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芳想到這許多,平靜心氣,高聲叫宮女送進來一籃生鮮的果品,又送來了一盤軟鬆糕,弄得食品極其的豐盛好看,讓人一望之下便垂涎欲滴,整齊的擺在道士面前。
德芳若不是吃飽了,也想再吃點。
他指着這些素食,對藍采和笑道:“道爺辛苦,請吃飽了再說,不急。可勁吃。我見道爺年紀也就十七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想必修道清苦,沒能吃什麼好的。如今你到了我這南清宮,多吃點好的,補補身體,說不定還能再發育。”
藍采和見了德芳此時的態度,再不用八王爺禮讓,將滿是灰塵的拂塵放在桌上,拿着鬆糕,就着茶水就往肚子裡面塞。
德芳用指甲撓撓自己的額頭,尋思這藍采和到底多長時間沒吃東西了,修道的那些成果都到哪裡去了?
藍采和狼吞虎嚥的將自己的肚子塞的基本沒有空隙了,才拍拍自己的肚皮,拿起身邊的拂塵甩出了些許的塵土,咂砸嘴,笑道:“吃飽喝足的感覺真好,既然吃好了,那我就說了。數年前,北天之上紫薇星斗鬆動,天石落地。
這塊天石落地正在東京汴梁城。這天石乃是一個不凡之物,裡面含着天外天的惡靈。
專門吸食人的陽氣。只要將此物放置在身邊幾月,主人便會成爲乾屍。幸而落入了井中,不能危害人。但不幸被人撈出,又吸食了一個人。皇帝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有意,將這塊裝有惡靈藍鐵做了凹面金鐗,賜給王爺。”
八王爺趙德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凹面金鐗,想起夢中的那個藍色的異狀人形,貌似看上去好像有冤屈,怕是被吸食的那個人已經與惡靈結合。
那樣,殺氣就更重了!自己拿着這金鐗,豈不是兇險隨身。
德芳皺眉道:“藍道爺,你這話若是真的。我也不能把金鐗扔了啊,這是皇上御賜的,以後還靠它執行正道呢!你今天來可有什麼辦法麼?”
藍采和道:“不瞞王爺,老道士今天轉入南清宮中正是爲了此事,不過其中卻要費一些周折。”
八王爺趙德芳站起身來,手裡持着金鐗,對老道士說道:“本來就是世間奇事,有困苦折磨在所難免。有甚麼難處就請直說。”
老藍採忽然探出手,伸出三個手指,笑道:“王爺果然豪氣,先給老道拿三十兩銀子使使好麼?”
德芳心中只嘆:這世道,出家清修的道士也張口要錢才能辦事,真是求人不易啊,不過自己有求於人,也只得給道士香火錢了。想到了此處便笑道:“我道是多少,原來就只是三十兩!”德芳說完叫人去拿來三十兩銀子,擺放在藍采和面前。
藍采和看着銀子笑道:“王爺,這三十兩銀子,你揮手就扔給老道我了,但是說來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你不知汴梁城裡面做小買賣過活的,一年也掙不下十兩銀子。”
德芳義正嚴詞道:“道爺不辭勞苦將其中的原委講述,又好意將本王兄弟的靈魂安置,理所應當得這些錢財。其它的沒用,你快說怎麼解決這金鐗的事吧。”
藍采和笑道:“王爺想要辦成此事,除了這三十兩銀子外,當下還必須和貧道出宮走上一遭。”
八王爺趙德芳一聽竟要還要出宮?這倒是自己所料不及。不過娘子焦愛已經醒了過來,自己出宮也是一身的輕鬆無妨,只要今天晚上能夠回來就行了。
德芳便對老道說道:“現在就出宮麼?”
