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不過依我看高寵並非是我等唯一可投之人,眼下諸侯爭霸,正是用人之際,我等只要褪下這一身黃皮,再找一個合適的主將跟隨,試問誰又能知道我們以前的事情。”一聲濃重的關西腔音響起。
淩統覓聲看去,卻見不遠處火把照射下,一個矮矮憨憨的五尺漢子提刀而立。
“周倉賢弟,你怎麼來了?”裴元紹驚喜道。
“裴兄弟,請問這一位是何許人也?”周倉走近,指着淩統問道。
淩統打量了周倉一眼,只見此人雖然身材不高,但卻板肋虯髯,形容甚偉,兩臂輪將開來,呼呼生風,端是好一條聚嘯山林的綠林豪傑。
“來——,我與兩位兄弟引見一番!”裴元紹拉過兩人的手,大笑道。
原來這周倉與裴元紹一樣,以前都是黃巾軍將領,只不過一個是張寶部下,一個是張角部下,周倉在張寶兵敗之後,聚攏了幾百號人在豫州境內的臥牛山打家劫舍,這一次會盟,周倉也聽到號令趕來赴約,只不過他的手下比裴元紹還要少,所以暫排不上號。
“這位周兄弟說找一個合適的主將跟隨,莫非已有了對象?”淩統冷冷的說道。
對於周倉,他本沒有什麼惡感,但方纔周倉說話的口氣實在有些託大,這卻讓淩統心頭很是不快。
周倉大笑道:“凌兄弟快人快語,我心目中正有一員大將可以跟隨,今日來不爲別的,乃是與裴兄弟商量一共投奔事宜!”
裴元紹奇道:“可是周大哥以前提及的赤面長髯關羽關雲長?”
周倉點頭道:“正是此人。”
淩統驚異道:“關羽,可是大漢皇叔左將軍劉備的二弟?聽說此人夜談春秋,刀法精湛,確實是一員上將,不過眼下曹操東征徐州,正與劉備開戰,周倉兄弟說要相投此人,可是從這裡往東去,都是曹軍的人馬,這未等尋到關羽,恐怕就會被官兵剿滅了!”
周倉不以爲然道:“凌兄弟另有想法,我不勉強。我這一次來,是爲勸說裴兄弟與我同往的,如果裴兄弟不願同去,那還請替我收留下這臥牛山的二百餘個弟兄。”
說罷,周倉朝後一招手,從山林中陸陸續續的走出二百多個象乞丐一樣的漢子,這些人手裡的傢伙是刀、槍、棍、棒都有,還有幾個甚至抱着塊石頭在手中。
看這些人的樣子就知道,周倉這些年混得比裴元紹還要差,起碼裴元紹發丘還得了些財寶,勉強維持手下人的溫飽還是可以,而周倉則眼見着混不下去了。
“周大哥放心好了,同是黃巾兄弟,我怎麼不予收留,只是這攻打汝南在即,周大哥怎麼想起要離開這裡?”裴元紹問道。
周倉沉默了一會,道:“不瞞裴兄弟,這劉闢、龔都、黃邵以我來看,難成氣候,汝南之戰勝也好,敗也好,結果都不可避免召來官兵的大肆圍剿,我若現在不走,日後恐怕就走不了了!”
