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後背受了傷,需要每天塗抹三次傷藥,因此秦長安的上身只穿着一件粉紅色肚兜,露出白皙脖子和整片玉背,她側身躺在牀上,後背的傷痕很明顯,刺得很深,但正如老大夫說,背上的傷並不致命。
粉色肚兜下的腹部凸出,圓滾滾的,她沉沉地睡着,宛若一個嬰孩,雙目緊閉,氣息均勻。
龍厲盤腿而坐,左臂如今根本無法使力,只能伸出右手,輕柔地撫摸着她光潔的肩膀,目光落在她的下巴上,磕破的下巴上同樣抹了白色的膏藥,破了皮,讓他看的目光深沉。
“長安,你已經睡了整整三天了……還沒睡夠?”那張俊臉緩緩逼近她,好整以暇地鎖住她的臉,語氣聽來帶些憐惜和寵溺。
這幾日她實在是受了不小的驚嚇,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給她補出來的幾兩肉在短短几天之內迅速消減下去,整個人格外清瘦,四肢纖細,唯獨保持原樣的是那顆滾圓的肚子,而他原本豐潤的小臉,下巴都瘦的變尖了。
他看了,很是心疼。
明白她在惡鬼窟內必定整日整夜不敢閤眼,不敢安心入睡,又是在最後一刻掙扎的時候動了胎氣,曹挹注獻出了兩根千年人蔘,龍厲每日給秦長安親口灌下一碗蔘湯,他給她時間,讓她能不顧外界的嘈雜和紛亂,不必在危險和困境中緊張不安,能踏踏實實睡個好覺。
只是,她睡的未免太久了。
“這位爺,若是夫人明後兩日還醒不過來,問題就嚴重了……”老大夫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雖然脈象平和,但拖着一個八個月的孩子還遲遲昏睡着,連吞嚥藥湯都沒有半點知覺,這可不是好現象。
老大夫還說,他曾經在二十年前碰到一個例子,一個孕婦摔了一跤,再也沒有醒來,但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一天天大了,只是隨着孕婦昏迷的日子久了,最終孕婦形如干屍,孩子把母親所有的怨氣和精神全都汲取了,但最後孕婦嚥氣之後,那個孩子成了遺腹子。
不再去想老大夫的話,她明明除了清瘦了一點之外,跟往日一樣安穩地睡在他的身邊,薄脣貼在她的耳廓上,慢慢往下移動,最終一遍遍地吻着她小巧的耳垂,戀戀不捨地開了口。
“長安,本王是很想要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一定要是你給本王生的。但是你要記得,如果你這麼狠心把本王丟下,本王一定不會善待這個孩子。因爲是它害死了自己的孃親,是它讓本王不能跟心愛的女人一起白頭,是它讓本王的生活又回到了從前……”他頓了頓,捲起她的一縷髮絲,細細審視着,心裡一團麻木,逼自己更加陰狠地說道。“反正你也不在乎自己許下的諾言了,你說永遠都不會拋棄本王,不會再離開本王了,不是嗎?”
側躺着的人兒依舊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長睫毛都沒有煽動一下,她就像是一尊玉雕,美麗卻又冰冷,那些讓他最沉迷的活色生香、慧黠靈動,全都消失了。
這三個晚上,他總是要跟她說很多話,但她從未給過他半點要甦醒的預兆,彷彿她沉溺在一個人的世界,而那扇通向她心田的大門,早已被緊緊鎖上,而他,被關在門外,雙手空空,沒有鑰匙。
“長安,你若是想把活下去的機會讓給孩子,自然也不在乎本王如何對待它了——本王的王妃若是沒了,多的是前仆後繼要撲過來的女人,要爲我們的孩子找個後孃,一點也不難。至於新王妃會怎麼對孩子,本王就不想管了,一切順其自然,你看如何?”他用兩人才能聽清楚的嗓音這麼說着,手掌猛地抓住她纖弱的肩膀,臉上雖然還有笑容,但手下的動作卻已然泄漏了他的真實情緒。
若是長安熬不過這個劫數,選擇用自己最後的元氣保護肚子裡的孩子,甚至可以捨棄自己活下來的機會,那麼,她在乎孩子勝過在乎他這個夫君。既然如此,他爲何不能忘掉兩人之間的諾言,另行再娶,遊戲人生?
