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扮豬吃老虎

就在此刻,蔣思荷卻緩緩站起身子,朝着皇帝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皇上,臣妾本來打算在宮宴結束後再說的,可是現在不說不行了,臣妾有身子了。”

龍奕一時之間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蔣思荷這九年來就只給她生了一個女兒,當初蔣思荷懷上一個月就滑胎之後,肚子就再也沒有傳出過好消息。卻沒料到如今蔣思荷不算年輕了,卻突然懷上了。

所有人都震驚了,后妃懷有身孕,多半是由太醫院的太醫診治出結果,再稟報到皇帝那裡去,哪有隨隨便便在宮宴上公佈這個大好喜訊?更別提懷孕的人還是一國之母。

容太妃的笑聲傳來,打破了沉默。“皇后有喜,太好了,我盼這一天,可是盼了很久了。”

淑太妃那張保養得宜的豔麗面容上,浮現了歡欣笑意。“皇后,你怎麼把大傢伙都瞞住了?”

年輕后妃們有樣學樣,說着恭維話,宮宴沉浸在一片恭喜聲中,唯獨楚白霜的笑靨,變得很淡。

蔣思荷抿脣一笑。“太妃娘娘,臣妾不是有意隱瞞,只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

楚白霜擱在雙膝上的雙手,無聲緊握成拳,但她的眼裡還是毫無波動。

宮宴上,一波三折。

驚喜驚喜,的確是又驚又喜。

唯一沒有道喜的人,便只剩下秦長安,她並未讓其樂融融的氛圍持續下去,幽幽地開口。“皇上,您還不清楚真兇是針對誰嗎?”

龍奕知道自己又要當爹了,這種內心的歡喜讓他喜不自勝,但聽到秦長安不依不饒,眉宇之間的笑很快消失了。

這就不只是謀害皇族,是衝着他的子嗣來的?

歷朝歷代後宮裡,后妃們勾心鬥角,特別是對於懷上龍子的女人,出手尤其狠毒。

只是他有着新帝的驕傲,一向覺得自己的後宮很太平,當然他知道這跟蔣思荷事必躬親有很大的關係,但如今蔣思荷好不容易懷上了,宮裡竟然有人膽大妄爲地謀害皇后,這事他不管都不行。

“查!給朕查的清清楚楚!一個也不能放過!”

他一拍桌案,拂袖而去,但是在臨走的時候,還是讓人把皇后安全送回鳳棲宮,讓太醫仔細看看,皇后可有受驚。

淑太妃和容太妃面面相覷,彼此的臉色都不好看,身爲后妃,這種伎倆她們一點也不陌生。但對懷有身孕的后妃下手,多半是名不見經傳品級又低的女子,擔心她們母憑子貴。

像這樣明目張膽謀害一國之母的,真不知道該說是瘋魔了,還是蠢透了。

皇帝一走,宮宴自然不歡而散。

因爲要徹查此事,秦長安跟康如月也被留在宮裡,不得出宮。淑太妃做主,把兩人留在自己的淑湘宮裡,暫行住下。

淑太妃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臉倦容,懶懶地躺在軟塌上,一旁兩個宮女輕輕地扇風,驅散夜晚的暑氣。

“好好的一頓團圓飯,竟然發生這種事……本想老了享受幾天安生日子,早點看到皇上膝下多幾個皇子,可來來回回就只有幾位公主,我跟容姐姐實在是太失望了。皇后有孕,本是天大的喜事,卻又鬧成這樣,你們說,這可是後宮不幸?”

聽出來淑太妃純屬是抱怨,秦長安沒插話,只是想着若真兇就是楚白霜,此次試圖陷害皇后腹中的皇嗣,一旦找到證據,楚白霜還能跟上回不一樣,隨便找個下人當替死鬼,就能不了了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繼續坐在貴妃的位子上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

還是,會有不同的結果?

