝,共赴黃泉,哀家就當從來沒有這麼個孫子。”

“不,”大恐失色的康妃哀叫着,一路跪爬到太后腳邊,“玄燁他是好孩子。太后,求求您,別牽連他,他是最好最好的孩子。”

太后站起身走開,與康妃保持距離,神情冷漠,“可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也就揹負着你的罪惡,要如何洗刷乾淨?你給隆禧喂藥時,你有沒有想過玄燁要如何去面對他的弟弟;你交給雯音-毒-藥-時,你有沒有想過玄燁要如何去面對他的皇祖母和皇阿瑪。他要是知道你的所作所爲,你讓他如何做好孩子?”

淚水從康妃圓睜的雙眼中滑落,她張着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別以爲處心積慮爲自己的兒子爭皇位就多麼理直氣壯,哀家喜歡玄燁,可哀家的皇孫不止玄燁一人。論出生的血統,他就比不上隆禧,所以你纔要除去鈕伊凡,是不是?就算是身爲景仁宮的主位,可出生漢軍旗,你也心虛着呢,是不是?”太后冷聲質問。

康妃點頭不是搖頭不是,就光是流淚。

“身份不夠響亮,但看在玄燁自身爭氣的份上,哀家沒少費心思搭臺階把他往上推,也一步步把你佟家兄弟往上拔。老老實實守在景仁宮,默默爲兒子祈福,就這麼簡簡單單愛着玄燁,你不會嗎?”

太后嚴厲地發泄着對康妃的不滿,“你也知道玄燁是個好孩子,可你這個額娘怎麼就那麼貪得無厭、心狠手辣?你倒是讓玄燁看看你這一身的打扮,再給玄燁說說你乾的那些壞事,你是生怕他太乾淨,以身作則手把手交給他如何骯髒不堪嗎?”

“不是的,太后,不是的,”康妃使勁搖頭,“玄燁是清白的。他雖然還是孩子,可心存志向,皇上從來就沒多看他一眼。皇上心裡除了榮親王,別的皇子何曾在意過。”

康妃忍不住就痛哭出聲,“懷胎十月生下玄燁,可我卻從來就不得和他多呆一會兒。才聽得他喊我一聲額娘,卻又因爲出痘被送出宮。那麼小的年紀,身邊只有奶媽、奴才照顧,我這個親親額娘卻看一眼都不行。一個又一個漫長的白天黑夜,無時無刻都在爲他祈禱,他是我活在宮裡的唯一希望。”

“太后,謝謝您把他養在慈寧宮,您做的這些我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可我看得出玄燁他顯然高出了別的皇子。所以我再想他,我也只敢偷偷看着,有您照顧他,他一定有出息。可是,鈕伊凡明目張膽的野心激怒了我,我非常清楚她阿瑪被提拔、她生下皇子後會如何不顧一切達到目的。”

康妃的淚眼中忽地迸發氣怨,“所以我才忍耐着與她交好,給她出主意,果真就連皇貴妃都不想搭理她,皇上也對她冷淡。誰知她居然恬不知恥還要把孩子過繼給皇貴妃,誰都知道,只要皇貴妃有皇子,皇上一定會立爲儲君,榮親王身上的榮耀不是明擺着嗎?”

“一屍兩命就是我想要的,可惜那孩子就是和皇貴妃有緣,兩次都在皇貴妃的庇護下活了下來。不僅如此,還真就陰差陽錯要收養在承乾宮。”

康妃揚起她的淚流滿面,無奈反問,“太后,就算是您也無法阻止皇上,不是嗎?”

略微思索,康妃毅然正視太后,“我並不知道吳喜給我拿來的是斷腸草,他只說宮外送進來給我的。我既然和簡親王達成協議,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是心狠手毒,可只要能把玄燁推上皇位,即便下地獄萬劫不復我也不在乎。”

康妃扭頭看着我,雖哀慼的淚花在眼中閃動,面對我卻是憤憤難平,“皇貴妃,我才離開大殿沒多大功夫,你就花言巧語哄得簡親王把護衛都撤到了慈寧門外。簡親王那樣傷害你,你居然都忍住疼不哼一聲,就連浩奇特最後都不顧自己的生死要救你一命,你有多可怕,我今兒個算是見識了。”

她挑釁追問,“要是回到那年,如果你知道榮親王會遭遇不測,我就不信你還會拖着月子未滿的孱弱身體跑到南苑伺候。如果有人處心積慮要搶奪榮親王的一切,我就不信你還會無動於衷。否則你還算什麼額娘,談什麼愛自己的孩子?”

