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與德國工商企業的合作是相當全面,且相當大膽的,但陳文強也沒有全部依靠德國。畢竟有競爭對手,他才能在其中左右逢源,得到更多的優惠。
先是試探,然後是逐步深入,陳文強與美國方面的合作正在越來越多。這一點,德國人也看得清楚。
如果是德國政府,或許會看成是中美德三方聯盟的基礎,是陳文強在逐漸實現着他們共同的目標;在德國工商企業來說,則可能會看成是競爭對手,是陳文強爲了免於受制,而力求穩妥的兩條腿走路的策略。
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這當然是對陳文強來說。特別是隨着陳文強在湖南、湖北、廣東的權勢的不斷增強,美德的資本輸出便能夠比較順遂地進入之前難以立足並發展的華中、華南地區,從而與英法等老牌列強展開爭奪。陳文強的價值越是凸顯,美德工商企業給予的優惠便更大,都想維持並交好這個代言人的關係。
這也使陳文強能夠左右折衝,在尋求貸款和技術支持時,得到更多、更大的好處。要知道,當時英法德美等列強的科技水平在總體上看是相差不大的,即便有個別突出的優勢,也不是那麼絕對,更達不到遙遙領先的程度。
比如陳文強一直感興趣的潛艇,論當⑧≈,時的技術,美國、法國、英國、德國差不多都處於同等水平。甚至美國、法國還要在技術上領先一些,比如美國的霍蘭成功地製造出了“霍蘭-Ⅵ”號潛艇,裝有汽油發動機和以蓄電池爲能源的電動機,是第一艘採用雙推進的最新潛艇;美國青年西蒙?萊克首創雙層殼體結構的潛艇,其製造的潛艇“保護者”號甚至可以讓艇員在水下自由出入潛艇。
因此,陳文強在與德國人商洽購買、製造潛艇的時候。可以提出相當嚴格的條件,象附贈圖紙和技術,聘請技術人員等等。當然,一直關注着各國科學技術和軍事武器最新進展的陳文強也沒把德國當作唯一的依靠,而是廣攬人才,組建自己的潛艇研究機構。
例如美國青年西蒙?萊克。其製造的第一艘潛艇“亞古爾”號,在外形上已經很類似於現代潛艇(帶指揮台),上浮與下潛也都是較爲穩定的,並能在一個適當的深度上將內燃機水下工作時所用的通氣管伸出水面,從而延長了潛艇水下滯留時間。第二艘潛艇“保護者”號也完全可派人進行水下作戰、掃雷和佈雷等任務。
雖然西蒙?萊克很想將潛艇奉獻給自己祖國,用於對敵作戰,但美國海軍部卻拒絕了萊克的好意。就在萊克只好打算到國外去尋求他自己的位置時,陳文強通過羅邁伸出了橄欖枝,招攬到了他。這不僅是充實了陳文強所設的潛艇研製機構的技術力量。也使一代潛艇發明家的才華不致埋沒,算是個雙贏的結果。
學習,吸收,改進,超越。
這是陳文強在科學技術上一貫的方針,特別是潛艇這個武器在現在還不爲各國海軍所重視,對其在戰爭中的作用和地位嚴重認識不足,僅把它作爲一種輔助兵力用於近岸。英、美等海軍大國甚至認爲潛艇只不過是弱小國家的一種偷襲武器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陳文強覺得集中人力物力。大力進行研究製造,或許在潛艇技術上能夠反超並領先也說不定。
當然,別人猜測不到陳文強的真實想法,亨曼也是一樣。儘管對中美德聯盟寄予期望,但在未成事實前,德國更希望在中國獲得更大的利益。獨佔更多的工商領域,也包括軍事上的。
“我國已經建造出了以柴油機爲主動力的U形潛艇,在潛艇技術上領先是勿庸置疑的。”亨曼很委婉地表示着不滿,“陳先生完全沒有必要從美國聘請技術人才,那個美國人叫西蒙?萊克是吧。您相信一個年輕人能製造出比我國更先進的潛艇?”