其實,最關鍵的人物是皇帝,哪怕證據確鑿,若是皇帝想保住楚白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也無能爲力。

只是最後,皇帝的過分袒護,會讓皇后徹底的寒心。

“時辰不早了,姑母,您還是早些歇息吧。”康如月面露擔憂,爲淑太妃端來一碗涼茶,貼心服侍着。

“如月,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得,你比長安晚進門,不懂得多多請教長安,切勿學那沒腦子的葉楓,侍奉靖王和靖王妃,是你必須放在心上第一位的。”淑太妃對康如月耳提面命。

既然淑太妃說道葉楓,秦長安彎脣一笑,輕描淡寫地問道。“太妃娘娘,葉楓幸好是在宮裡選秀沒選上,否則,以她的狹隘肚量,在後宮很容易走歪路的。”

淑太妃無奈地扶額輕嘆,眼神爲之一黯。“誰說不是呢?前兩年看她還是個好孩子,又是收在葉家嫡母旁邊養大的,現在看來,姨娘所生的庶女,規矩還是差了點。所以,聽說她竟然對你的愛寵下毒,你對她家規伺候,那就是她自作自受,希望她以後別再犯糊塗。”

言下之意,只有嫡女才知分寸,明是非,只不過,她自認爲上得了檯面的康家四小姐康如月,跟葉楓也不過是一丘之貉。

“姑母,怕是葉家就這麼毀了,葉楓深受打擊,一時沒想透徹。”康如月還不忘裝出一副同情憐憫的模樣。

秦長安看得實在噁心,在靖王府的時候,葉楓不是沒有跟康如月求救,但康如月非但撒手不管,有幾次落井下石毫不手軟。人不善良也就算了,非要兩面三刀,對於這樣虛僞的行徑,秦長安最爲不齒。

“不過,如月,你這雙手怎麼回事?”淑太妃話鋒一轉,眸光流轉,落在康如月的手上。

康如月爲了遮醜,用柔軟單薄的綢緞做了一對手套,套在手上,在宮宴上全程就沒脫下來,淑太妃想必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但不想興師動衆,所以到了自己宮裡纔開口詢問。

康如月眼神閃爍,可憐兮兮地迴應。“姑母,沒什麼事,只是有一回寒憐不小心把熱茶水潑到我手上了……。”

“來,給我看看。”

淑太妃一看到那雙滿是傷疤的小手,頓時坐了起來,眉頭緊蹙,凌厲的目光掃過在一旁候着的寒憐。“這種笨手笨腳的下人,還留着幹嘛?也就是你心腸軟。”

無辜背鍋的寒憐不寒而慄,一個激靈,心裡苦哈哈,明明是自己主子自作孽,不可活,爲何遭罪的總是她們當下人的?

淑太妃撫摸着手背上凹凸不平的紅色疤痕,一臉愁容,於心不忍。“怎麼傷的這麼重?明日讓太醫給你瞧瞧。”

康如月搖搖頭。“怕是沒辦法了,不過大夫說了,北漠有一種雪面芙蓉膏,對於祛疤有奇效,不過民間根本就買不到。”

淑太妃把眼神轉到秦長安身上去:“今年北漠還未到進貢的時候,去年的份額也早就分給幾個年輕妃嬪了,靖王妃,你可曾聽說北漠有這種好東西?”

秦長安轉動着手裡的茶杯,粲然一笑。“雪面芙蓉膏這麼有名的東西,若妾身沒聽說,豈不就是孤陋寡聞了?”

眼底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淑太妃很滿意秦長安的回答,她故意先對康如月教導一番,便是給秦長安一點面子,這樣,讓秦長安拿一罐雪面芙蓉膏出來,不就是水到渠成了?

而康如月也是滿心歡喜,她實在難以忍受手背上的燙傷,可是用了好幾種膏藥都沒什麼用,一想到自己這輩子就要帶着手套,這雙手會成爲她完美身軀最大的瑕疵,她便怎麼都忍不下這口氣。但她明白若是她去秦長安面前旁敲側擊,秦長安不見得會拿出雪面芙蓉膏來,所以她故意借身爲太妃的姑母來問話,果不其然,面對淑太妃,秦長安再傲,還不是隻能乖乖把東西交出來?

“既然如此,你們都是一家人,是姐妹,你就給如月一罐膏藥,如何?”淑太妃點到爲止。

秦長安眼波輕閃,難掩訝異。“妾身是知道北漠有這樣東西,不過,就算在北漠,也是千金難求的寶貝,妾身出嫁前沒想過會需要這個膏藥,並未帶到金雁王朝來。這可怎麼是好?”

笑話,她只有兩個哥哥,哪裡有什麼姐妹?誰跟康如月是一家人?原來這些矯揉造作的性情,是康家人骨子裡的共性,這麼一想,她對康家更爲厭惡了。

淑太妃和康如月全都愣住了,誰也沒料到煮熟的鴨子到了嘴邊,還能飛了?

