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金甲?”寅成公問道:“莫非是一種法器?但又如何在你所佈下的法陣中施用?”
宮九素答道:“力士金甲上身,自然與爐鼎神氣接合,而且我打算只讓元神大成的修士披甲入陣。有金甲護持修士爐鼎,與冥煞近身肉搏格鬥不成問題。”
寅成公問道:“元神大成之輩也未必擅長近身格鬥,縱有力士金甲,在禁絕一切氣機的法陣中,恐怕也不過是筋骨膂力更強罷了。”
含光王則說道:“如果重玄老祖有辦法削去冥煞根基,那麼這幾乎是唯一手段了。既然法力比不過冥煞,那便將所有人拖到同一境地,憑人數將冥煞活活打死,再不濟也可嘗試將其封印。”
“前輩所言正是,我便是這樣想的。”宮九素言道。
含光王問道:“你能聚集多少元神大成修士?”
“目前願意入陣的大約五百人,力士金甲倒是完全充足。”宮九素答道。
“五百人,少了。”含光王說道:“就算將冥煞根基法力完全削去,僅憑他的爐鼎筋骨,也絕對是陣斬千人的不世悍將。”
宮九素則說道:“但入陣的修士雖無法力,也非凡俗啊。”
含光王沒有說話,寅成公則言道:“整個玄黃洲不止五百名元神大成修士吧?就算是妖禍之後,我算了算應該也有千人上下。有一些躲藏起來不願沾惹禍劫,這不足爲奇,可真要傾盡玄黃方真道,也不該就湊個五百人吧?”
宮九素輕輕嘆氣道:“我已經是盡力而爲了,畢竟入陣搏鬥這種事,也並非哪個人都做得來的。這還是儘量挑選有武學根基,眼下還在不斷演練兵陣,以保萬無一失。”
“你們至少還需要一位能牽制冥煞鋒芒的高手,而且必須精擅武學。”含光王說道。
寅成公恍然大悟道:“這麼說來,如果郭岱還在,他其實就是對付冥煞最好的人選!就連冥煞的爐鼎都是郭岱的,有什麼破綻不足他纔是最清楚的。”
宮九素搖頭道:“我試過感應郭岱,奈何黃泉陰氣隔絕一切陽間法力,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讓他回來。”
“之前斬殺殘存天外妖邪時,我在南境邊界山林中發現一名隱居修士,他或許適合做牽制之人。”含光王說道。
“是誰?我立刻去邀請。”宮九素連忙問道。
“此人自號荒唐散人,若論爐鼎之堅強,如今天下恐也只有他能與冥煞一較高下。”含光王說道:“我不久前曾拜訪過他,但他似乎不願再插手世事。”
“荒唐散人?此人我曾有耳聞。”宮九素言道:“他曾被正朔朝先帝尊奉爲‘天下守禦第一’,也曾與我羅霄宗前代掌門崇明君交流修行心得。我知曉他的所在,稍後便去一會……其實除了他,還有一個人我覺得可以入陣。”
寅成公問道:“你是說守嗣帝兵?”
宮九素點頭承認道:“若論方真修士的武藝,我想守嗣帝兵也不在郭岱之下。只是他的情況有些特殊。”
寅成公摸着下巴鬍鬚,說道:“單論武藝,那位楚皇后也不差啊,你怎麼不讓她入陣?”
宮九素苦笑道:“人家畢竟是皇后,而且……算了,沒什麼。”
寅成公好似看穿什麼,呵呵笑道:“同爲女修,你能做羅霄宗掌門,這一點估計她也有些嫉妒吧。”
宮九素笑而不語,含光王卻又發問了:“眼下還有一個問題,冥煞先破閻浮谷地,後收虎廟街洞天,你憑什麼讓他乖乖踏入你在玉皇頂佈下的殺局?他要是偏偏不入陣,光是在外面亂闖亂殺,你有再多的手段亦是無用。”
宮九素聽見這個問題,良久不語,含光王似乎看出了什麼,說道:“原來如此,你就是郭岱的道侶,對不對?”
