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剛放亮,紅色羅帳輕垂,牀中間躺着一個容貌明麗的女子,那女子青絲如雲鋪在錦枕上,五官精緻難以用畫筆描繪,肌膚如同羊脂白玉,櫻花色的脣瓣微微抿着,她安靜地閉着眼睛,陷入沉睡。
屋外翡翠和瑪瑙已經準備好了洗漱的熱水,守在門外,不多久,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們回頭一看,正是一身紅豔華貴的康如月,領着兩個丫鬟蓮步輕搖,已經走到芙蓉園的院子裡來。
“真是晦氣,一大早就來找麻煩。”翡翠嘟囔一句。
“我去攔着。”瑪瑙低聲說,朝着她們走去,淡淡問道。“康側妃,您有什麼事嗎?”
“昨日是我成婚的日子,今天早上理應來給王妃姐姐請安……”康如月原本微微圓潤的臉,卻有些許脂粉都擋不住的憔悴,眼下微青,但眼神裡卻是滿滿當當的驕傲。她眼波一閃,目光落在翡翠身後那扇緊閉的雙門上,好似隨口一說。“時候也不早了,怎麼王妃姐姐還未起牀嗎?”
翡翠沒好氣地說:“是,王妃還沒醒來,不如側妃請回吧。”
“果然我還是命差了點,好羨慕王妃姐姐,每日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康如月裝模作樣地轉了轉脖子,一臉疲態,更顯嬌弱,無聲嘆了口氣。“昨夜王爺纏到我三更後,幾乎沒怎麼睡。”
翡翠跟瑪瑙對視一眼,心裡都在罵,這個康側妃到底要不要臉啊?!擺明是說自己受盡王爺寵愛,而獨居一室的王妃反而想怎麼睡怎麼睡,這不是拐着彎罵人嗎?!才進門一頭,就想爬到王妃的頭上來,作威作福?她們王妃睡到什麼時候纔起來,關她屁事?!
翡翠臉上有笑,但涼涼地說。“既然康側妃沒睡好,不如回去歇着吧。”
一個小小奴才,也敢對她下逐客令?!
康如月聞言,臉色微變,眼神沉下幾分。“即便身體疲憊,但我卻不會忘記新婦的規矩,否則,就讓人捉住了我的把柄,連累康伯府的名聲。我就在隔壁花廳等着,你們去請王妃吧。”
“王妃嫁過來的時候,王爺就說過了,王妃的時間由她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得干涉。就算王妃睡到黃昏纔起來,我們當奴婢的也不能去催,若是康側妃不在乎多等一陣子的話,那是自然可以的。”翡翠反應機敏,笑吟吟的說。“瑪瑙,去給康側妃泡茶。”
笑話,康側妃要等,就讓她等到天荒地老好了,她纔不願因爲這個第一天就囂張跋扈的康如月來打擾主子好眠呢。
“好。”瑪瑙轉身離開。
康如月暗暗磨了磨牙,秦長安萬分討厭就算了,什麼樣的主子有什麼樣的奴才,這些丫鬟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可是她既然來都來了,就沒有打退堂鼓的打算,不管此刻她的眼皮多重多困,也不想被人挑出任何毛病,如今秦長安在京城的名聲已經不太好了,她反而要發揮大家閨秀的特長,把秦長安比下去。
“好,我就在花廳等。”她拂袖而去,身後的兩個丫鬟也快步追了上去。
兩杯茶下肚,康如月漸漸沒了耐心,外面的天空已經大亮,這時候都該吃早膳了。她起的早,隨便吃了幾塊糕點就來了,如今肚子空空,再加上昨晚被靖王折騰了大半夜,她渾身痠痛,又困又累……強撐着精神坐在花梨木椅子上,她打量着這個花廳,不管是懸掛在牆上的書畫,還是擺放在花架上的青花瓷,甚至她手邊的這一套官窯花開富貴的茶壺茶杯,全都是最上等的好東西。
一股嫉妒悠然心生,昨天她蒙着喜帕,無暇顧及自己的院落是如何佈置的,今天早上醒來,好奇地轉了一圈,才發現裡面的傢俱擺設,雖然尚可,並沒有到奢華的地步,傳聞中靖王是個特別講究排場的男人,可是跟她的想象落差很大。再者,當剛纔她走出院子,一路走過靖王府,走了許久纔到達王妃的芙蓉園,但靖王府彷彿沒有任何喜氣洋洋的佈置,哪裡像是昨天剛剛辦過喜事的樣子?
本來心裡就有點不滿意,再看看秦長安這裡的情況跟自己截然不同,更讓她心情不爽,她的確不是正妃,但好歹也是側妃,康伯府匆匆忙忙用一個月時間就把她出嫁也就算了,靖王府也就這麼隨隨便便就迎她入門,當真把她當成一個沒有名分的小妾了?!