秦長安極爲認真地解釋。“不過,若是康側妃一心想要,妾身可以寫信回北漠,讓義兄託人打聽打聽,哪裡能買到雪面芙蓉膏,實在不成,就讓妾身的大嫂長公主問問宮裡有沒有,只是這一來二往,就算有,也要好幾個月了。”

心裡不知道把秦長安罵個幾百遍,但淑太妃還是擠出一絲毫無破綻的假笑。“不過是個膏藥而已,居然要勞駕北漠長公主去打聽?”

“雖然只是個膏藥,但能把傷疤祛除七八分,妾身想,它之所以名氣這麼大,也是實至名歸。”秦長安毫不心虛地說,毫不介意這是否叫做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淑太妃短暫地靜默不語,她是覺得秦長安身邊會有這個膏藥,甚至這種膏藥很可能就是秦長安自創的,可是對方死不承認,她也沒有辦法,畢竟並沒有證據證明這種神秘的膏藥出自何人之手。

但因爲一瓶小小的膏藥,金雁王朝一個強國大國,反而要勞煩北漠人四下尋找,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面子終究還是勝過了一切。

淑太妃拂了拂手。“這麼麻煩就算了。”

康如月瞬間被澆了一盆冷水,她唯一的希望再度落空,讓她意外的是,這盆冷水還是自家姑母親手澆下來的。她還不明白怎麼說得好好的,秦長安答應花點功夫去北漠蒐羅的時候,淑太妃卻婉拒了?

只是淑太妃的這點心思,年少的康如月想不通,秦長安卻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是,雪面芙蓉膏是她輕而易舉就能製出來的,花上一天功夫就成,當初在北漠,夜清歌的臉被髮簪劃傷了,她不照樣慷慨大方地送了他好幾罐膏藥?

但對象若是康如月,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就不給!

“不麻煩,康側妃有耐心等的話,短則半年,長則一兩年,總歸能買到的。”秦長安笑眯眯地說,眼眸清亮,看不出一絲陰影,口氣極爲真摯。

還不等淑太妃說話,康如月就開了口,臉上堆滿了笑。“王妃,只要能買到,不管多少銀子都無所謂的。”

淑太妃的眼神驟然沉下,心想康如月是經不得誇,難道看不出來秦長安只是在打馬虎眼嗎?就算是假意說了派人去北漠找了,但實際上呢?誰知道有沒有用心找?

人家說說場面話,隨便聽聽也就算了,偏偏康如月這個傻瓜,還要送上去給人羞辱。

“康伯府家財萬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康側妃,我們之間談錢,豈不是傷感情?”秦長安巧笑倩兮,笑意卻不達眼底。

可惜,她跟康如月卻沒有感情,因此,這筆買賣她不做,她們又能奈何得了她嗎?

康如月喜滋滋地當了真。“勞煩王妃了。”

淑太妃實在看不下去了,康家二房讓人頭痛不已,弟弟康建的嫡妻康夫人有一個兒子,四個女兒,可惜嫡子之前在青樓裡跟定國公的孫子爲了一個花魁打起來,竟然摔到樓下摔壞了脊骨,這輩子只能癱在牀上當一個廢人。而這個小女兒怎麼看就是隻有一副花容月貌,欠缺幾分火候,哪裡是老道的秦長安的對手?在她面前尚且如此,在靖王府,若是真的鬥上秦長安,想必場面就更加慘烈了。

康如月的腦子顯然不夠用,而秦長安還未使出真本事,到時候,康如月就算被人賣了,還在替別人數錢呢。

本來她跟康家兄弟提過一句,讓葉楓跟康如月兩個人一起對抗秦長安,可惜葉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倒了。康家不想被皇上發現葉啓田除了貪污賑災銀兩之外,秘密送給康伯府一大筆銀子,就爲了把葉楓寫入選秀名單,而此事康家的確爲葉啓田辦成了。

生怕被葉啓田連累,康家纔不得已袖手旁觀,甚至痛定思痛,跟葉家劃清界限,免得受賄的事東窗事發。

葉楓雖然沒有被連坐,但康家重重顧慮之下,怎麼可能再用她?只能捨棄這一枚棋子。但也正因爲棄了葉楓,康如月一個人的不足,讓人不放心委以重任。

秦長安跟康如月一道走出了淑太妃的房間,康如月心心念念等着秦長安的人去北漠找來神奇的膏藥,難得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王妃,王爺一走便是半個月,他可曾跟你寫信報平安?”

真是沒話找話!