一夜無話,周倉在葛坡休息了一晚之後,第二天清早便匆匆起程趕往徐州,在他離開之後,裴元紹的部屬由三百來人一下子擴編到五百人,其實力一躍成了僅次於劉闢、龔都和黃邵的勢力。
建安四年十一月九日,別無選擇的裴元紹、淩統率本部隨黃巾軍攻打汝南,汝南守軍完全沒有防備山林間會一下子鑽出這麼多的黃巾亂黨,在促不及防之下,太守蒲寵被殺,城池傾刻間落入到黃巾軍的手裡。
劉闢、龔都、黃邵皆喜不自禁,這些年來被迫鑽進深山老林,城市的富庶與繁華讓他們一個個留連忘返,龔都手下的黃巾徒衆在進城之後,毫無軍紀的燒殺掠奪,在百姓的眼中,這一羣人已經淪爲了強盜。
“等打下許都,老子再他孃的好好喝個痛快!”龔都喝得醉醺醺的,“啪”的一下將酒罐踢倒於地。
如此輕易的拿下汝南,讓龔都有些飄飄然起來,雖然有黃邵的一再告誡,但龔都顯然還沒有學會如何來面對勝利。
在這個時候,作爲會盟主帥的劉闢正忙着打探許都方面的情況,一鼓作氣拿下中原的政治中心許都,無疑會極大的鼓舞軍隊的士氣,同時,分散在各地的黃巾餘黨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會如以前一般響應而起。
“蒼天死,黃天立!”劉闢夢想着有朝一日,這個響亮的口號能再一次震憾九州。
而站在最高處振臂高呼的那個人,是一個名字叫“劉闢”的人。
潛在的危險隨着時間的推移,正一步步的邁近,可惜,局中的人只將目光放在其它地方,而忽略了內部的矛盾。
十日,爲了爭奪繳獲的糧食,黃邵部與龔都部在汝南城西火拼,死傷十餘人。
當日夜,龔都率部奔襲黃邵大營,黃邵倉促迎戰,被亂兵所殺,可惜這一員甚有才智的黃巾將領,沒有戰死於兩軍對戰的沙場,而是死於內亂。
黃邵餘部在天明之際撤出汝南城,爲求生存,與第二日與駐守城東的裴元紹部合併,至此在短短的幾天之內,裴元紹的部屬又迅速膨脹,連續收編了周倉、黃邵兩部,總人數達到了千餘衆,這樣的實力已完全可以和劉闢、龔都平起平坐。
但事實上,裴元紹卻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不止是龔都,甚至於劉闢都沒有將裴元紹這支突然崛起的力量當一回事。
也許這就是黃巾軍失敗的一個原因。
汝南城外,裴元紹營帳。
淩統與裴元紹正在進行了一場決定今後命運的談話。
不斷遭受到的排擠讓裴元紹開始心灰意冷,對於劉闢的那一個奔襲許都的宏偉計劃,他已經沒有了聆聽的心思,汝南拿下後,戰利品都被劉闢、龔都瓜分已經讓裴元紹感到氣憤難平,而黃邵的死則讓裴元紹加速了背離的決心。
“裴兄,這汝南非滯留之地,乘着現在官兵還未圍攏,我等還是早些離開的好!”淩統諫道。
“公績,離開的話我們這千餘人又能往哪裡去,你說的投奔高寵好是好,但這汝南與江南隔着萬水千山,就是我們想去,官兵也不讓啊!”裴元紹長嘆一聲,頓足道。
裴元紹沒有說錯,從汝南往江東走,一是繞道荊州,經舞陽、宛、襄陽、江夏輾轉到江東,這一條道上舞陽有曹操的大將蔡陽,宛城有張繡、襄陽、江夏也都是劉表的兵馬,就憑裴元紹的這一千來人莫說到江東,首先舞陽就過不去;第二條道是往東回芒碭山,然後走高寵昔日回江東的路線,經細陽、汝陰、穎上到達壽春,這一條道路程較短,然而曹軍的防備也是最爲森嚴,東征的曹軍主力好幾萬人都佈防在這一塊,就算是飛鳥也難以泅渡。
淩統道:“葛坡以南,光州一帶是淮水的源頭,那裡叢林繁盛,山高險壑,爲穩妥起見,我等還是先向光州轉移,即便有變,我們也能遁入山林暫作潛伏,況且,那裡順着淮水往下,就可以一直到達壽春。”
裴元紹遲疑道:“葛坡以南至光州這一段,都是沒有道路可尋的深山密林,那裡不止有野獸出沒,而且瘴疫流行,我們這千餘人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不如這樣,先回葛坡休整,如果汝南這邊情況有變,我們再想辦法不遲。”
淩統點頭道:“也好!就怕軍中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存糧不足,難以持久。”
在離開芒碭山的時候,裴元紹、淩統帶的糧食本就不多,現在一下子增加了近七百人的口糧,這確實讓人頭疼。
不提劉闢、龔都在汝南如何風光,在商議既定之後,裴元紹、淩統領着歸屬自己的千餘人隊伍向南進發,不日便回到了原先出發的駐地——葛坡。
一晃過去了五日,汝南方面傳來消息,聽說劉闢、龔都各引本部人馬向許都而去,裴元紹心中遂有些後悔,正自猶豫着是否跟進,卻聽得寨外一陣喧鬧。
一名放哨的小卒飛奔而來,報道:“報將軍,前方道上發現一個騎着白馬的人,馬背上包裹裡鼓鼓囊囊的,弟兄們都說——!”