此言一出,寅成公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又覺得一切合情合理。含光王繼續說道:“你打算以自己爲誘餌,引冥煞出來……你應該知道,如今狀況,若你不是孤身一人,冥煞絕對不會現身跟你纏鬥。”
“我要孤身一人,誰也攔不住我的去路。”宮九素說道。
含光王骷髏頭上沒有表情,神念妙語中卻有怒意,斥責道:“你應該清楚,單獨面對冥煞是多麼兇險之事!”
“我若相邀,冥煞必定前來一會,而這是讓他入局的關鍵。”宮九素神情堅定地說道。
含光王似乎並未被宮九素說服,她則繼續說道:“前輩是擔心我沒有脫身之策?請放寬心,我無需脫身,而是讓冥煞直接去往玉皇頂。”
“連洞天崩毀之威都奈何不了冥煞,你以爲挪移穿行之法就可以讓他落入殺局之中了?”含光王問道。
“仙家攝物移形,我近來已參悟得幾分。”宮九素說道。
含光王的骷髏頭似乎也愣住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若論境界,此刻的你已在冥煞之上,但你還是機會渺茫。”
“不試一試,又怎知結果如何?”宮九素言道。
“三位,將絕塵洞交給她。”含光王忽然對後方絕塵三老說道。
三人聞言差點沒跳起來,勾三子瞪大了雙眼說道:“絕塵洞何等寶貴?我等與她並無過往緣法,爲何要交給她?”
股四子連連擺手勸阻道:“含光王,你這樣可不地道呀!絕塵洞不僅僅是虎廟街洞天根本,也是我等三人證悟之果。”
弦五子則氣呼呼地說道:“好哇!沒想到連含光王也被這女人蠱惑了。二位道兄,我們現在就將絕塵洞帶走,看誰能搶走?”
含光王不知悄悄對寅成公與宮九素說了什麼,寅成公忽然化作一頭老虎,一分爲三撲向絕塵三老。三老本能施法自保,就此一瞬之間,墨黑方碑模樣的絕塵洞竟是憑空消失,不知被攝往何方。
此時宮九素出言道:“多謝前輩!”
這時絕塵三老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含光王讓寅成公阻止自己三人,好讓宮九素施展那攝物移形之法。但他們沒料到這遠隔不知多少山川,並且是一件對方未曾接觸過的事物,居然能直接被攝走,看來這神通並未虛言。
含光王嘆道:“看來……也只能靠你了。”
不理會絕塵三老罵罵咧咧,含光王說道:“絕塵洞乃是窮絕世間數理推衍之物,雖不能直接當做法器,卻適合作爲陣樞之物。面對冥煞,僅憑你一人施展攝物移形仍是兇險,這段日子,你便好好參悟絕塵洞,將仙家妙法貫通徹底吧。”
“前輩之恩,宮九素真不知如何感激。”宮九素感嘆道。
含光王言道:“等熬過這關,再說感激不遲。”
“對了。”宮九素忽然問道:“前輩在虎廟街時,可看見冥煞是否孤身一人?”
“就只有他一人。”含光王問道:“怎麼了?”
宮九素搖搖頭,答道:“無事……那我便在玉皇頂靜待前輩等人到來。”
……
虎廟街洞天中,冥煞坐在一塊平坦石頭上,周圍是一片開闊原野,青草如茵隨風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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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看見望舒從一旁鑽出,手裡捧着一隻白玉毛團般的小兔子,輕輕放在自己頭上,問道:“冥煞你看看,它可愛嗎?”
冥煞看了一眼沒有說話,臉上亦無悲喜之色,望舒也是自娛自樂,將小白兔抱在懷裡小心呵護。
忽然草原中流風一滯,冥煞擡起頭來,但見一個身影佇立草叢中,大風一吹壓伏青草,現出來者如鏡照一般的面容。
冥煞下意識以爲來者是郭岱,定睛觀瞧才知道是娑羅門法王。
娑羅門法王擡手輕撫着草尖,緩步靠近,說道:“怎麼?你不是爲了等我才留在這裡的嗎?”
冥煞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我哪裡知道你要問什麼?”娑羅門法王說道:“神念妙語解聲聞,諦聽觀音識洞機。好吧,那我先問你,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
娑羅門法王指着望舒問道,冥煞說道:“你能看見她?”