被稱爲“德國海軍之父”的阿爾弗雷德?提爾皮茨海軍上將,將德國海軍從一隻小型近海護航運輸隊建設成爲一隻遠洋艦隊。但提爾皮茨也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起碼是現在,他對於發展潛艇並無興趣,他傾向於建設一隻大型的水面艦隊。
但德國的工業製造能力確實驚人,在歷史上,直到一九一四年德國海軍才訂購了第一艘潛艇U1。而到了八月份,德國就已經建成了二十八艘U型潛艇,還另有十六艘正在建設中。
“這個我是知道的。”陳文強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可貴國海軍並沒有訂購潛艇,這個我也知道。所以,就現在而言,U型潛艇的實戰性能還存在着很大缺陷。即便如此,我不是也訂購了兩艘。在潛艇技術上,總體而言,貴國可能是領先的,但其他國家潛艇的一些優點,也不是不能學嗎。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博採衆長,海納百川……”
一聽到中國的古話,亨曼就有些傻眼,不明白呀,但陳文強的大概意思他是聽明白了。依靠的主要還是德國,其他國家只是借鑑。
“另外,我準備批量供給貴國磺胺。”陳文強看着亨曼有些迷茫的表情,淡淡地笑道:“價格很優惠,比市面上的要低一倍。”
“如果是授予專利生產權,那就更好了。”亨曼的喜色在臉上稍瞬即逝,依然有些不滿足地說道:“陳先生應該知道,作爲炎症的特效藥,磺胺的應用是非常廣泛的。”
“還有重大的軍事價值。”陳文強伸出手指補充道:“一個感染的傷兵被治癒,那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相當於兩三個新兵。雖然我很想以此來證明合作的親密無間,但磺胺的專利權並不在我手裡。發明者也不想申請專利,或者有更長遠的打算。所以,只能做到現在這個程度,我也很遺憾。”
亨曼仔細審視了一下陳文強的表情。對此他是不太相信的,但陳文強已經這麼說了,他再置疑也沒有什麼用處,反倒傷了感情。
“雖然遺憾,但我還要代表總督,代表我國政府。向陳先生表示衷心的感謝。”亨曼很快便做出了外交辭令般的回答,“這將挽救無數本國人民的生命,也將使我們的友誼與合作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新的高度”陳文強沉吟了一下,用力點頭,說道:“說得太好了。我這個人呢,是最知恩圖報的。還有我們中華民族,最講究的便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貴國的無私幫助將會得到豐厚的回報,不僅僅是經濟利益。還有政治和軍事上的。或許現在還沒有這個實力,但以後肯定會有令貴國驚喜的報償。”
“呵呵,對此我是深信不疑的。”亨曼的笑容顯得真誠,說道:“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陳先生,經過我國政府的努力,克虜伯公司已經決定把重型火炮的製造技術進行轉讓,而且是無償的。只不過,他們希望得到廣東鐵路的修築權。”
“這個”陳文強明顯有些爲難。苦笑道:“美國方面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而且條件很誘人。我估計。他們是爲了彌補抵美風潮後受損的形象。”
亨曼顯然有些意外,但對陳文強的話倒是沒有懷疑,最近美國人確實與陳文強走得很近。經過抵美風潮之後,美國已經決議退還庚子賠款,想重新樹立形象,進行資本輸出。也確實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至於說到製造火炮的技術,克虜伯確實享有盛譽,但要說領先美、法、英等國很多,卻也不是實際。就現在而言,各國的軍事科技相差不大。誰也沒有壓倒性的優勢。
“具體的條件還是可以商榷的。”亨曼微皺着眉頭,作出了讓步,“或者可以分段建設,並不要求全部。”
“我當然會盡力的。”陳文強模棱兩可,可以說是並未答應什麼,只給亨曼留了個懸念,“其實要修鐵路,還有很多,只要不涉及到路權的喪失,民間輿論不是沸沸揚揚的話,爭得投資權還是不太困難的。關於江浙鐵路案,亨曼先生想必也有耳聞吧,位高權重的袁世凱尚且鬧得灰頭土臉,罵聲一片,我又豈敢冒天下之大違?”
