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每一個智慧的生物都會擁有的東西。狐狸雖然是一隻狐狸,但她是一隻與衆不同的狐狸,擁有名字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如果不是此時紂王問起來,她甚至已經不會特意去想那兩個,自己說出口來都會覺得生澀的字。
四百四十年,有太長的時間沒有人問過狐狸這個問題。
她怔了怔,因爲很多年不曾被問過的這個問題。不能否認狐狸不只是有點兒開心,她似嘆息般的聲音帶着歡愉仿若穿透洪荒而來,婉轉的音調輕緩卻帶着古樸的厚重字字清晰,她道:“九尾。”
“九尾?九尾。”紂王低聲唸了念。狐狸聽着,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差點就紅了眼。
時至今日,到底還有人會叫她。
紂王並沒有注意到九尾的這一點觸動,他狀似親暱地將人送到新殿並沒有馬上就回壽仙宮,想要睡一個回籠覺的九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所傳遞的意思非常明顯,就只差開口去下逐客令。
但紂王對此卻視而不見,甚至回了一個可以說是溫情脈脈的眼神,他道:“你應該餓了吧,”不待九尾回答他又自顧自地招來侍女,道:“傳膳。”
現在已經臨近正午,九尾想起自己昨夜醉酒,直到現在還真是什麼東西都沒有吃,而一大早就把自己叫醒然後問東問西的的紂王,應該也是滴水未進,這樣一想她也就沒有出聲阻止。
“說起來,你今天不用去上早朝?”王宮裡的食物做得很精緻,九尾卻沒有因爲它的精緻而更爲慎重的對待它們,倒是吃到一半想起這麼一件事來,九尾記得這是人類帝王必須要做的事情。
“春宵苦短,美人在懷,我怎麼會捨得讓美人在龍塌之上獨自安睡?”紂王的語氣突如昨日朝堂之上的輕佻,九尾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挑眼看過去,席坐在自己對面的的確是個好美色不顧朝政的人。
紂王直視着九尾,然後伸手揩掉她嘴邊的食物殘渣,手指在她脣邊流連不去。
九尾突然明白了些什麼,毫無預兆地挑眼笑了開來,道:“陛下說的極是。”
周遭是低眉順眼的宮人,不論主子們說着怎樣的話都保持恭順的姿態,做着自己應當做的事,的確是將“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不的不看”融進了骨子裡。
但這裡
是王宮,人多嘴雜,從來都不存在不會被透露出去的事。
九尾對於這座恢宏大氣的王宮中,有多少人在暗地裡交換着各色八卦,從來都不上心。但有時候不是你不去聽就聽不到,何況是心血來潮便喜歡獨身一人四處走動的九尾。
她總能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語:
“陛下已經好幾天沒上早朝了吧。”
“自從蘇美人進宮,每一天夜裡陛下都是宿在新殿,說來又有哪一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還說什麼早朝。”
“陛下以前也經常留宿他殿,但還是頭一次這樣如此不顧朝政……”
“果然還是因爲蘇美人吧,聽說是絕色傾城,把陛下給迷了個神魂顛倒,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倒是遠遠看過幾次這個蘇美人,不過也只能勉強看個輪廓,但陛下對蘇美人的寵溺可是有目共睹,毫不誇張的可以說是百依百順。”
“……”
這裡離着壽仙宮不遠,花草叢生,假山林立,的確是一個適合用來交換秘密的場所。
而剛好散步到這裡的九尾,是一隻聽覺敏銳的狐狸,又恰巧她所走的路剛好被假山與花叢包圍,讓說着這些話的人沒有發現她就在這裡。於是這些狐狸並不會特意去探聽的事情,就這麼意外的傳到了她的耳裡。
要說絕色傾城,九尾是認同的,倒不是她自戀,而是原本屬於蘇妲己這的一張臉,的確有那個資本;要說百依百順,九尾也無可辯駁,因爲她提出的要求少得可憐又分外簡單,紂王從來都是全部答應;再說早朝,雖然紂王從來沒有睡到日上三竿,但的確是連着好幾天都不去了,至於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至於神魂顛倒?九尾想起來紂王在那些宮人們面前對自己流露出來的癡迷神情,的確以假亂真。
這麼一想的話,這些人所傳出來的話還真就句句事實,真的說不上造謠二字。九尾搖頭,繼續散步,權當是沒有聽見過這些人所說的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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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紂王顯然是對這些流言非常滿意,甚至有讓它愈演愈烈的意思。
朝朝宴樂,夜夜歡愉,這就是九尾自進宮後紂王陪着她一直過的日子。
王宮的酒宴一如初時的無趣,但九尾猶若無骨的倚在紂王身上,挑眼轉眸間水光流轉,分明是對這酒宴分外滿意之餘纔會
展現出來的風情。
紂王見懷中美人歡喜,自然是不分晝夜的設宴取樂。至於政事,有目共睹他已經是許久不曾打理。
九尾其實不太清楚身爲帝王應該做些什麼,但轉眼近三個月的玩樂,紂王明顯清閒過了頭。
又是一個清晨,又是一輪笙歌。九尾將手中美酒遞至紂王嘴邊時,因爲突然萌生的好奇心開口問紂王:“你身爲一個帝王,難道就沒什麼要做的嗎?”
清晨的空氣潤涼,晨曦透着虛幻,紂王在這虛幻中似是勾了勾嘴角,他就着九尾的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還沒到需要我做什麼的時候。”
九尾看得一時失神,此刻的紂王吸引人的眼球到不甚真實。她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有點怕聲音一大便毀了眼前的這難得一見的景色,她問:“聽說大臣們對你朝朝宴樂、夜夜歡娛怨言不少,要是這都不算要做些什麼的時候的話,你是想等他們奪了天下再去後悔?”
紂王看了九尾一眼,眯眼斂去了精光,似是心情極好般順了順她垂落的長髮,道:“他們並沒有足夠的膽子。”
九尾歪頭表示疑惑,在她正要問紂王爲什麼這麼說的時候,便聽見震天的鐘鼓聲在宮闕中傳盪開來,一聲比一聲更急,直聽得人心浮氣躁。紂王倒是沒覺得意外一般,他拍了拍九尾的肩,道:“你先回去吧,我去九間殿看看他們這次能搞出些什麼花樣。”
這麼一來九尾倒是沒了繼續追問下去的心,摘星樓上吵吵鬧鬧,她本來就不怎麼想繼續待在這裡,這時候紂王要走,正好合了她的意。她甚至比紂王先起身,走得毫不拖泥帶水,連請退禮都是眼見的敷衍了事。
紂王看着揮退跟隨上去的一衆宮人的九尾,笑意不自覺地蔓延到嘴角:還真是一個與這個宮殿格格不入的人。他這樣想着,朝着九間殿的方向施施然行去。
九間殿上有鐘鼓,若是鐘鼓齊鳴,便是滿朝文武共請帝王,各陳其事,而帝王聞聽鐘鼓之聲,必須得出現在朝堂之上,傾聽萬言。
這些話說來好聽,但也只是被人刻意的加以修飾,要說得更簡潔明瞭的話,這鐘鼓不過就是強制讓紂王臨朝的一種手段而已。
其實紂王以爲文武朝臣敲響鐘鼓的時間會是更早一點,但他們比紂王預想當中的更能沉住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