不耐煩從心中滋生,秦長安面色不改,淡淡說道。“沒有。”

康如月擺出平易近人的姿態,委婉地提起。“夫妻哪有隔夜仇啊?等王爺回來了,妾身一定會好好勸勸王爺,讓王爺多去王妃的芙蓉園坐坐。”

等龍厲一回來,你恐怕也自身難保了,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

秦長安但笑不語,走了幾步,到了自己下榻的屋子,轉身就走了進去,白銀跟在後面,面無表情地關了門。

環顧一週,她坐在椅子上,垂眸把玩着腰際的麒麟玉,任由思緒飛轉。

說好了讓暗衛給她送信的,可是怎麼至今沒有消息呢?

白銀遞過來一塊絞乾了的帕子,秦長安擦了擦臉,一擡頭,卻見白銀憂心忡忡的望着自己。

她笑道。

“怎麼了?”

“郡主,您把我嚇壞了,剛纔宮宴上的那一碗湯……”貼身婢女裡,就只有白銀知道她此刻是懷着身孕的,白銀不懂醫,但光是想想如果秦長安沒認出湯裡的門道,被害的人可不只是懷胎一月的蔣皇后,還有懷胎已經三個半月的秦長安。

“放心,那人肯定是衝着皇后去的,只是她以爲我學醫只懂看病救人,沒想過我對毒物也很感興趣。說穿了,就算是宮裡的太醫,也不是人人能夠認出長在深山裡的雞冠菇,畢竟它不是藥材,菇類品種成百上千,更容易認錯。”這個計劃,若是秦長安沒出現,想必宮宴之後,蔣思荷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那一碗湯,楚白霜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如君所願”,想來是希望如她所願吧。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秦長安在場,眼裡便容不得這顆沙子。

至於在宮宴上會公佈懷孕的消息,也是幾天前蔣思荷跟她曾經說起的,所以她很有把握,穩操勝券。

白銀無聲地嘆了口氣,接過帕子。“原來宮裡也不太平。”

秦長安脫了外袍,只着白色寢衣,淺淺一笑。“皇宮也是江湖,只是江湖裡的刀光劍影,往往直來直去,在宮裡卻多半是暗潮洶涌,反而更加危險。”

白銀轉過頭,似乎在留意屋外的動靜,秦長安明白她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麼,當下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白銀才藉着整理牀褥的動作,靠在秦長安的耳畔,低聲細語。“在宮宴上,那道菌菇湯後,本來還有幾道湯湯水水的甜點,我留意到一個把甜點端過來的宮女神色略顯慌張,走向郡主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不過因爲郡主突然站起來,說到湯裡有毒,皇上大發雷霆後,那些甜點沒再上桌,這些宮女跪在殿外,等我再留意的時候,那個宮女已經不見了。”

她美目一眯:“你的意思是,果真還有衝着我來的?”

白銀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不語。

她靠在牀頭,反覆思考白銀說的線索,總覺得宮宴上想做手腳的有兩派人馬,一個是想讓懷胎不久的皇后滑胎,還有一個是想對付自己。

可是,她懷孕的事外人根本不知道,那就不可能是針對自己腹中的孩子,那麼,便只有一種可能,是想在她身上發掘一些秘密。

她不認爲那個可疑的宮女是端着有問題的甜點加害自己,白銀說宮女神色緊張,腳步不穩,手裡的又是甜湯,一旦將湯水潑到了身上,她就只能離開席位,出去換下衣裳。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一閃即逝,秦長安猛地坐起,眼神黑幽幽的,沒有一絲光芒。

難道……有人當真聽信了楚白霜的懷疑,認爲她就是陸青晚,因爲想要驗證她的真實身份,一旦她去別處換衣,她只是進宮赴宴,當然不可能隨身攜帶更換的衣裳,那麼,來送衣服的人自然是派遣來的宮女。宮女只需要在替她更衣的時候,留意她身上是否有“奴”字刺青,此事就塵埃落定了。

思及此,她冷冷一笑,一場宮宴居然埋伏了兩個陰謀詭計,這一齣戲比自己所想的還要詭譎複雜。

因爲要調查到底是誰想到用雞冠菇來謀害皇嗣,所以她跟康如月理所應當地被留下來在宮裡短住幾日,而這樣的命令,是皇帝下的,當初她並未想到這裡還暗藏玄機。

懷疑她跟陸青晚是否同一人的……會是當今皇上嗎?!

她撫上自己的肩膀,那裡突然發熱,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下蠢蠢欲動,五指深深陷入,身子緊繃起來。

所以,上回單獨召見她的時候,龍奕纔跟她暗示,即便她得到了北漠的免死金牌,她真要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那塊金牌無法在金雁王朝保住她?!