她絞着手裡的帕子,緊緊咬着下脣,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原本她一直對這件婚事懷揣着很大的期望,哪怕不是正妃,但跟她交好的官家女子全都羨慕的要命,畢竟,靖王是整個王朝唯一的親王,又是皇帝的親弟弟,怎麼看都是高攀,不是下嫁。
一想到昨夜她等了許久,一開始心裡有些不安,生怕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不到她的新房內,一旦新郎官缺席她的洞房花燭夜,她就徹底輸了。
但幸好,龍厲最終還是來了。
而且,在吹滅了燭火之後,她被他擺佈了許久,雖然渾身好似被碾過一般疼痛難忍,但同時她洋洋得意,喜不自勝。
她跟秦長安相比,都是更年輕更嬌嫩的女子,靖王再怎麼高貴無常,但還是個男人,男人的骨子裡,本來就是貪好鮮花的。
所以,即便沒有任何人交代她隔日清晨要來跟秦長安請安,但她還是不請自來,一個月前在郊外被蛇羣攻擊,她跟許媽媽雖然只是被咬了幾口,蛇無毒性,但嚇得她每天晚上都噩夢連連,好不容易入睡,就被一條巨蛇纏繞住身體,那血般的信子朝着她撲面而來……
到後來,她整夜整夜不敢安睡,甚至驚動了母親康夫人,偷偷請了個江湖術士來給她驅邪壓驚。
康夫人垂淚將她抱在懷裡,聽到她吐露心聲,不想嫁去靖王府面對秦長安那個可怕的女人時,康夫人卻瞬間變了臉,一把把她推開。
“如月,你是母親最後的希望,我的女兒裡一定要有一個王妃,那便是你。更何況,能讓你接近靖王,得了他的青眼,你以爲全屏你一個人的美貌嗎?荒郊野外有蛇本是尋常,興許真是你身上的薰香不合時宜,惹來了蛇羣,那個靖王妃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更別提,你父親也希望你能幫康伯府做件大事。”
“什麼大事?”康如月一臉迷惘,她嫁不嫁人而已,不過是關乎自己的終身大事,怎麼跟康伯府還有關係?
“你父親希望你去靖王府找一樣東西,事成之後,無論你想要什麼,你的大伯父和父親全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你。”康夫人抹掉眼角的淚珠,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一柔。
“你還不知道吧,你出嫁的嫁妝,有一半是大伯父爲你張羅的。你想想看,你三個姐姐,甚至是大房裡的那些兄弟姐妹,有幾個能讓大伯父如此看重?你的婚事還是大伯父特意進宮在皇上面前爲你求來的,你可是我們二房子女中的驕傲啊,可不能因爲一時意氣而不嫁了。”
康如月聽得心口沸騰發熱,的確如此,大伯父是康伯府的主人,一旦她成爲靖王側妃,回到孃家後,身爲老伯爺的大伯父都得給她幾分薄面,更別提大房那些平日裡趾高氣揚的堂兄堂姐了。一想到她可以名正言順地享受他們下跪行禮,膜拜崇敬,她就忍不住飄飄然,心情大好。
她完全沒有細想,到底康伯府要她找什麼東西,出嫁的前一天看到大伯父給她準備的嫁妝滿滿當當,她就把之前的疑慮全都拋在腦後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
“這靖王妃命也太好了吧……靖王府不需要她侍奉長輩,更不需要她照顧小輩,她就這麼恣意過活,整個王府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管得住她?”康如月從思緒中抽離出來,理想和現實存在的巨大差距,令她眼神充斥着鋒芒和嫉妒。
她本以爲秦長安失去了龍厲的寵愛之後,在靖王府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虎落平陽被犬欺,可惜不是,龍厲依舊保留着秦長安身爲正妃的一切待遇,她很是憤憤不平。
而那兩個丫鬟狗眼看人低,來送過茶水之後便不見人影,她等了半天,餓的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優雅高貴的儀態也因爲疲憊襲來而很難守住,該不會她當真要在這裡等上一整天吧!
另一端,秦長安半坐在牀上,望着身上大大小小的紅色吻痕,回想着昨晚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他用他溫熱的脣、靈活的手指,幾乎造訪了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咬牙切齒地想,龍厲真是一肚子壞水,明知道懷孕初期不能行房,卻又用盡了其他方式,把她徹底變成一灘水,任由他爲所欲爲。
她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嘴角卻無聲勾起:“小毛頭,希望你別跟你爹這麼壞,還是像我比較好。”
翡翠的聲音在屋外響起。“王妃,您醒了嗎?”
“醒了。”她神色自如地穿好裡衣,將身上羞人的痕跡全都遮擋起來,這才氣定神閒地下了牀。
“康側妃來給您請安,在隔壁梅花廳裡候着。”翡翠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說道。
“什麼時候來的?”