康妃的挑事聲不大,可於我聽來卻是聲震遐邇。她一語刺中我心底的最傷處,沒有保護好皇兒是我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痛苦。如果真如她所說,時光倒轉,爲了我的皇兒,我是不是真的會有不同的選擇?

“少在那兒爲自己的作惡找藉口,藏紅花是你放的,番瀉葉也是你喂的,你還會不知道斷腸草?”太后厭惡地盯視康妃,“濟度是什麼性子,哀家比你瞭解。他拿把刀捅了哀家,哀家相信他幹得出,但下毒這種費腦子的拐彎抹角,他不會幹。”

康妃苦笑,點了點頭,“既然太后不相信,那就都算在我頭上。甭管您讓我喝斷腸草還是鶴頂紅,只求您還像從前那樣愛護玄燁,我一死了之,絕不會再給玄燁增添任何污點。”

太后的冷眼中蘊藏玄機,一個眼色遞給索瑪姑姑。片刻工夫,索瑪姑姑就端來一碗湯藥。

“想要速死,沒那麼容易。哀家要你生不如死,哀家要好好教教你如何真正愛護玄燁。”

太后拿起毛筆,親自遞給康妃,“哀家最後說一遍,給玄燁的舅舅寫信,讓他聽從安親王調配拿下信郡王。皇上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提拔你兄長掌管漢軍正藍旗,你這個額娘卻要親自揮刀砍斷玄燁它日的左膀右臂嗎?”

康妃接過筆,沉吟思量太后的話,隨即立刻在紙上書寫。寫完交給太后,太后又令其交出金牌。叫來索尼,派人攜帶書信和金牌換馬不換人火速送到盧溝橋交給安親王嶽樂。

索瑪姑姑把湯藥遞給康妃,太后態度冷淡,“喝了它,你死不了。每年你生日時,哀家會給玄燁準備孝敬你的壽禮,解藥就在其中,定時服用,否則你會痛不欲生。別想耍花樣,哀家能給玄燁,哀家也能全部收走。到時就不是一無所有,而是慘不忍睹,你自己掂量。”

聽着太后的話我立時脊樑骨發冷,但身邊一直鴉雀無聲的菱香卻禁不住邁出一步,激動聲冒出,“太后,您真的有斷腸草的解藥嗎?”

太后不悅的眼色掃過來,我趕緊把菱香拽回來,示意她不要無禮,菱香慌忙低下頭。

康妃接過湯藥,雙目沉入藥碗,不看太后卻說與太后,“太后您真是狠心腸的人,有您這樣的皇祖母疼愛玄燁,我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從現在起,我便是那隻會喘氣的死人,您不用擔心我再做什麼,我也再做不出什麼。”

話完,一碗湯藥咕嘟咕嘟下肚,一滴不剩。空碗放下,面向太后,恭恭敬敬三個響頭結結實實觸地磕給太后。未經太后允許,自行想要站起,卻因跪了長時,掙扎了一會兒才能立身。

站穩後,就見康妃一顆顆解開衣服的鈕釦,華麗的氅衣被她脫下扔在地上,頭上的七尾鳳金簪也被她取下扔在地上。

“皇后的尊貴身份,皇貴妃的得盡寵愛,都是水月幻夢,我只要玄燁平安無事。”

扔下這番話,她只着素色中衣褲,踉踉蹌蹌面無表情步出慈寧宮大殿。

康妃走後,我悶沉垂首,陷入恍惚。倒是菱香迫不及待衝過去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把斷腸草的解藥給主子服下。雯音那時送進的斷腸草,主子她嚥下了一口。”

“你說什麼?”太后急忙來到我跟前,“墨蘭,是真的嗎?”