無聲閉上眼,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皇帝已經開始警覺了,但只是不想她再把金雁王朝鬧得天翻地覆,還是另有企圖?!

當那雙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她的思緒已然恢復清明,既然皇上懷疑了,那麼她在宮裡住下的這幾天,勢必還會有人被派來試探。

揣摩清楚了對方的目的,她反而能夠做出部署和應對,絕不會亂了陣腳。

白銀低低地問。“這幾天會有危險嗎?郡主只帶了我一人,若真有事,不好應付。”雖說有暗衛,但畢竟這裡是宮裡,兩個暗衛一般只能在暗處監視,而不能輕易出面動手,以免場面混亂,難以收拾。

她懶洋洋地躺下,神色恢復如初,隨口說道。“既來之,則安之。”

未央宮。

見楚白霜從宮宴回來,就一直一聲不吭地坐在牀上,整個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月牙擔心地端來一碗宵夜。

“娘娘,剛纔奴婢看你也沒吃什麼,恐怕餓了吧,奴婢煮了一碗酒釀圓子……”

楚白霜面無表情,彷彿外界的一切風吹草動,對她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她並沒有把月牙的關心放在心上,而是自顧自地問了句。

“皇上今晚在何處休息?”

月牙無奈又爲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見楚白霜慢悠悠地扯出一道慘淡笑容,顯得那張臉更加蒼白。

“知道了,又是去了棲鳳宮是吧。”

面對主子罕見的悲傷神態,月牙於心不忍,但事實上,皇上的確是去了皇后那裡。

她只能安慰道。“娘娘,您別多想,皇后有孕,皇上只是去看看皇后有沒有受到驚嚇而已——”

楚白霜咬了咬脣,這幾年裡,皇帝就算住在棲鳳宮,她也不以爲然,誰不知道皇上皇后已經許久名爲夫妻,但實際上早已沒了年輕時候的親密關係。

但短短一個半月,蔣思荷的臉上沒了病態,而皇上留在皇后身邊過夜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甚至,還讓蔣思荷有了身孕。

而她呢?

除了剛回到皇宮的那一個晚上,皇上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睡在她這裡。就算她做了點心送去上書房,兩人也說不上幾句,龍奕便以批閱奏摺,國事繁忙爲理由,讓她離開。

表面上,龍奕依舊對自己寵愛有加,但她是女人,有着一顆敏感的心,能感受到原本屬於她的關愛,一點一滴地流逝,而本來應該被漠視不理的蔣思荷,卻得到了龍奕越來越多的關注。

這些全都是她的!蔣思荷不過是披着正妻的名分,實則是做一個管家的職務罷了,龍奕何嘗喜歡過蔣思荷?!當然,龍奕對於蔣思荷,更沒有他們之間的男女之情。

楚白霜一直都是這麼堅信的。

但她此刻才發現,有什麼已經在悄無聲息地改變,而這種改變的過程令人心慌膽顫,這種改變的結果更令人不敢想象。

蔣思荷跟秦長安之間,必定有什麼契約,否則,蔣思荷的毛病太醫院這麼久都沒打理好,怎麼認識秦長安之後短短數月,毛病就幾乎全好了,甚至還能這麼輕鬆懷上皇嗣?!

她的眉頭緊皺成一團,雙手無意識地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滿是憤懣之情,她生下小公主之後,已有六個多月,得到龍奕臨幸的次數也是后妃中的翹首。她一邊大肆進補,一邊常去佛廟燒香拜佛,便是想要儘快再懷上一個龍子,可是,卻遲遲沒有喜訊。

明明太醫說過蔣皇后不易有孕,她一時鬆懈,才縱容秦長安跟蔣思荷結成聯盟,如今已經釀成大錯!

那本北漠帶來的手札!一定是那本手札!

秦長安把那本手札給了蔣皇后,暗中幫皇后調養身體,怪不得她的暗樁提過一句,棲鳳宮幾乎每日都有藥味,那邊是蔣皇后在養身的證據!

那張柔美的臉,怒意遍佈,使得那雙常常是溫和水潤的眼,也變得陰沉許多。

月牙不小心看到此刻楚白霜的面容,馬上移開視線,本以爲主子會發一通火,但楚白霜沒有,因爲漫長的沉默,反而更顯可怕。

“月牙,明日等皇上下了早朝,去把皇上請來,就說我有話要說。”

月牙一愣,沒想到主子會有這種反應,可是她們回宮也有十天了,皇上就只來過一次,就算是下人,她也感受到了未央宮已經無法回到往日盛寵的光景。

就算她去了,皇上果真會來看貴妃嗎?

