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長記性的,時日久了,也便忘了當日受過的苦,每至夏日,也常將水果湃了冰水來吃,不知因此給母親和夕姑姑羅嗦了多少次,再不曾想過,那件事會讓他們如此記掛在心上。
“母后……”我不僅聲音虛飄,連腳下也虛飄起來,軟軟跪坐到母親跟前,輕柔說道:“我不吃冰鎮的荔枝了……我也不吃冰鎮的西瓜和葡萄。母后,你看清楚了嗎?我的肚子不痛了啊!”
“哦……君羽呢?怎麼還沒回宮?”母親聽我說了,先舒了一口氣,隨即又蹙起了眉,焦急問道:“遠風,快去幫我找一找!有沒有在哪裡貪玩?皇上知道會罰他的!”
她一邊說,一邊額際已落下涔涔汗水來,雙手直在空中亂抓,圓睜的眼睛恐慌而沒有焦距。
“我去找,我去找……”顏遠風慌亂地抓住母親的手,失聲道:“我立刻就去把他找回來!”
他忙忙地立起身,果然想衝出去,面色已是灰白一片。
“顏叔叔!”我大叫着,忙去拉他,卻給他用力一掙,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母親神智不清,難道他,他也瘋了?
眼看他狂躁地快要衝出帳去,白衣忽然一把抓住了他胳膊,溫和道:“大人,請安靜,請安靜。”
白衣的話語,如晴空般的澄澈乾淨,說不出的鎮靜人心。但他腕上的力道卻非尋常,顏遠風掙了兩掙,居然沒掙開,迷亂的眸子終於漸漸清明。
顏遠風的武功,本是宮中侍衛中最拔尖的一個。即便他有傷病在身,一時發狂之下,天下能將他制住的人想來也是不多的。看來,白衣的確應該習過武,而且武功很是不弱,難怪那軍士遠非他對手了。
“你這樣下去,不但於夫人的病勢無益,便是於你自己,也會有極大傷害。大人,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白衣說着,手中已多了兩根金針,分別扎於顏遠風額際兩側。
顏遠風微微怔着,已緩緩倒了下來,疲倦閉上了眼。
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匆忙趕上前去扶住他,問道:“白衣公子,你……你把他怎麼了?”
白衣安祥微笑:“他沒事,但最好休息一晚。若長期處於這種精神狀態,他會崩潰的。”
沒錯,一直安靜守護着我們母女的顏遠風,如今給我的感覺,就是快瘋了。
但是,只要母親恢復過來,他也一定會恢復過來。
“快看看我的母親,快看看我的母親,她……她應該沒事吧?”我丟開顏遠風,讓人扶了他下去休息,又急急拉過白衣的手,牽到我母親牀畔。
白衣似乎身體顫了一顫,又將手掙了一掙,沒有看向我母親,卻看向了我,瓷白的面龐泛起輕淡的紅暈。
我猛地意識到,自己正如此緊地握着這少年的手掌,他的手微涼如玉,我的手熾熱黏膩,手掌相疊時,彼此溫度互相浸溶,幾乎能感覺得到他掌心細緻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