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在聽見姜子牙的前半句話的時候,那點才生出來的高興瞬間就沒了,要不是姜子牙的後半句話給了他一點希望,他只怕自己會當場甩給姜子牙一句“沒用!”
殷受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因爲某件事情而情緒大幅度起伏,但誰叫他遇見了九尾?殷受在心中苦嘆一聲,卻又不是純粹的苦嘆,他看向等着他回話的姜子牙,道:“趕緊算。”
姜子牙所認知的殷受要麼是衆口皆傳的無道昏君,要麼是暴虐表皮底異想天開的瘋子,他倒是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看見這般情緒多變的殷受。但姜子牙情願自己面對的是前面兩者,因爲面前這個情緒多變的人,的確沒比暴君或是瘋子來得更好伺候。
但既然姜子牙已經決定要給殷受賣命,他就不能不時時刻刻伺候着這人。姜子牙拿了銅錢,對殷受道:“敢問九姑娘生辰?”
看着姜子牙拿了銅錢出來的殷受聞言怔在原地,他問:“需要生辰?”
姜子牙道:“找人的話的確需要生辰。”
殷受聞言沉默了,他這才發現他竟然不知道九尾的生辰,甚至不知道九尾的年歲。這種感覺說不上太壞卻也絕對不能說好,殷受細數九尾還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沒有一件的出發點是因爲她,而他對她的關注,竟是這般少。
但現在再想這些卻是沒什麼益處,殷受對等着他開口的姜子牙道:“我不知道她的生辰。”
姜子牙聞言苦了臉,但他看了一眼殷受喜怒不知的臉,只能將“沒有生辰不能卜算”這句話嚥了回去,他想了想,道:“要是有她的物品也能算,只是效果會差上一點。”
殷受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九尾在哪裡,效果差上一點也沒關係,至少能讓他稍微安下心。想到這裡殷受解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裹,拿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女子衣物來,對姜子牙道:“她只留下了這個。”
姜子牙在一開始聽殷受說要找的人是曾經的蘇妲己的時候,還以爲是九尾在得知了殷受的計劃之後潛逃出宮,殷受爲了不讓自己的計劃暴露在天下人的面前,而出宮找人,雖然這個想法在之後殷受的情緒因爲他所說出來的有關九尾的消息而幾番變化而淡了幾分,卻始終是存在他的心裡。
但在殷受拿出這麼一件女子的衣物的時候,姜子牙才知道事實竟和自己的想法完全背離,要說殷受出宮找人是爲了殺人滅口,他又何必帶着這麼一件對女子而言稍嫌私密的東西?
姜子牙暗吸一口氣壓了壓自己不斷受到驚嚇的心,他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接過殷受手中的衣物,怕自己接觸的面積過大又怕自己一個手抖將它給掉在了地上,倒是頭一次對一件東西這麼小心翼翼。
姜子牙將衣物恭恭敬敬地擺放在桌上,然後將八枚銅錢圍着衣物放在桌上各鎮一方,好一陣倒騰之後卻是露了疑色,他回過頭來看向緊盯着自己的動作的殷受,遲疑道:“九姑娘她……不是人類
?”
殷受對於姜子牙足夠信任,所以他在姜子牙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沒有遲疑地點了頭,道:“聽她自己說是九尾妖狐,不過我沒看出她和普通的人類有什麼區別。”
姜子牙見過九尾不止一次,但他從來沒再他身上看出一點不屬於人的氣息來。但事實就是這樣,姜子牙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衣物,對殷受一躬身,道:“子牙學藝不精,不能爲先生分憂,還請先生責罰。”
殷受聽了姜子牙的話雖然難免失望,但他也不會因此責罰說起來也無辜的姜子牙。他讓姜子牙起了身,道:“能不能確認她的安危?”