楚白霜掃了沒回答的月牙一眼,哼了聲。“再加一句,若是皇上太忙了,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過來,我就繼續在未央宮等他。皇上一日不來,我一日不用三餐。”

月牙聽得冷汗涔涔,這不是用絕食來威脅皇上,非要逼着皇上到未央宮來的架勢?

翌日。

剛下早朝的龍奕跟幾個大臣商量了一下國事,剛準備用午膳,太監常輝走到他身旁,低聲耳語。

“皇上,未央宮大宮女月牙在門外求見。”

龍奕眼神一沉。“讓她進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沒想過楚白霜這麼着急就派人來了。

當月牙進來,把楚白霜交代的話委婉地提了,他當下的臉色更差。

自己跟楚白霜認識了至少有十多年了,在他印象中,那個擁有嬌羞柔弱外表,宛若白梅花一樣惹人心疼憐愛的女人,居然會用絕食的方法,非要他前去探望?!

半個時辰後,那個一身明黃龍袍的男人走入了未央宮,只是跟往日相比,沒了通身的風流倜儻、明朗笑容,而是俊臉緊繃,表情凝重。

聽到太監通傳皇上來了,楚白霜急急忙忙從內室走出來,她穿的素雅簡單,更顯身形纖細,眼神一亮,滿是驚喜。

“奕哥,你來了。”她轉過頭,衝着外頭喊了句。“月牙,快傳膳!”

龍奕卻用力回了一下衣袖,眉宇之間有了三分冷淡,正色道。“朕就不在這裡吃了,有什麼事,你先說吧。”

一聽這一本正經的口吻,哪裡還有他們往日無所不談的親密無間?楚白霜臉上的笑容一分分流逝乾淨,但她還是很快打起精神,拉過龍奕的手,柔聲問道。“昨晚皇后那裡沒事吧?”

他點頭,一句帶過,似乎不願多談。“請華太醫來看過,說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楚白霜眼底的笑涼了一下,垂下眼,望着兩人握着的手上,龍奕還願意跟她牽手,還願意因爲她不肯吃飯而來未央宮看望她,可見還是念及舊情,還是關心她的,那麼,他們之間還有修復的可能。

“皇上,你是不是覺得昨晚的事,是我做的?”

此話一出,龍奕面色大變,他的身子一震,眼神裡起起伏伏,藏了許多種情緒。

“朕何曾這麼說過?!”

楚白霜的笑意浸透苦澀:“就算皇上不這麼想,其他人恐怕也會這麼想,畢竟我是貴妃,就應該是皇后最大的勁敵,皇后有喜,左右都該跟我脫不了干係。”

龍奕震怒地斥道。“誰敢這麼說?!”

默默搖了搖頭,楚白霜難掩哀切,嗓音已有哽咽。“悠悠之口,人言可畏。”

他的神色變得和緩,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肩膀,感受到柔軟衣料下的身子又清瘦了幾分,心也軟了。

“朕不是說過,讓大卿寺查清楚嗎?說不定此事只是下面人隨手買錯毒菇,你不必對號入座,杞人憂天。”

“皇上當真相信我?相信我是清白的?”楚白霜主動抱住他偉岸的身軀,雙目含淚,眼底淚光閃閃,那一瞬間的脆弱,是最容易讓人放下心防的。

“朕願意相信。”龍奕心情沉重地點點頭,但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如果楚白霜當真是謀害皇后的真兇,那麼,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最沉重的打擊。

楚白霜是他這輩子的摯愛,要他承認自己看走了眼,甚至不知何時她從弱柳扶風、與人無害變成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他的顏面和自尊何在?!

“哪怕被全天下的人誤會,只要奕哥相信我,我就不難過。”楚白霜破涕爲笑,那副嬌俏的神色彷彿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明明心裡已有幾分懷疑,但看到這樣的楚白霜,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畢竟楚白霜雖然不是他第一個女人,但確實是龍奕年輕時候最想迎娶的女人,也是他們彼此最爲青澀的感情。一想到那些爲她悸動的歲月,他無法推開她,只能把她抱得更緊。

只是嗅聞着她身上的花香味,他卻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依舊帶着鬱郁不明,這又是爲什麼?