修築鐵路需要大量投資,這符合壟斷資本向中國輸出“過剩資本”,獲得高額利潤的需要。當然,對於腐敗軟弱的清廷,列強在投資中國鐵路的同時,往往要攫取鐵路沿線的行政權、採礦權和減免商稅等特權。所以,列強特別熱衷於路權的爭奪,鐵路投資一直是列強投資的最大項目。
但自從陳文強利用列強的矛盾,利用德國急於進入英法的勢力範圍,在資本戰爭中取勝的心理,把粵漢鐵路的貸款變成了商借商還、合資經營,從而保住了經濟利益之外的路權,國內再有喪失路權的借外款修鐵路,便只能惹來民怨沸騰,罵聲不絕了。
“仿粵漢鐵路例,也不是不可以。”亨曼聽出了陳文強的語外之意,想了想,說道:“總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令陳先生爲難,或影響陳先生名譽的事情,我們也是不會做的。”
“感謝對我的理解和體諒。”陳文強帶着誠摯的笑容表示了感謝,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也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強卓實驗室在塑料的研究中又取得了進展,世界上第一種合成纖維誕生了,我爲其取名爲尼龍。”
亨曼迷惑地眨着眼睛,問道:“這個,尼龍有什麼實用價值?”
“這種纖維的外觀和光澤不亞於天然絲,耐磨性和強度超過當時任何一種纖維,而且原料價格便宜。”陳文強笑着解釋道:“先不說民用,只說軍用吧,尼龍便可以生產軍用帳篷、飛機輪胎簾子布、軍服等軍工產品。嗯,如果深入研究的話,它還是重要的工程塑料,可以代替機械設備的耐磨部件,代替銅和合金作設備的耐磨損件。”
“這麼廣泛的用途?”亨曼的眼睛亮了。
“當然。”陳文強自得地挑了挑眉毛,“因爲貴國的誠意,我將很高興與貴國的科研機構一同進行研製開發,使其儘快佔領國際市場。”
“陳先生的學識和才能實在是令人驚歎。”亨曼連連慨嘆,“能與陳先生合作,這真是非常的幸運。”
“能與貴國合作,也是我的幸運。”陳文強伸手與亨曼相握,意味着雙方的互惠互利的合作可以長久地持續。
對於與德國的合作,陳文強是不無惡意的,且在心裡是唯恐不多。因爲,只要一戰一開,德國在中國的各種投資便會盡皆喪失,現在給德國人點便宜,其實也無所謂。只不過陳文強知道這歷史大事,別人不知道,也就不理解他的所作所爲。爲了避免被罵成千夫所指的“漢奸”,陳文強也要有個底限。
現在拉上了美國佬,陳文強倒也遊刃有餘,在兩者之間進行着忽悠,以爭取最大的優惠,最多的好處。
至於磺胺,因其具有較廣的抗菌譜,而且療效確切、性質穩定、使用簡便、價格便宜,又便於長期保存,更是流行性腦膜炎、肺炎、敗血症等的特效藥。陳文強便一直把它作爲最有利用價值的武器,在沒有得到最大利益之前,他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不申請專利,使人難以確切知道磺胺的真實出處;以幾十倍的價格逐步推向市場,用療效說話,雖然比較緩慢,但卻保證了賺取暴利。如今,磺胺大批量的供應對象除了西南革命軍,便多是復興會各支部在經銷,從國內到南洋,再到歐美,名聲已經打響,療效已經被認可,作爲各類抵抗炎症的神藥而供不應求。
在訪問德國時,陳文強曾送給威廉皇帝一瓶磺胺,便是想以後得到好處。顯然,磺胺的價值現在已經被德國人所關注,陳文強當然會用批量供應和優惠價格作爲一個重要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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