“雖說我只是化身降臨,但好歹還是有通明法眼、無礙緣覺的境界。”娑羅門法王說道:“只是我覺得有趣,你是這麼看待日月輪的?”
娑羅門法王話中自帶神念妙語,道破瞭望舒的來歷。
其實望舒並不是簡單的法器化生爲人,而是冥煞的一項“創造”。只不過望舒的出現,並不是冥煞刻意動念,而是發乎自然、因循玄理而作,是日月輪一半的顯形具象。
因而望舒的存在十分獨特,她幾乎可以說並不存在於這個世間,她不是什麼幽靈鬼魂,也不能以幻影來解釋。但別人就是看不見望舒,除非是像娑羅門法王這樣的仙家,纔能有所感應。
冥煞點了點頭,但沒有多說其他,娑羅門法王隨後又說道:“其實我來,也是想看看你盡展到什麼程度?”
“什麼?”冥煞問道。
“仙靈九寶啊。”娑羅門法王笑道:“外面滿大街都在說你要滅世,你滅世就是爲了搶仙靈九寶?我看不見的吧?”
冥煞說道:“我在等郭岱,滅世之後的大地,便是我與他的決戰之所。”
娑羅門法王問道:“你覺得郭岱會將仙靈九寶帶給你?”
“是的。”冥煞答道。
“讓我算算啊。”娑羅門法王掰着手指,一個個數道:“開天御歷符、日月輪、白虹劍、地水風火令、長生芝、真龍髓、金闕雲宮、洞燭明燈……還有一個是什麼?”
“我不知道。”冥煞問道:“你難道不清楚?”
娑羅門法王笑而不語,冥煞隨即明悟道:“原來這纔是你想要的,對吧?”
“這個世界,不敢說是我夢寐以求吧,但也可以作爲未來諸天劫數的應劫之所。”娑羅門法王笑着說道:“所以你滅世之舉,我是不打算阻止的,反正遲早都要另起爐竈,滅就滅了吧。”
“諸天劫數……”冥煞緩緩說道:“未來要降臨這個世界的,不僅僅有你的人?還有其他仙家?”
“不錯,屆時我邀諸天仙家,於此世界接引衆生,以玄黃爲局,與羣仙對弈。”娑羅門法王嘆道:“其實這並不是我一人所想,畢竟我只出了日月輪一件法器。”
冥煞問道:“你是說,仙靈九寶背後,各自代表不同的仙家?”
“或許是,或許不是。”娑羅門法王攤手道:“這纔是對局的妙趣所在,局外落子之人彼此都看不清對方,但也都在不斷試探彼此。”
“我也是你的棋子嗎?”冥煞問道。
“當然是了。”娑羅門法王安慰道:“不過你放心,棋子也有飛昇超拔成爲棋手的一天。如果你能集齊仙靈九寶,說不定屆時便是你我對弈了。”
“你似乎很享受這種事情。”冥煞說道。
娑羅門法王言道:“我不過隨緣作爲,既然緣法已至,何必抗拒?”
冥煞想了想,又問道:“郭岱已經飛昇成仙,他算不算你口中的棋手?”
娑羅門法王沉吟一陣,說道:“你問的很有趣,這一點竟然連我也看不透,或許有些事還要等未來纔可悟徹……這不正是對局樂趣所在嗎?連棋子棋手都看不清,快哉快哉!”
“現在你可是郭岱的模樣,要是被人發現,你也將身陷局中了。”冥煞說道。
娑羅門法王指着冥煞說道:“你不也是嗎?而且你的肉身爐鼎本就是郭岱的。仔細想想,你敗壞郭岱名聲這一招,也是絕了。”
冥煞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沒有這麼做。”
娑羅門法王愣了一下,然後轉而言道:“既然說起郭岱,那他如今手中除了日月輪與金闕雲宮,其他都還在他的手上,一時半會你是搶不到手了。日月輪還好說,都讓你拐跑一半,我也不多說什麼,可金闕雲宮你總該有所作爲吧?”
冥煞說道:“金闕雲宮仍在江都,我能感應得到。”
“那你不打算將其奪到手?”娑羅門法王問道。
冥煞盯着娑羅門法王許久,最後站起身來,好似牽動了整個洞天,說道:“我會將金闕雲宮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