藍采和點點頭,說道:“就是現在出宮,不過王爺千萬不要和家人說,只是換了衣服之後和老道悄悄的出宮吧。”
八王爺趙德芳找來了唐岷,讓他找了一套青布舊衣。
唐岷不知道王爺要這東西要幹什麼?但是王爺不說自己也不敢問,也不敢不照做。
八王爺趙德芳在自己的臥房裡面,悄悄將那套衣服換在身上,又用一塊粗布包住凹面金鐗,隨藍采和從南清宮的小門悄悄出了去。
南清宮把守小門的幾名侍衛,眼見八王爺趙德芳和藍采和走得遠了,才都反映過來,開始似有似無的議論。
其中侍衛某滿是疑惑的問道:“我說哥幾個,你說咱們王爺是手持金鐗一吼,整個汴梁城都嚇塌了的人物,他每次出宮不都是坐轎子的,怎麼今天穿一身土布粗衣給一個道士當跟班了?”
侍衛某某聽了猛的一拍自己的大腿,用哭腔喊道:“完蛋了!咱們敬愛的八王爺捨棄了絕代風華的華國夫人,竟然跟着老道出家去了!”說完便用衣袖在自己的臉上抹淚。
八王爺趙德芳隨着藍采和走出南清宮,兩人沒走幾步,就拐到一個拐角,將南清宮從視線裡甩掉。
德芳懷抱金鐗,見一輛馬車停在拐角後。
那輛馬車車身甚是破舊,車廂也是用破布封閉甚是簡陋。車前套着一匹彷彿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長腿瘦馬,一個四十歲左右,穿着土布衣衫的車伕坐在車頭,正抽着大斗的旱菸。
車伕見了德芳,立刻從車上跳下來,對德芳行禮。
德芳示意他免禮平身。
藍采和對身邊的趙德芳說道:“王爺,請上馬車。”
八王爺趙德芳看了看藍采和,見半天中那顆已經發黃的太陽,心中自然有些擔憂回不去,便問道:“道爺,多遠的路,還要乘坐馬車?”
藍采和笑道:“王爺只管上車,其它的之後便見分曉。”
八王爺趙德芳滿心狐疑的又看了看道士,琢磨着藍采和不會拐賣自己嗎?或者直接是綁票?不過他是道士,不會幹這麼齷齪的事吧。琢磨了幾番,德芳見那駕車的車伕已將車廂的簾子撩開,請自己上車。
德芳看着這輛破車瘦馬,滿臉苦相對藍采和說道:“這爛木破車瘦馬,咱倆一上就得壓垮。這車能乘的住三個人嗎?”
藍采和笑道:“王爺儘管上車,老道自己在車後步行跟隨。”
德芳心想:行,道士你只要受得了,你就跟隨這馬車狂奔吧。反正你剛纔在我的南清宮吃的溝滿壕平的,讓你消化消化神也不錯。
德芳想着手裡拿着那凹面金鐗爬上馬車,鑽進車廂裡,看車廂三面都是密封的,車廂裡邊放着乾淨柔軟的墊子,躺上去還真舒服,這輛普通的馬車,倒是比接自己去文德殿的那個公共交通的轎子還要不錯。
車伕見王爺安坐好了,將簾子放下。
八王爺趙德芳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暗,只感覺自己彷彿是大街上遛鳥的老頭手裡籠子中的畫眉。
藍采和在外面對那車伕說道:“老王,這裡是三十兩銀子。權做車費了。”
車把式老王說道:“藍道爺,你用車就說一聲,何必給錢,再說這銀子也太多了吧。”
藍采和笑了笑,說道:“老王,這銀子,你只拿回去給家中的老母治病吧。”
老王知道再難拒絕,便收起銀子,對道士拜謝兩聲,拿走支馬車的木樁,隨即跳上馬車。
八王爺趙德芳在馬車中聽了藍采和的話,心想你可以啊,拿着本王的銀子出來做好人,想到這裡叫道:“藍道爺,你難道真的不和本王一起坐嗎?”