或許這是在賭氣,可是,他同時也是在用孩子將來的人生和命運威脅秦長安,逼得她沒有任何退路,逼得她不敢隨隨便便就放棄他!
他是個惡人,就算苛待自己的孩子,也是完全做得出來的!他要秦長安明白,若是她敢死,哪怕孩子安然無恙地降臨在世上,它也得不到他的喜愛和關注,至於其他女人,因爲不是親生母親,若是運氣好了會做做表面功夫,若是這孩子運氣不好,遇到一個兩面三刀的女人,讓它幼年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大有可能。
眉眼之處染上幾分寒意,他倨傲地說笑,指腹下觸碰到的肌膚,依舊光潔白嫩,富有彈性,讓他完全不敢相信,她會漸漸香消玉殞,魂歸他處,甚至不能再睜開眼,朝他微笑,跟他說一句話。
“長安,你還記得嗎?本王離開京城去西北找純皇叔的時候,你說就算遇到任何危險,本王也不能死。否則,你絕不會給本王守寡,一定會再嫁,這些話,本王原句奉還。本王年紀輕輕,有錢有勢,怎麼可能給當一輩子的鰥夫?”
突然,手掌下的身體微微抽動了下,龍厲的雙眸陡然迸射出一道精光,這才發現她的小腿又抽搐了,她雖然還未睜開眼睛,但眉頭不再舒展,彷彿對於痛覺有了感知。
她能感受到痛,總比跟活死人一樣一動不動躺在牀上好,龍厲這般想着,趁熱打鐵,陰沉地開口。
“長安,你最好今晚就醒來,你知道的,本王沒太多耐心。除非你醒來,本王剛纔說的話可以一筆勾銷,否則,你等着看吧。”
用一隻右臂把秦長安摟緊懷裡,動作卻極爲艱難,因爲她的大肚子,他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間隙地靠向她。可能是剛纔腿抽筋太累了,也可能是龍厲在她肚子上游移的手太溫暖了,秦長安幾不可察地往他的方向縮了縮,鼻尖縈繞着他身上的味道,她眉頭的褶皺慢慢散開,她似乎覺得很安心。
只是她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讓龍厲那一臉陰邪之色,化爲烏有,他將臉貼在她依舊溫暖的面頰上,說的話夠多了,威脅也不少,他的身體累,心更累。
他默默閉了閉眼,自從秦長安被劫走之後,他就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三天前她回來了,但當天晚上就高熱不退,他一夜不曾閤眼,而後退了熱,但人卻像是在另一個世界一樣毫無知覺,讓他如何能沒心沒肺地踏實安睡?
他始終都不願相信,他跟秦長安只有這麼短的緣分……當初見到她的第一面,是在鬥獸場的看臺上,那一年,他十三歲,她只有八歲而已。
今時今日,他二十四歲,她十九歲。
從相識那一日算起,他們也只是認識了十一年而已,而認識到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感情非同一般,或許那種此生只要她一人的想法,是在她爲他擋了一箭和墜入江中,一瞬間勃發。
在她終於願意接納自己,他表面驕傲,內心卻着實歡喜,好不容易花了點心機把她騙到金雁王朝,兩人總算當了夫妻,也就短短九個月而已,甚至未滿一年。
這麼短暫的夫妻情緣,他如何甘於鬆開她的手?
是,他很貪心,真的很貪心,他不甘心上蒼給他們重新相遇的機會,讓他嚐了短暫的甜頭和幸福之後,又殘忍地剝奪他愛一個人和被一個人愛的權利?!
