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初陽完全爬上山峰,照耀下來,投影到婕藍的面龐上時,她感受到溫暖的陽光的味道,慢慢地醒了過來,她看着微紅的天空,有些訝異,又看了四圍的環境,竟然身處荒郊野外,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立刻從石板上坐了起來,心中有些慌亂。當見到身旁的黑豬和承風他們時,婕藍一顆惶恐的心才慢慢安定下來。黑豬見她醒了,忙問道:“藍,你感覺怎麼樣?”
婕藍忽略了黑豬的問話,對自己突然身處這裡很是奇怪,她撐着有些疲憊而沉重的身體站了起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在這裡的?”
崎雪和黑豬都沉默了,不知道該不該說承風想將她帶回去阻止她去王城的事,倘若說了,恐怕婕藍和承風兩人免不了又要心生嫌隙。正猶豫時卻聽承風說道:“我想帶你離開這裡,離王城越遠越好,最好是找一個誰都無法找到我們的地方,安然地過我們自在的日子去?你說我說的有錯嗎?”
突然間聽到這樣的話語,婕藍有點沒反應過來,她愣了片刻之後,才難以置信地道:“你...剛纔說什麼?讓我不要去王城嗎?”見承風冰刻般的臉孔絲毫沒有辯解的意思,婕藍心中甚爲惱怒,道:“所以我現在之所以會在這種地方,是因爲你說的你想阻止我去王城,趁我昏迷的時候將我帶走,是嗎?”
看到婕藍這樣的表情,承風已經明白了她的選擇,承風長呼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我並不想你去王城。”
婕藍有些難以置信,她看着承風,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問道:“爲什麼?”
“我並不想你去送死。”承風直截了當地說着。
聽到這句話,婕藍冷冷地笑了,心中不知爲何,一種苦楚讓她憋得很難受,她朝後退了幾步,彷彿不想看到如此不瞭解她的承風,她只道:“死對我來說,根本就不在乎,你知道我這一路辛辛苦苦地經歷這麼多劫難爲的是什麼嗎?我以爲你選擇陪在我身邊,是因爲你理解我,也願幫助我,可是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根本就不瞭解我。”婕藍心灰意冷地控訴着,她之所以如此的傷感,也是因爲她把承風早已當做自己的一部分,她覺得承風就跟自己的左右手一樣,知道自己的想法,也願意理解她的想法,可是原來她錯了。
崎雪不想婕藍誤解承風,忙走過來,拉着婕藍手臂,勸道:“不是這樣的,藍,風他只是擔心你,他害怕你會出事,纔會這樣做的,你不知道,你被擎戰帶回來的時候,我們是有多擔心,我們都害怕失去你啊!”
婕藍知道他們的好意,可是婕藍需要的不僅僅是這樣的關心,而是真心地在意她的想法,她極力忍住眼中淚水,背過身去,道:“我只能說,我無論怎樣都是要去王城的,倘若你們不願意跟我去,我不會強留,畢竟,這關乎個人生死,我也並不想你們跟着我去冒險。”
這句話讓黑豬他們幾人都怒了,黑豬大聲責備道:“藍,你怎能這麼說呢?我們幾個誰又會是貪生怕死的人,我們心甘情願地跟着你,根本就不會關心我們自己的性命,你這樣說,會傷害到大家的。”
婕藍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明白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傾心以待,而她卻無法報答他們什麼,婕藍轉過身來,強擠出笑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這也是你們的意願不是嗎?如果你們還願意跟着我,我婕藍此生感激,但如果你們要走,我也不會阻攔,但請不要改變我自己的意願,好嗎?”
聽到婕藍這番話,黑豬幾人的心也變得牢固了起來,黑豬和崎雪走到婕藍身邊,一個握住她右手,一個握住她左手,都 微笑着給出了他們心中的答案,而前方的承風,在陽光的投影下,忽明忽暗,他只是冷然道:“那你要記住,去王城之後會有另一條不同命運的路出現在你的面前,那個時候你若想逃的話,我便不再理會了。”
婕藍不知道承風的言下之意是什麼,只道他說那白袍客的事,她回道:“放心吧,我絕不會逃。”
承風深呼了口氣,他坐上一旁的白貂,將手向婕藍伸出,道:“有人還在水月客棧那裡等你,你難道不想去見他嗎?”說這句話時,承風言下有着明顯的怒意,只是他極力忍着而已,畢竟將自己在意的女人又一次帶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去,他自己怎不在乎呢?
婕藍愣了片刻,隨後猜想到他說的應該是擎戰,婕藍正好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就忙拉住承風的手,上了貂背。而崎雪召喚出自己的雪鶴,載着黑豬,一起返回小鎮。
大概巳時時分,幾人又重新回到了小鎮上,尋找到了那水月客棧,婕藍詢問掌櫃擎戰等人的房間號,掌櫃便命小二帶他們前去。想到會再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婕藍多少會有些緊張,她深呼吸了口氣,隨後推門而入,當進去時,卻剛好瞧見擎戰正穿着上衣,他回頭見到婕藍,就笑道:“我以爲你最遲都會在辰時來找我,看來這次我計算錯誤了。”
“你沒計算錯誤,我只是有些其他事而已,所以過來晚了。”婕藍側過頭不去瞧穿着衣服的擎戰,以免尷尬。等到擎戰將衣物穿好後,他走了過來,看着滿臉通紅的婕藍,笑道:“怎的?不是說並不想見我,也不願讓我跟你一路嗎?怎的又來找我呢?”