我慢騰騰點點頭,“區區一口,不足掛齒。”

太后立刻就讓索瑪姑姑去叫雷鳴德,我出言阻止,“不用,李延思是我的專屬太醫,他給我解毒就行,我信得過他。”

菱香堅持向太后索要解藥,太后一臉爲難,“哀家給康妃吃的不是斷腸草,雷鳴德說過,斷腸草沒有解······”

太后話沒完立即住口,菱香癱坐地上,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我走過去扶起菱香,我也該離開慈寧宮了,不是嗎?突然間,覺得自己變得多餘,有些格格不入。

太后的臉上寫着歉意,“墨蘭,這次若是沒有你,後果不堪設想,哀家真不知該如何對你好才能彌補?”

我疲累地搖搖頭,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況且我也不是爲了獲得獎勵才做。

“這個時辰,估計嶽樂已經帶兵趕到盧溝橋,收服佟國久不是難事。至於多尼等人,嶽樂的能力足以勝任。墨蘭,還是你當機立斷,把這份信任放手給嶽樂。幸好嶽樂的心沒有變,一直都忠於福臨,否則福臨就真的危矣。”

太后的感慨猶如夏夜的一陣涼風吹過我心田,只不過不是帶來涼快舒爽,而是悲涼惆悵。

嶽樂是以何種心態接過兵符,直奔盧溝橋而去,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是他做出這個選擇,我還是由衷地感謝他。沒有站到皇上的對立面,他該是經歷了多大的思想鬥爭才能強忍住內心的壯烈再次屈居下位。

寥落的心情促使我不想再聽太后表述這些,從我踏進慈寧宮來的這些起起伏伏已經讓我心力交瘁。我只想離開,回承乾宮。

太后叫住我,回身看她,“墨蘭,何不?”

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表露誠意拳拳,“墨蘭,哀家這就去西苑把福臨叫來。你爲福臨所做的一切,哀家一五一十都告訴他。他不能再執迷不悟下去,不能辜負了你。”

瞬時,心頭揚起飛絮般的希望,輕飄飄東搖西蕩,我支支吾吾,“別,別去,都已是半夜。太晚了,太后快去歇息吧。”

“墨蘭,福臨他不止是傷了哀家的心,他是不是也傷透了你的心。你想見他嗎?”太后投來殷切的目光。

“不要,我不想再見他,我不見。”脫口而出這些話,但盼望就像漫天飄舞的飛絮全收入布袋沉入水中,越來越沉重,我無力負荷。

“太后,我什麼都沒做,您什麼都不用說。”轉過身,背對太后,我艱難說出,“我不會再見他,我已經死心了。從我決心喝下斷腸草的那一刻起,我對他已經沒有念想。我別無它求,只求太后您記得我在喝藥前提過的請求,僅此而已。”

說完,我便是急忙地逃之夭夭。大步邁上月臺時,一腳踏上浩奇特方纔倒下的位置,我驚跳後退兩步。

愣怔住,不由就想起,雯音在我懷中嚥氣,何中在我眼前咬舌,還有浩奇特不忍我自盡卻賠上自己的性命。地上浩奇特留下的那灘血已被清理乾淨,可滲進地磚裡的血印、刻進記憶裡的血腥要如何清除乾淨。

頃刻間,濃濃的血腥立刻充斥在我的呼吸中,腹部不聽使喚絞痛起來,一再反胃一再噁心。我當即滿口暗血吐出,落到也曾是流滿血漬的地磚上。

菱香尖叫着,太后和索瑪姑姑追出看到了我狼狽的模樣,“孩子,你就歇在慈寧宮。哀家這就去把福臨叫來,連拖帶拉也要拽過來。”

太后聲音驚顫連連,“快進屋躺着休息,哀家馬上去。你這裡裡外外都是傷痛,可叫哀家如何心安啊!”

我抓住菱香的胳膊,拖着她,忍住腹中的痛,不顧一切往前走,頭也不回任由倔強真真假假心口不一。

“我不見他,我就是不見他,我再也不要見他。”