懷裡的人兒,卻在此刻幽然醒來,濃密長睫猶如蝴蝶顫動了一下,她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視線清晰地連他脣上生出些許青色鬍渣都不曾遺漏,他閉着眼睛,彷彿是睡着了,但脣色不再殷紅似血,眼瞼下泛着淺淺的青黑色,像是好些天沒睡好留下的痕跡。
秦長安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心裡傳來一陣輕鬆和僥倖,原來,在惡鬼窟的那一天,她聽到龍厲的呼喚,並非是她的幻覺。
龍厲的俊臉清瘦了不少,在她記憶深處,對於他這幅稍顯病態卻又愈發蠱惑人心的模樣,竟然毫無招架之力。
她垂眼看了一下自己依舊鼓起來的肚子,這才鬆了一口氣,但只因爲這麼小的一個動作,感受到臉上一派灼熱,一擡眼,便跟龍厲四目相接。他的眼宛若夜色般深沉,古井般孤寂,深不可測,彷彿裡頭有一股可怕的力量,要把人的神魂吸入其中。
但是他的眼裡,並沒有半點陰狠煞氣,讓她懷疑她剛纔聽到的話,並不是從這個男人的嘴裡說出來的。
兩人默契地沉默着,她這才嗅聞到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難聞氣味,再看看自己上身只有一件單薄的肚兜遮蔽身子,但他似乎什麼都感受不到,跟她靠的那麼近,彷彿只要湊過來,就要碰上她的脣。
她擰緊眉頭,神色透着三分尷尬。“你靠的這麼近做什麼?我身上好臭,你聞不出來?”
龍厲玩味地凝視着她,想過這麼多天沒見過面,兩人會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但沒料到她一開口,卻是嫌棄自己身上的味道,讓他有些啼笑皆非,心裡卻是萬分激動,那個躺在牀上毫無生機的女人,在自己眼裡又變成往日那副精神奕奕、活色生香的樣子。
他非但沒有避開,那張俊臉反而在她眼底一寸寸放大,他淡然自若地笑道,幾乎把俊臉埋在她的脖子裡嗅聞。“嗯,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味道。”
她臉一紅,馬上把他推開,只可惜她並沒有恢復往日的力氣,因此雙臂軟綿綿的,根本無法把他推開。
龍厲挑了挑眉,若不是秦長安剛剛遭此劫難,她這般想推開他卻又怎麼都推不開的嬌羞模樣,很有欲拒還迎的嫌疑,讓他心癢難耐。
“我要沐浴。”她在他胸前扭動了下身子,奇怪的是龍厲這個愛潔成癖的男人可以毫不在乎她身上的臭味,她雖然沒什麼潔癖,但還是忍受不了,板着臉正色道。
“大夫說你背後的傷不能沾水,半個月內不能沐浴。”他可是把老大夫的話牢記於心。
半個月?秦長安頓時垮下小臉,她搖搖頭,堅決地說。“你受得了我都受不了,我只有後背受了傷,擦洗一下身子還是可以的。”
而且,石窟裡的臭味,更像是從那些乞丐空洞身軀裡散發出來的惡臭,龍厲能把她帶回來,當然不可能讓石窟裡的乞丐活下來,她完全不必多問他們的下場。但唯一她是介意的,就是她的身上隱約還能問道那種讓人噁心的氣味……
看到她這麼堅持,龍厲只能點頭,讓人送來三大桶的熱水,她吃力地半坐起身,意外於龍厲並未一把把她橫抱起來,這才發現他的左臂上的異樣。
她死死地盯着他,胳膊連接肩膀下三寸的地方,用一圈白色紗布纏繞着,還綁着竹片,臉色不由地沉了下來。
“你的手怎麼了?”難道是因爲衝進石窟救她被人誤傷了嗎?
“小傷,不過,真痛。”他前後矛盾,卻朝着她扯脣一笑,右手用力牽着她的小手。“暫時不能抱你,但是扶着你還可以,能走嗎?”