婕藍臉紅得更厲害了些,她只道:“只是有些事需要向你問個清楚而已,並不是專門來見你,所以你無須覺得困擾。”
“應該是你這樣說讓我覺得很困擾吧,想不到你對我居然這樣無情,我一夜不見你,便已經割捨不下了,而你居然一來就說這樣的話,豈不讓我心寒?”擎戰雖然有些逗她,但說的也是心裡話。
擎戰靠得婕藍很近,婕藍聞到來自擎戰身上逼人的氣息,心又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只得朝後退了一步,道:“我並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我來找你你應該也知道我是爲了什麼,請你爲我考慮,不要再捉弄我。”
擎戰本想讓她放鬆下緊迫焦慮的心情,但見婕藍這樣,恐怕是改變不了的了,他正色道:“既然你想知道,我能告訴你的我便會告訴你,你問吧!”
“那個叫幻姬的女子你認識的是不是?”婕藍直接問道。
“只是聽說過而已,並沒有怎麼接觸過,這次還是拜你所賜能見識到她幻術的功力,果然非同一般。”擎戰提到這個女人,眼神就變得有些銳利起來。
“她是誰?爲什麼要來攻擊我?”婕藍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擎戰看着如此急切的婕藍,沉默了下來,或許現在時機還不到,所以他無法告訴她真相,只道:“她曾是鬼道的女徒,是一個擅長幻術的狠辣女人,下次見到她,恐怕你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至於她爲何要攻擊你,這點我也並不清楚,所以也無法告訴你。”
“你怎麼可能會不清楚,你若不清楚的話怎會放她走?請你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因爲很有可能她跟殺害我母親,擄走我朋友有關,你怎能在這種時候隱瞞我呢?”婕藍始終覺得擎戰不可能不知道這女人的底細,只是他不願告訴他而已。
“我雖然是身爲少君,但是這也只是個身份而已,不代表這世上的任何事我都會很清楚,雖然我這答案令你失望,不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擎戰看着面前這個心中充滿了仇恨的女子,心中竟有那麼一絲的痛苦,他試探着問道:“那個殺害你母親的人,你就這般痛恨他嗎?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嗎?”
婕藍不曾想擎戰居然會問出如此可笑的問題,她慘笑道:“如果你的母親在你的眼前被人殺害了,你會不爲她報仇嗎?你會不恨殺害你母親的那個人嗎?”
看着滿眼充滿怒火的婕藍,擎戰的心也被觸動了,他有些暗自神傷,回道:“倘若你有一天發現你所見到的,都是虛幻呢?你還是會一心要報仇嗎?”
“虛幻?”婕藍淒冷地笑了起來,“你感受過你的母親在你眼前一點一點的消失的痛苦嗎?我也很想那一切都是虛幻,可是不是,母親死了,最好的朋友被擄走了,就包括村落裡所有的村民也被那叫幻姬的指使疏影殺害了,她還可惡到將疏影變成這樣,變成一個失去人性的魔童,你說我能不恨嗎?我可以不恨嗎?”婕藍說着這番話時,雙手捏得很緊很緊,全身的青筋都暴露出來,讓人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擎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婕藍的問題,他只知道,婕藍的恨已經深入了骨髓,想要消除她心中的仇恨恐怕太難,但是他也不願見到婕藍受傷,他將處在憤怒中的婕藍擁入懷中,道:“不管你心中怎麼想的,我都會好好保護你,不想讓你受到傷害,可是有時候我放不下我少君的身份,也放不下作爲少君的責任,所以會對你做一些你並不情願的事,我知道你會很難過,會很痛苦,可是我也有些無可奈何,但是從今日起,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了。”
躺在擎戰的懷中,婕藍那顆燃燒着恨意的心漸漸平復了下來。或許這樣的一個依靠其實是她內心最想要的,畢竟自己是個女子,就算再堅強,再倔強,也有累的時候,而這種時候,有自己最愛的人在身邊,她一切都覺得無所謂了。
“你不是說你會自己去王城不再管我嗎?爲何還留在這地方?”婕藍忍不住問道。
擎戰輕聲一笑,道:“你覺得我會丟下你真的不管嗎?我昨日離開其實不過是爲了讓藏身暗處的幻姬以爲我真的離開了,那她一定會趁機對你們下手,自然而然會現身了,只能這樣我才能知道對手是誰,雖然有些冒險,但好在你沒有出事,不然我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擎戰願意留在自己身邊,也不曾因爲她的壞脾氣而生厭從此遠離她,這份深情婕藍真的很是感激,她離開擎戰的懷抱,道:“昨天我說的那些話,只是我一時生氣說的氣話而已,並不是我的真心話,所以,你不要介意。”
擎戰淡然一笑,故意問道:“那你的真心話是什麼呢?”
婕藍低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但是此刻不表達清楚的話,也太對擎戰不起,她手一握緊,道:“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雖然這有些不可能,但是我心裡還是這樣想的,所以…”
“我會留在你身邊的。”擎戰直接將話接了過來說道,“此後都會留在你的身邊,所以你不用擔心。”
婕藍更是感動,她覺得自己太幸福了,所有愛護自己的人都在自己身邊,只是她也知道,這樣的情況只能維持一段時間,等到了王城,擎戰又怎的真的會留在她的身邊呢?而她自己只要救出幽雲之後,就會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不想再踏入這些世事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