這小卒嚥了一口吐沫,很是想說搶劫的意思,又有點怕裴元紹怪罪。
“有馬,正好老子缺少座騎,這傢伙搶得!”裴元紹一拍大腿,叫嚷道。
原先黃巾兵盛時,裴元紹跨馬提錘,也算得上是一員威風凜凜的大將,可惜後來青州黃巾遭到曹操剿滅,裴元紹的戰馬也在一次突圍時中流矢死亡,自此後,裴元紹便一直耿耿於懷想得到一匹新的坐騎。
裴元紹提雙錘奔出營門,迎頭正遇上淩統清點存糧歸來,裴元紹大聲道:“公績,你且在寨中等好消息,一會兒我就去牽匹馬來與你看看。”
淩統勸道:“這荒郊野地,豈有孤身犯險之人,裴兄切莫大意。”
“公績放寬心好了,我去去就回。”裴元紹提錘而出。
淩統雖然對裴元紹打家劫舍的強盜行徑不滿,但在如今的情形下,如果不這樣去做,這一千來人恐怕只能活活餓死。
可是待裴元紹離去後,淩統卻是越想越覺得疑惑,葛坡這個地方並非是官道所在,周圍也少有人煙,一般商旅是不會路過此地的,除非是官兵——。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名小卒跑得氣喘噓噓,回來報道:“凌二哥,大事不好了,那山下騎馬的人厲害得緊,大當家的快頂不住了。”
淩統聽罷,心頭咯噔一下,忙操刀向山下奔去,剛到交戰地方,擡眼看去卻見一員銀甲白袍的年輕小將,持槍將裴元紹圈在陣中。
“白袍銀槍,槍如迅雷!”淩統脫口讚了一聲。
這使槍的敵將年紀在二十五六上下,形容雄偉,槍法精湛,一馬一槍一人在陣中如穿花蝴蝶般令人眼花繚亂,莫說與之對戰的裴元紹,就是觀戰的衆人也是個個看得頭暈眼花。
裴元紹滿頭大汗,面如土灰,雙手錘這時已經垂在脅下,看得出他已是累得不能再戰,而面前這員小將卻是槍法純熟,一招快似一招,不離裴元紹的要害之處,而看他臉上的表情甚是輕鬆,彷彿根本不費功夫似的。
再有一、二合,裴元紹非死即傷。
“去死吧!”白袍小將大喝一聲。
淩統不敢再有遲疑,大吼一聲,挺刀殺出。
淩統的刀法傳自於父親凌操,凌家刀源自於江南竹林之間,行偏險奇絕之道,與裴元紹的重錘有很大的不同,兩人一前一後,圍着這敵將撕殺起來。
這白袍小將倏然見又有一人殺出,開始尚不以爲然,待見淩統刀法純熟,不由得也自驚異起來,雙方這一回你來我往,鬥二十合不分勝負。
“汝二人如此武藝,竟甘願作賊匪,實在是可惜之至?”看天色已晚,白袍小將大喝一聲,虛晃一槍,拔馬跳出圈外。
淩統抹了一把額上沁出的汗珠,喘息道:“哪個是賊,哪個又是匪,我乃是揚州牧高寵麾下冠軍侯淩統是也,汝又是何人?”
淩統的出身雖然不是那麼顯赫,但在會稽一帶也算是一方豪族,時下因爲環境使然,被迫淪落黃巾中,但在淩統心裡,卻始終確定早晚有一天自己會重新迴歸到高寵麾下。
這銀甲白袍驍將聽到淩統發問,傲然笑道:“汝可曾聽說奮武將軍,薊侯公孫瓚麾下白馬銀槍,常山趙子龍。”
淩統搖了搖頭,道:“天下勇者,我只知江東有甘興霸,餘者不知也。”
淩統說得倒不是假話,自隨父親凌操從軍以來,淩統會過的大將盡是些江東豪傑,就算上這一次北上徐州,也只是與夏侯淵打了一個照面,而在淩統心裡,殺父仇人夏侯淵自然算不上什麼英雄豪傑。
倒是在一旁歇過勁來的裴元紹一臉驚喜,追問道:“將軍莫非是在界橋與河北大將文丑大戰五十餘合的趙雲趙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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