“嗯,我能走,只是走的慢些。”她雖然依舊虛弱無力,但比起忍受那股臭味,反而讓她渾身都不舒服,她更認爲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洗漱一番,徹底擺脫那些可怖的記憶。
丫鬟們送了熱水就知趣地退下,還是因爲秦長安醒來的消息個子臉上喜氣洋洋,至於貼身服侍王妃的活兒,就交給王爺吧。
翡翠屏風後,早已水氣氤氳,秦長安很快打量了一下這個屋子,雖然比不上京城王府的奢華,但佈置的極爲典雅精緻,細節處可見不同,應該是江南的特色。
龍厲單用右手,替她扯下脖子和後背的肚兜繫帶,繼而還彎下腰,以便他俊挺頎長的身軀可以替她褪下下身的褻褲。
當她渾身不着寸縷,猶如初生嬰孩般面對龍厲的時候,秦長安莫名地不太自在,她並不看重外表,但是一覺醒來似乎自己四肢更加細瘦,肚子凸出,猶如一隻碩大蜘蛛,哪怕不用攬鏡自照,也知道自己必定一身狼狽憔悴。
這麼醜的模樣被他看到,但龍厲的眼裡沒有半點嫌棄,反而在看到她赤裸身軀的時候,目光陡然之間熾熱了幾分。
龍厲扶着她,踩上小板凳,沉入了浴桶,溫熱的水正巧夠到她的腰際,水裡撒上了嬌嫩的花瓣,香氣縈繞,丫鬟們的巧思,在此刻卻讓她倍感貼心。
龍厲哪怕只能用安然無恙的右臂,替她小心地抹着藥皂,避開後背的那一道塗抹着膏藥的深刻疤痕。
秦長安生怕頭髮被弄溼了,身上受了傷,暫時只能洗掉身上的味道,至於這一頭麻煩的青絲,只能改日白天再讓丫鬟伺候着洗淨。她利落地用一根簪子,將長髮高高挽起,享受着他體貼的服侍,好幾天沒泡到熱水澡,哪怕她不能將整個身子浸泡在裡面,她已經萬分滿足。
沾溼了的白巾擦拭着她的脖子,繼續往下,溫熱的清水從身上流淌,她舒適地閉了閉眼,半響之後才睜開眼,疑惑地看向他。
他的手停留在她胸前的時間,是不是太久了一點?
龍厲佯裝無事發生,輕咳了一聲,手裡的布巾才順勢移到她的胳膊上,將她裡裡外外都擦洗了一遍,由於是冬天,她又是大病初癒,他很快替她擦拭乾淨,用一件寬大的男人袍子把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她宛若一隻靈活的小兔子,直接鑽入了柔軟溫暖的被窩裡,衣袍下那雙依舊白嫩纖細的玉腿在他眼前一晃而過,龍厲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我睡了多久?”身上再無臭味,她眉眼舒展,原本蒼白的小臉上也有了兩糰粉嫩,看起來氣色不差。
“三天三夜。”龍厲毫無遲疑地跟着上了大牀,見她有點精神,自然不想浪費跟她秉燭夜談的時間。
她聞言,如鯁在喉,怪不得他也是一副不曾好好休息過的樣子,少有的不修邊幅,他這人一身的毛病,就算以前纏綿病榻,他也要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是個俊美又病弱的少年。
“剛纔是誰在我耳邊不停地嘮叨?”秦長安靠在軟墊上,半坐在牀頭,瞪了他一眼。“又要威脅我若是再不醒來,就把我丟到軍營當軍妓?”
“本王什麼時候這麼說?”他面露郝然,有點不太自然地移開視線。
“我九歲那年也是昏睡了許久,你用的便是這一招,說我不醒來就要把我爹鞭屍,把我二哥閹了,把我送去當軍妓,逼得我不得不醒來,當時我想這世上怎麼有你這樣可惡的人?”
龍厲的記性當然也不差,被她這麼一點,馬上就想起那副場景,但下顎緊繃,又不能否認,着實進退兩難。
“只要你能恢復神志,就算要跟本王算舊帳也成。”
“都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沒變,知道用我最在乎的東西來要挾我,這三天來,你不知說了多少遍要把孩子丟給後孃養,念得我頭都痛了——”
“誰讓你一直昏睡着,連看本王一眼都不肯?”他臉上的僵硬神色柔和了下來,主動靠在她的肩膀,秦長安看得出他的故意,沉着臉,沒好氣地說。
“你敢給孩子找什麼後孃,讓它過的慘不忍睹,我跟你沒完!”
