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潤在母腹中便是弱症了,當初郗道茂爲了郗曇傷心見紅,到底是折損了身子,加上早產了一個月,又是胎位不正,生下來便是體弱,哭聲都比尋常的孩子要低弱一些。 大夫說是活不過週歲的。
而且,這一胎,郗道茂也是損傷了軀體,只怕往後是都不大能生了。
當然這些話,王府裡的人都沒敢告訴郗道茂。郗道茂在牀上躺了三個月之後,才勉強能夠下牀行走。她手裡接過玉潤,“真是個貪睡的。”郗道茂笑了起來,輕輕在玉潤的鼻子上點了一下,“每次見她,睡覺的次數比醒着的次數要多得多了。”
阿渡也在一邊笑道,“夫人,剛出生的孩子多半都是貪睡的,聽那些年長一些的老人兒們說,孩子們小時候睡得多,睡得足,就會長得快往後也會聰明些。”郗道茂使不上太多力氣,阿渡連忙接了過來,“其實大姑娘這樣安靜,也知道不吵着夫人,可見是個孝順的。”
郗道茂微微一笑,不管如何,身爲母親聽見旁人誇自己的孩子,終究還是高興的,“既然潤兒還在睡,就叫乳母多看着一些吧!只是我總覺得潤兒好像是不是太輕了一些,總覺得是不是吃得不好的緣故?”
阿渡愣了一下,旋即換上了一張笑臉面對着“夫人,孩子總是一天天長的,哪能一下子就長成了的。夫人日日見着大姑娘,也心急了一點兒!”
“也是!”郗道茂笑了起來,那點擔心也很快就煙消雲散,“到底是我太心急了一下,每日見到潤兒,恨不得一眼便看見她長大了纔好。”
阿渡揮揮手,自然就有乳母來抱,郗道茂就着阿渡的手睡下,“每日這樣躺着休養,卻養得身子越發懶了。”
阿渡掖好被子,“若是能養得夫人的身子好起來,睡得再多也不怎麼樣。夫人安心吧!”
王獻之一夜輾轉反側,不知爲何總是覺得夢裡睡得也不安穩,總是夢見血色,夢見血色,是爲大不詳。王獻之是從夢裡驚醒了過來,便聽見外頭急匆匆的腳步聲,“公子公子,不好了,大姑娘她……”
王獻之將被子一掀,“好好說話,不許嚇着人。”
“大姑娘她不好了,公子快去看看吧!”
王獻之立刻趕去,只是站在了門口去遲遲不敢踏步進去。
郗道茂癱坐在地上,抱着已經冰冷的孩子,眼神裡竟然是空的。他試想過很多種情況,他也知道終究是紙瞞不住火的,可是他此時寧可看見郗道茂哭,或者是抱怨,或者是責怪,無論怎麼樣都好,可是她選擇了沉默。他伸出手去,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她卻好像是沒有看見他似的,濃黑的眸子裡面只剩下了她的女兒,已經夭折在她手裡的女兒。
王獻之將她抱在懷裡,那是她的女兒,同樣也是他的,他如何能夠不心痛呢?
“茂兒,別這樣,以後,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可是郗道茂搖搖頭,“不會了,不會再有了。”她輕輕擡起頭來,一隻手摟住王獻之的脖子,兩個人的額頭緊緊地貼在一起,“七郎,我只剩下你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