88.一珠兩命204.兵在其頸,當機立斷193.情勢奪權,退步養閒6.女大當嫁,良婿難擇96.肘腋之患207.一口氣不來,何處安身立命167.喜上梅梢66.狂放不羈172.魔由心生34.傳情達意204.兵在其頸,當機立斷161.恭送皇上99.絕望地獄36.各行其道78.天各一方181.巍巍景山,幽幽帝魂135.江寧危機之兵臨城下186.孤家寡人,逆孝危行4.似曾相識4.似曾相識130.瓊島翠蔭之虛虛實實169.錯牽紅線163.避影匿形136.江寧危機之御駕親征201.臨危受命,巾幗英才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108.兩處憂思4.似曾相識122.梨花如雪42.真龍天子218.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86.春夜喜雨182.壽皇風雲,龍虎交鋒146.帝位危機之明修棧道128.母子相爭之嚴刑示威25.情竇初開63.至親篤好48.轉喜爲悲157.“英雄”救美146.帝位危機之明修棧道51.人面海棠62.妾上枝頭92.溘然長逝6.女大當嫁,良婿難擇35.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225.薄霧籠花,眼迷心明123.菩提驚雷73.我行我素12.郡王求助120.拈酸吃醋204.兵在其頸,當機立斷26.月老難爲98.幻夢天堂168.朕要菱香39.風流雲散177.朕需要你66.狂放不羈19.千種風情11.不期而遇138.江寧危機之決勝千里30.雪舞花事107.一種心結87.柔腸百轉57.嫁作他婦184.未及謀面,陰陽永隔100.子襲父爵25.情竇初開145.帝位危機之金枝玉葉205.引君入甕,巧言離間90.尺短寸長84.聖壽晚宴191.身陷“囹圄”184.未及謀面,陰陽永隔19.千種風情35.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90.尺短寸長225.薄霧籠花,眼迷心明122.梨花如雪110.喬裝施善70.生死之間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81.除夕守歲12.郡王求助13.海棠春心118.戲弄鞦韆128.母子相爭之嚴刑示威17.一見如故158.興風作浪42.真龍天子33.暗香疏影73.我行我素125.母子相爭之寬大爲懷145.帝位危機之金枝玉葉142.帝位危機之禍起蕭牆154.避世鴛鴦48.轉喜爲悲79.執子之手110.喬裝施善4.似曾相識
88.一珠兩命204.兵在其頸,當機立斷193.情勢奪權,退步養閒6.女大當嫁,良婿難擇96.肘腋之患207.一口氣不來,何處安身立命167.喜上梅梢66.狂放不羈172.魔由心生34.傳情達意204.兵在其頸,當機立斷161.恭送皇上99.絕望地獄36.各行其道78.天各一方181.巍巍景山,幽幽帝魂135.江寧危機之兵臨城下186.孤家寡人,逆孝危行4.似曾相識4.似曾相識130.瓊島翠蔭之虛虛實實169.錯牽紅線163.避影匿形136.江寧危機之御駕親征201.臨危受命,巾幗英才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108.兩處憂思4.似曾相識122.梨花如雪42.真龍天子218.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86.春夜喜雨182.壽皇風雲,龍虎交鋒146.帝位危機之明修棧道128.母子相爭之嚴刑示威25.情竇初開63.至親篤好48.轉喜爲悲157.“英雄”救美146.帝位危機之明修棧道51.人面海棠62.妾上枝頭92.溘然長逝6.女大當嫁,良婿難擇35.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225.薄霧籠花,眼迷心明123.菩提驚雷73.我行我素12.郡王求助120.拈酸吃醋204.兵在其頸,當機立斷26.月老難爲98.幻夢天堂168.朕要菱香39.風流雲散177.朕需要你66.狂放不羈19.千種風情11.不期而遇138.江寧危機之決勝千里30.雪舞花事107.一種心結87.柔腸百轉57.嫁作他婦184.未及謀面,陰陽永隔100.子襲父爵25.情竇初開145.帝位危機之金枝玉葉205.引君入甕,巧言離間90.尺短寸長84.聖壽晚宴191.身陷“囹圄”184.未及謀面,陰陽永隔19.千種風情35.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90.尺短寸長225.薄霧籠花,眼迷心明122.梨花如雪110.喬裝施善70.生死之間150.帝位危機之清理門戶81.除夕守歲12.郡王求助13.海棠春心118.戲弄鞦韆128.母子相爭之嚴刑示威17.一見如故158.興風作浪42.真龍天子33.暗香疏影73.我行我素125.母子相爭之寬大爲懷145.帝位危機之金枝玉葉142.帝位危機之禍起蕭牆154.避世鴛鴦48.轉喜爲悲79.執子之手110.喬裝施善4.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