每次在國事上一有煩心事,不管多晚,只要一踏入未央宮,看到楚白霜的笑臉,他就可以忘卻所有的煩憂。

而這九年來,他不只是把楚白霜當成是自己的側妃,更是當成自己可以全心信任的家人,過着他承認的夫妻生活……。可是幾天之內,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刻,他當真可以秉公處理嗎?!還是跟上一次一樣,明明知道是楚白霜跟靖王妃過不去,非要一口咬定秦長安就是官奴陸青晚,但他還是沒有爲難楚白霜,只是讓月滿的死遮蓋了一切事實,對楚白霜的所謂懲罰,也只是讓她回孃家一個月。

龍奕久久凝視着楚白霜,睇着那雙清澈如水的眼,語重心長地說道。“霜兒,朕把你當成是妻子,會照顧你一生一世,這是朕當初迎娶你時候給出的承諾。但是,若是你心裡藏了什麼事,千萬不要一意孤行,夫妻之間,任何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將面頰貼在他溫暖的胸膛,楚白霜微弱的聲音,從空氣裡傳來。“我知道,上回是我不好,耍小性子,才惹你生氣。在楚家我想了很多,皇后待我一向不薄,她又是正妻,理應得到奕哥的關心……以後,我不會再那樣了。”

龍奕聽到楚白霜反省的態度良好,一時之間也不能再說什麼狠話,大手撫着她的背脊,沉聲道。“你已經不再是孩子了,都是兩個公主的娘了,還是貴妃,你跟朕私底下的話自然可以隨心一些,但是在外人面前,切忌不能胡來,更不能任性。”

話裡話外盡是難以掩藏的柔情,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深處,嗓音被壓得很扁,聽來帶些沉悶黯然。“霜兒知道了……”

男人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神色自然而然增添了溫柔,他終究對她硬不起心腸。

“皇后時隔七年纔有孕,也算是上天彌補她至今只給朕生了一個女兒的缺憾,不管是男是女,孩子多些總要熱鬧點。”他三十有一了,但滿打滿算只有五個女兒,雖說他正值壯年,但登基四年,國家治理的不差,皇權也漸漸鞏固,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一個兒子。

即便他不急,滿朝文武也急了,每年都會吵着要他選秀納妃,他自認雖不算專情的情癡,卻也不濫情,後宮有二三十人,他就覺得不少了。

至於兒子,不知是否流年不利,蔣思荷有一次滑胎,楚白霜更嚴重,孩子都五個月了還小產……

但後宅之事,他向來不管,正如其他貴族男人一樣,全權交給正妻蔣思荷。

昨晚的宮宴,卻在龍奕心裡掀起不小的波瀾,他開始懷疑,是否身邊當真藏着小人,對懷着皇嗣的后妃下手,這才讓他四年內始終得不到一個皇子?

這麼一想,他就算爲了自己的皇位,也不得不徹查此案。

楚白霜揚起小臉,眼神迷幻,沉浸在遙遠的回憶裡,一臉嚮往。“我明白的,當年洞房花燭夜,奕哥還記得嗎?我跟你說過,會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看着他們在院子裡嬉戲打鬧,而我們一起慢慢變老……”

龍奕如鯁在喉。他當然記得,畢竟對於楚白霜的感情,從來都是認真的,不是逢場作戲,否則,他何必花了那麼大的功夫,用答應娶蔣家嫡長女的條件,換來心上人能夠得着側妃的位子?

是記得,卻也只是記得罷了,他如今不是寧王,而是一國之君。他需要有很多很多孩子,當然,更需要的是好幾個皇子,而能給他生下這些孩子的女人,也不可能只是楚白霜一個而已。

這就是現實,而聰明人,就該認清現實,纔不會作繭自縛。

“霜兒,朕是皇帝,是國君,以前的九年,朕給了你最多的機會,你不該懷疑朕對你的真情實意。”可是,這樣的旁人望塵莫及的恩寵,也只換來兩個女兒罷了。但這些話太殘忍,龍奕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她瞬間從回憶裡清醒,宛若吞了黃連,嘴裡心裡都泛起苦味,苦不堪言。

“皇上,皇后懷孕,如果這是你期盼已久的好消息,我也替你高興。”她嗓音一頓,直勾勾地盯着他。“只是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告訴我,你至今沒對皇后動心吧?你的心,一直在我這裡吧?”