“孩子的親孃還活着,當然就不會有後娘了,所以,長安,你要活的長長久久,否則,孩子是肯定要吃苦的。”
秦長安訝異地睇着他,這一番話他說的一氣呵成,十分自然,完全沒有半點內疚,但她卻鬼迷心竅地點了頭,還任由他笑着摸了摸頭。
“把我擄走的人……”
龍厲神色如常,一句帶過,並未透露他的血腥做法。“本王交給曹挹注辦了,這是他的地盤,他身爲巡撫,理應做點事。”
她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在石窟裡精神緊張,完全不敢閤眼,如今把身子洗乾淨了,神清氣爽,跟他還沒說上幾句話,又變得昏昏欲睡起來。
“要睡了?”他輕聲問道。
“時辰不早了,你陪我一道睡。”她含糊不清地開口,扯了扯他的衣袖。
龍厲一手扯下帳幔,跟她一樣側躺着,等她很快陷入夢境,傳出平靜均勻的氣息聲,他才放心地閉上眼,一夜好眠。
休養了幾天之後,秦長安暗中把慎行拉過來套話,這才知道龍厲的左臂受傷,並非意外誤傷,而是他自己砍下去的,若不是慎行及時搶下,那隻手臂肯定是被砍斷了。
聽完來龍去脈之後,整個人都懵了,當下的情勢的確緊張,千鈞一髮,對方的計謀也完全不給任何餘地,怎麼找都找不到自己下落的龍厲,只能冒險作出了決定。
龍厲是喜愛她的,這一點她毫不懷疑,只是這份感情到底有多深,又能持續多久,誰也說不清楚。
若不是靈隼及時趕來,若不是在最後的時刻帶領他找到了自己,興許她根本見不到他,興許他早已失去了雙臂……
他怎麼那麼傻?
太傻了,太偏執,完全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男人,正因爲她成了他的軟肋,成了他的弱點,纔會讓他受制於人。
經歷了這件事之後,她才明白龍厲對她的感情,極其深厚,遠遠超過她的自以爲。
終於,某一天,看起來溫順無害的孕婦爆發了。
龍厲一踏入屋子,就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氣氛,秦長安端坐在桌旁,身上披着一件鵝黃色的狐狸毛披風,冷冷看向他。
“我要看看你的左臂,到底傷的如何。”
他馬上意識到有人告密,冷厲的目光掃過一旁的慎行,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腳。“誰讓你多嘴的?出去領十個板子!”
“爺,別生氣別生氣,屬下這就去領罰。”慎行揉了揉痠痛的屁股,知趣地退了出去。
柳眉倒豎,她臉色發白,語氣不快地說。“快過來。”
龍厲也不矯情,直接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任由她心急火燎地給他脫了衣裳,露出他赤裸精瘦的上半身。
“長安,這是你脫本王衣服最心急的一回。”他眉眼有笑。
她怒瞪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跟她嬉皮笑臉,不正經!
直到一圈圈拆開了白色紗布,她動作輕柔地取下幾塊竹板,一圈紅色疤痕圍在他的皮膚之上,因爲是冬天,養傷養的很慢,還隱約可以看到未曾癒合皮肉之下的完整切口,甚至裡頭的森森白骨。
正如慎行所說,想必當時那把長劍已經深入一半,力道之大,連慎行哥徒手握劍刃,手心也劃過一道不淺的傷痕,可見龍厲當時是動真格的。
一陣漫長的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龍厲意識到不太對勁,試圖擡起她的下巴,她卻執拗地偏過頭去,不看他。
“長安?”
“他要你自斷雙臂,你就自斷雙臂?如果他要你的命,難道你也雙手奉上?你真是個瘋子!”她至於雙膝上的手緊握成拳,長髮擋住側臉上的表情,只是衣裳下的身子輕微地顫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別的什麼,嗓音聽來已然哽咽。
他面色微變,笑容斂去,心咯噔一沉,秦長安從來都不是一個遇到挫折就哭哭啼啼的千金小姐,因此她的眼淚就更加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