姜子牙聽見這話面上終於沒再露出更深的愧色,他道:“回先生,九姑娘性命無憂。”
殷受聞言點了點頭,沉默良久,道:“這段日子我和你們一起行動。”
說着這話的殷受其實一點沒有減少去找九尾的心,但他現在已經沒了找九尾的手段,他不能讓沒有辦法卜算妖的姜子牙在一夕之間學會申公豹的一身本事,也不能讓人畫了九尾的畫像四處張貼,只怕會讓九尾因爲這一張蘇妲己的臉陷入麻煩。
殷受也想過立馬掉頭回去朝歌,但這一去耗在路上的時間並不算少,他也不能確定在申公豹那裡得來的有關九尾的消息是不是能讓他只走一趟便能找到這個人,倒不如留在這裡和姜子牙等人一起行動,等着兵臨朝歌城下,將成湯徹底摧毀之後再動用能夠動用的勢力去找九尾。
姜子牙並不知道殷受心中所下的這個決定,但既然殷受要留下來,替他做事的姜子牙就不會在衣食住行上面怠慢於他。於是在殷受在驛站住下的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姜子牙這裡來了一個謀士,先不說本事如何,就看姜子牙對他的態度也讓人未見其人之前就高看了他三分。
這樣一來前來拜訪殷受的人自然多了起來,礙於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一個謀士,他當然不能盡數拒絕。
但來的這些人着實讓人氣得想要發笑,打江山的時候他們一動不動,等着天下局勢明朗就帶人前來大周投誠,然後在還沒有徹底拿下成湯的時候,就已經是三句話封地,逮住一個在大周也許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就想拉攏,以便爲自己謀求更大的利益。
不過這都還算客氣的,因爲在他們想要從大周這裡謀求利益的同時就已經肯定了大周的霸主地位,就算日後有什麼新,做事也會多三分,不至於百無顧忌。
殷受煩的就是那種只想着坐享其成的人,好比此時在他面前說個不停的人。
殷受再一次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人,想了一會兒確定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於是他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少年,道:“把你剛纔的話再說一次。”
那人見殷受並沒有直接拒絕自己,面上露了些許喜色,他撿了剛纔說過的話裡面比較重要的部分,道:“雖然武王以大義爲名起兵,算不得是師出無名,但姬昌以諸侯之身自立爲王,終究算是以上犯上。雖
然天下百姓現在苦於紂王的暴虐無道而支持武王攻打成湯,但等着天下局勢穩定下來,難免會有小人在民間散發於武王不利的言論,提出武王伐紂師出無名。”
殷受一手撐着下巴一手點了點面前的桌案,對面前這人道:“繼續。”
那人見狀點了點頭,開口倒是口若懸河,等着將能擺的東西都擺出來了,轉身一指身後的少年,道:“想來先生並不是認識這位……”
“殷郊,紂王長子,”殷受不等那人介紹,打斷他的話道,“或者該說是成湯太子,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當日殷受下令斬殺殷郊、殷洪,晁田、晁雷領了命令再回來覆命的時候說他們被怪風颳走了,不知去向。當時九尾見殷受沒有下令去找,還曾提醒過他也許他們會被有心之人利用,要以成湯血脈來奪取天下。
殷受當時也想到了這一點,但他並沒有當一回事。誰知道九尾一語中的,事到如今殷郊還真就被人帶來他的面前,當着他的面說等大周打下天下之後讓殷郊登基,以成湯血脈來讓天下人“心服口服”。
面前這人說了一大堆話,已經是詞窮,他見殷受不正面回答,雖然心中不快,但顧及姜子牙對殷受的看重,也就只能耐着性子解釋,道:“說起來我會認識太子殿下,也是因緣,我家大人與元始天尊門下赤精子相識,那次他去赤宵洞拜訪赤精子,正好遇見赤精子云遊歸來,說是路上見紂王要斬太子殿下兄弟二人於心不忍,就出手將他二人給救了下來。”
殷受道:“然後你家大人就把他們帶回了自己府上?”
面前這人聞言搖頭,道:“是太子殿下兄弟二人心懷大仇,不願在赤精子門下靜心修行,他們在得知我家大人的身份後,就跟着我家大人下了山,發誓要爲母報仇。”
殷受聞言看了一眼一臉堅毅的殷郊,心想果然是少年人心性,一朝被仇恨蒙了眼,就不管不顧,將自己送給他人利用,只求報仇。殷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道:“爲人子卻揚言弒父,這樣的人怎能爲人君主?”
面前這人既然回來殷受這裡說這件事情,就肯定是有所準備。於是他在殷受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無言以對,他道:“是紂王不顧夫妻情分聽信妲己妖言殺王后於先,又不念父子之情,要痛下殺手絕滅成湯子嗣在後,而太子殿下年幼,遭此鉅變就是真的殺了紂王,天下言論也不會太過苛責。”
這人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大概是覺得這個言論還是有些說不下去,他道:“而且太子殿下也不會親自對紂王下手……”
“你是想說等着武王殺了紂王,然後將這江山拱手讓給殷郊?”殷受聽到這裡真想剖開這人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怎麼就能理所當然的說出這般於人不公的話。但殷受不會動手,他只動口,道:“然後你家大人再在殷郊背後操縱這位年輕的君王,以諸侯身份實掌天下大權?這真不能說是高明的算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