龍奕本想義正言辭地回答她沒有,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生生止步,連他都不敢置信,對蔣思荷動心?不,不是動心,那只是……

所有錯綜複雜的表情,在那張楚白霜異常熟悉,看過不止千萬遍的臉上風雲變化,她本以爲他會斬釘截鐵地給出答案,那麼,她或許願意收手,告訴自己要知足。

但是,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一絲類似懊惱的神色,楚白霜剎那間腦海一片空白,一股衝動呼之欲出,噴薄在血脈裡,彷彿是視作生命般珍貴的東西,被人狠狠摔在地上,摔得一地粉碎。

她是傻,傻到以爲此生遇到龍奕,便是最大的幸福,傻到以爲他會伴她一生一世,哪怕還有別的女人,但那些人沒有一人能夠讓龍奕放在心裡。

可是,多可笑啊,才九年而已,這個夢就醒了。

“全是謊言!是虛的,是假的!”她驀地尖叫一聲,伸手一揮,桌上所有茶具點心全部跌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

“你之前在我父親面前說的話也是假的嗎?”失控的楚白霜無法忍耐咬牙切齒地低吼,終究是不死心,還想確認。“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嗎?”

她本來已經打算接受皇后有孕的事實了,退而求其次,只要天子的心不變,只要他永遠都把她一個人放在心窩上。

可是,他卻沒有迴應自己的詢問,連一個答案都不能給她嗎?還是……他給不了?

龍奕迎上那雙歇斯底里的眼,當初喜愛楚白霜,覺得這雙眼睛總是柔情似水,不知有多麼動人,可是此刻卻遍佈血絲,滿是執拗,看到人驚心動魄。

他緊握住她的手,男性尊嚴不容她挑釁,楚白霜的改變已經讓他不喜,他希望她能儘快變得成熟睿智,認清時局,而不是跟他無理取鬧。

“朕希望你能早日安下心,以前朕給你的一切,以後還是會有的。先前朕對皇后太過冷淡,這些本是屬於她的,是朕決定彌補她的,但是不代表朕就不喜愛你了,你何苦鑽牛角尖?這些年來,朕對你難道還不好?”

楚白霜惶然一笑。“好,當然好。”曾經對她說過,此生有她一人就足矣的那個男人,卻也生出了旁的心思,不是嗎?

056 你把本王踩得太低了(今天有二更)012 馬匹發狂053 王爺還挺吃香的嘛034 溫如意的夢中人066 永遠臨不了盆023 不想看到手足相殘068 世子不見了!060 她手裡有春藥094 去青樓036 不許對她笑015 你可以忍受本王納妾?078 命不該絕028 到處都是秘密098 還沒吃膩?008 共享一夜045 竟敢私奔070 她回來了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61 再見蔣思荷035 讓他做小?051 阿遙,你反了嗎?004 這世上的女人都不如她024 他帶壞了她008 共享一夜035 磨人的小妖精050 領兵親征069 甩了禁衛軍一巴掌084 捨不得你?067 找到葉楓的證物017 你這一棵嫩草,爺吃定了029 新的寵物036 打入敵人內部023 以牙還牙083 這是永別嗎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06 補補身子002 爲什麼你也逼我做選擇057 這是報復嗎050 一個噩耗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18 你想去冷宮嗎?038 她懷孕了050 一個噩耗024 剪了舌頭045 真怕你又不見了085 王爺被強吻071 生出了白髮!(二更)063 敵國奸細?029 新的寵物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09 長安再次遇襲025 老蚌生珠嗎?067 楚貴人不行了005 傲嬌男人026 皇后生了055 會讓你好好活着的016 你卻挺好075 一起蹲大牢064 苗蠱042 上癮了嗎066 你是誰?098 大戰來臨029 只有我能收了你018 教她殘忍086 和好了079 盛世長安031 她的秘密063 會會十八公主070 剛到興頭上!057 做一筆交易042 抽他兩鞭子(必看)027 羞於啓齒?096 孤注一擲039 秦長安被認出來了054 處死金鳳凰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73 兒子壞了好事065 她要被燒死了?047 藥人之謎解開081 馬廄纏綿021 你想本王去碰睡038 她懷孕了071 生出了白髮!(二更)022 有病娘子會治079 盛世長安073 把本王當小白臉了008 保他一命可好085 王爺被強吻079 盛世長安094 去青樓049 色不迷人人自迷033 我就是善妒,如何?060 下流的傢伙028 到處都是秘密091 兒子在,不方便040 見到西朗狼王031 裴九的底細039 遭到了報應073 兒子壞了好事030 邊家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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