藍采和笑道:“王爺不要着急,王爺請坐馬車,我步行就可以。老王走吧。”
那車把式老王聽了老道的話,收了菸斗,輕輕一甩鞭梢。那匹瘦馬便甩開四條長腿疾走而去。
八王爺趙德芳安坐在車中,感覺馬車跑的異常快。但坐在車廂裡卻也不感到顛簸。四周一片漆黑,睜眼和閉眼都是一樣看不清楚。他閉上眼睛,幻想藍采和如何在這輛馬車後面奔跑追着自己。那樣子定然是別樣的風景。
德芳想着想着,不知不覺中竟然又睡着了。
這次睡的卻是異常的香甜,雖然凹面金鐗就在自己的懷裡,卻再沒有了那藍色人形來騷擾。想必是有藍采和在這輛馬車後面鎮守,那藍色的人形也不願意出來了。
藍采和果然真的有些道行。
不知過多久,德芳朦朧間只聽車把式一聲喊,馬車便停下來。
藍采和在車外將車廂的簾子挑開,對他說道:“王爺,請下馬車。”
趙德芳鬆鬆自己的筋骨,看了看自己懷中的凹面金鐗,便走出車廂,下了馬車。他擡頭一看,天上的太陽早已經掉下山後,但還有餘暉繼續展示着光明,所以,天地還能勉強的看清事物。
馬車停在一座小山底下,遠處隱約的有一些燈火,看來那裡像是有人家居住。
德芳看着小山,對藍采和說道:“道爺,就是這裡嗎?”
藍采和雖然跟着馬車一路奔跑而來,卻氣不粗喘,面不透紅。他答道:“正是這裡,老王你先回去吧。”
趕車的把式便調轉馬頭,直奔那隱隱約約的小燈光處去了。
八王爺趙德芳見黑夜即將來臨,想到出來時沒有和家人打聲招呼,焦愛一定爲自己着急,便對藍采和說道:“道士,咱們現在究竟身在何處?若現在上山,本王今日還能回宮去麼?”
藍采和笑道:“王爺現在身在汴京城西邊小芒山下。王爺口說想回宮,難道,王爺就這麼貪戀南清宮?王爺今天不回宮卻沒什麼事,但是金鐗裡面的惡靈錯過今天可就難了,請王爺取捨一下哪個更重要?”
八王爺趙德芳嘆了口氣,說道:“哦,現在已經身在汴京城外了。道士,本王並不是捨不得那南清宮,也不是捨不得裡面的奢華美食,只是牽掛剛剛醒來的娘子華國夫人。”
藍采和聽說八王爺心繫華國夫人,笑了一聲。
德芳皺起眉頭,問他道:“道爺何故笑本王,難道是道爺聽了本王心中掛念自己的愛妻,嘲笑本王貪戀女色?”
藍采和一本正經道:“思念結髮之妻這是人之常情,貧道所以笑乃是讚歎王爺有情有義,王爺請移步上山。”說完單手打禮,請八王爺上山。
八王爺趙德芳皺了皺眉,心裡暗道:你一個道士,將來成仙的人,就是活個幾千幾萬年,也成不了親,知道什麼夫妻感情?德芳想完,跟在藍采和的身後往那山上走去。
通往山上的道路,沒有經過整理和修葺,鬆散的鋪了一些石子,有些還是尖角露在外面,一步小心就會絆倒。
道路兩邊的樹木長得甚是高大,清風一過,風吹樹枝的沙沙之聲使得人心陡生寒意。
德芳雖然有藍采和在身邊相伴,心裡卻也不輕鬆。
兩人順山道越往山上走,天空越發黑暗。直走得天全黑了下來,纔來到一座小道觀門口。
德芳看那道觀形容甚是破落,牆有坍塌,瓦有殘缺。道觀的門上掛着一塊掉了漆皮的匾額,匾額上寫着:真仙觀。
藍采和站在道觀門口,衝裡面高叫一聲:“師兄,貴人到了。”
藍采和喊完,只見一位五十餘歲,身材高大,袒胸露乳的道士走出來。那道士出門後,見藍采和和八王爺趙德芳站在門前,便朝德芳單手一行禮,恭敬道:“漢鍾離在此有禮了,貧道已經等候王爺多時,請王爺進道觀中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