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九天,勢必翻江蹈海!”賈詡簡簡短短的答道。
“願聞其詳!”曹操微眯起雙眼,用手捋了捋頜下的短短的黑鬚道。
賈詡稍一沉吟,沉聲道:“涼州轄郡,有國十二,縣九十八,戶籍造錄一萬四千餘戶,三萬四千餘口。其下有隴西、天水、武都、金城、安定、北地、武威、張掖、酒泉、敦煌、西海、居延十二郡屬。其中張掖、酒泉、敦煌、西海河西四郡由祁連山雪水化融,聚集成休屠澤、居延澤和冥澤等湖泊,這裡水草肥美,乃是天然的牧場,昔日漢武大帝從匈奴手裡奪得河西之後,強盛一時的匈奴有歌曰: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反之,如果涼州爲敵所佔,則雍州所能依賴的屏障就不復存在,長安乃至關中都會處在西涼鐵騎的威脅之下,故以詡揣謀,高寵在這個時候染指涼州的目的,一是爲籌建北進騎兵找尋合適的夥伴,因爲在我們獲得了青州的鹽場之後,高寵就再也沒有機會獲得上好的馬匹了;二是期望在那裡扶植親己的勢力,這樣就等於是在我們的背後時時插了一把刀子,在必要的時候,我相信他就會圖窮匕現了。”
賈詡不愧是老狐狸,一席話便點透了高寵所有的意圖,也讓曹操聽得不住嘉許點頭。
曹操變色道:“高寵小兒處心積慮,妄想北伐中原之心久矣,昔無精銳騎兵與我虎豹騎抗衡,今一旦立足涼州,使西涼剽騎爲其所用,待羽翼豐滿,舉兩路精兵一出淮南,一出荊襄,再傳檄涼州精騎自西威脅雍京,此三面圍攻之下,任我軍有三頭六臂也難以阻其前進!”
賈詡見曹操動容,卻穩穩的放下手中的酒樽,笑答道:“丞相其實也不必多慮,高寵此舉想法雖好,卻並非無隙可擊,西涼不僅地形複雜,而且有漢、羌、胡、先零、勒支諸部雜居,大大小小的勢力割據各郡、縣,並不是打敗了一個韓遂就能搞定的,更何況,韓文約這個涼州盟主也不是吃素的,涼州可是他的一畝三分地,誰想分一懷羹豈是那麼容易的。先前丞相欲取涼州不得,源於韓馬諸部的抵抗,今韓馬相爭,欲做這漁翁者,可不止高寵一人,丞相何不也伺機而動?”
中平五年,西涼諸部在狄道王國的統領下,兵圍雍州門戶陳倉八十餘日,後朝廷調回鎮壓黃巾起義有功的皇甫嵩爲帥,連戰大破叛軍,失去威望的王國隨即被韓遂廢殺,其後,閻行父閻忠代督諸部,不久後病死,至韓遂繼任盟主時,也僅僅是象徵性派使者入朝參拜了一下,由於要應付來自北方袁紹的巨大威脅,曹操在雍州一帶的兵力不足,面對涼州複雜的情況,鎮守長安的司隸校尉鍾繇所能做的,也只是自保而已。
賈詡的這番話幸爾不是在正式的議事朝堂上提出來,要不然必會召致羣起而攻之,在荀攸、程昱等一干謀士看來,在南有高寵、北有二袁的情況下,曹操的主要目光無疑應該投放到河北戰場上,擊破相互間爭鬥不休的袁譚袁尚纔是當前的重點。
從當前的形勢分析,不能說荀攸、程昱等人考慮的方向不對,曹操要想擺脫與高寵對峙的平衡,首先確實是必須擊破二袁,一統幽冀,這與高寵染取涼州的目的一樣。但本着敵人想要獲得的就是我們所要爭奪的這個戰爭信條,爭涼州的成與敗對於曹操和高寵來說,又是關係到今後爭霸天下的重中之重。
在張繡那裡,賈詡巧施計謀,以弱勝強,讓一向視天下英雄若無物的曹操大吃苦頭,特別是宛城之戰曹操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大將典韋盡遭身亡,但張繡的勢力實在太弱,能讓賈詡施展才能的時候終是有限。
當兩個深諳政治爲何物的人走到一起時,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彼此的眼中都是那麼的充滿着深意和玄機。
賈詡選擇投降曹操的時機是那麼的適切,建安四年末,曹操挾天子令諸侯剛剛四年,政治上得天獨特的優勢讓原本對迎立皇帝不太感興趣的袁紹眼紅起來,於是乎先是迫使曹操讓出了大將軍位,繼而又兵陳黎陽,時時以擁兵南下相威脅,就在曹操多面受敵的當口,張繡和賈詡來了。
張繡是曹操的宿敵,幾度征伐宛城無功,就張繡的表現來看,在二年多的時間內,先是投降然後背叛,然後又降,其中的反覆無常可謂到了極致,尤其是曹昂、曹安民、典韋的陣亡,在曹操的征戰史上,吃這樣的敗仗不多,如果連張繡賈詡這樣的大敵曹操都能既往不咎,那麼天下還有什麼不能包容的呢?
就是因爲看準了這一點,賈詡勸說張繡歸降了!
也是因爲看到了張繡榜樣的作用,曹操對歸降後的張繡、賈詡禮遇倍至,授命朝廷封張繡爲揚武將軍,賈詡爲執金吾,參司空軍事,這樣的待遇可以說在投降的諸將中是絕無僅有。
與曹操做法截然相反的是袁紹,這位承繼四世三公顯赫地位的大將軍不僅不能器重田豐、沮授等得力謀士,就是和同父異母的兄弟袁術之間,也是紛爭不斷,相互口舌攻伐,兩相比較之下,哪一個更是明主旁人自然瞧得出來。
曹操想了想,道:“文和,雍涼之事關係重大,元常獨守長安,勢孤力寡,我欲增兵駐守,奈北征河北在即,宛城曹仁的二萬大軍又爲高寵牽制,動彈不得,所以,我欲令文和爲雍州參事,與元常一道負責西面戰事。”
元常是司隸校尉鍾繇的字,當年天子從長安脫困,正是賴鍾繇和賈詡兩人之力。
“丞相放心,涼州之事在權謀,非在戰力,詡定當竭力而爲,不負所托!”賈詡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