翡翠氣鼓鼓地叨咕:“大清早就來了,奴婢看她閒着也是閒着,等了半天還不肯走呢,真是可氣。”
秦長安卻不怒反笑,坐在銅鏡前,任由她梳理着及腰長髮,心平氣和地問:“你人不大,脾氣不小,你又可氣什麼?”
“誰讓她在奴婢面前炫耀昨晚跟王爺在一起?恐怕請安不過是個幌子,她是來挑釁您,給您不舒坦的。”
“她挑釁她的,能讓我不舒坦,她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本事。”秦長安穿好了衣裳,一身華服卻又顯得清新利落,不忘整了整腰際懸掛着的麒麟玉,卻發現玉面上的紅點,似乎又多了一些。
這塊麒麟玉果然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活玉嗎?!
她無聲撫摸着碧玉冰涼的表面,思緒清明,神色只是頓了一剎那,很快回以一笑。“我去會會她,看看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您別急啊,瑪瑙已經去端午膳了。她喜歡等,就讓她多等一會兒,您可不能餓肚子,否則,怎麼有力氣去對付她?”
秦長安眯起美眸,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臉精明相的婢女,那種審視的目光看得翡翠心中一咯噔。
“主子,怎麼了?奴婢一時嘴快,是不是說錯話了?”
她粲然一笑,悠然坐下,眼底一派清涼如水。“我想想,你說的也有道理,康側妃主動來請安,那必定是誠意滿滿,等的久了反而顯出她的誠心,那就吃了再去吧。”
翡翠笑眯眯地附和:“是。”
康如月的眼底燃着一把火焰,死死地望着門口,午膳的時辰都過了,她讓身邊的丫鬟去探一探隔壁的動靜,沒想過丫鬟回來,卻訕訕地回了句。“奴婢看到她們把午膳扯出了房內,看來王妃已經吃完了,小姐,王妃馬上就會來了,您稍安勿躁。”
她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作,偏偏自己最信任的許媽媽,卻因爲在蛇羣中受了驚嚇,擡回去的時候中了風,無法陪她出嫁。否則,她身邊至少還有一個時時刻刻能替她出主意的下人,不像這些丫頭,一點主見都沒有。
“康側妃,王爺可沒跟我說你會來芙蓉園請安,難得你有心。不過,你那裡離芙蓉園不近,往後不用來請安,我並不注重表面功夫。”一道清冷的嗓音,從梅花廳的門口傳來,輕描淡寫,讓康如月聽得牙癢癢。
“妾身好歹也是靖王府的側妃,該行的規矩,可不能疏忽了。給王妃請安,本是新婦應該做的。”康如月忍得牙疼,臉上卻笑吟吟的。
“人也見了,安也請了,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要去花園走走。”秦長安一派從容鎮定,看不出半分怨懟恨意,淡定的彷彿她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而並非是取代自己奪得丈夫疼愛的第三者。
康如月打蛇隨棍上,殷勤地笑着,主動迎了上去。“王妃,不如妾身陪您去花園散散步,也好認認靖王府的路。”
秦長安只是不冷不熱地掃了她一眼,沒答應也沒拒絕,徑自走到前方,只是在去花園之前,先去了東邊的一間屋子。
康如月餓的頭昏眼花,走了不少路,再加上昨晚洞房之夜沒有得到應有的溫柔相待,到了最後,連腿都邁不開了。
當她看到秦長安身邊跟了一頭白花花的龐然大物時候,還未反應過來,身邊的丫鬟就尖叫起來。
“沒規矩的東西!這是王妃的愛寵,你們也敢在這兒鬼吼鬼叫?惹怒了它,信不信它咬斷你們的脖子!”翡翠上去就是兩巴掌,打的兩個丫鬟一臉懵呆。
“康側妃,不是想認認王府的路嗎?還不快跟上來?”秦長安回眸一笑。
一陣涼意從痠麻的腳尖鑽上來,康如月猶如被人敲了一棒子,整個人瞬間清醒。
那是什麼鬼東西?!是……一頭白老虎?!一頭活生生的……百獸之王?
康如月自恃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一點,尤其是一手丹青很是拿得出手,所以她畫過不少鳥獸圖,老虎威風凜凜,不失霸氣,往往是愛畫之人描繪的主角之一。
她也畫過山林裡的老虎,但誰又能見過真實的野獸?而此刻,那一頭白虎就在她五步開外的距離,趴坐在秦長安的腳邊,尾巴一掃一掃,劃過秦長安精緻的藍色繡鞋上,而秦長安卻視若無睹,彷彿習慣了與虎爲伍,稀疏平常。
可是兩個丫鬟尖叫了一聲,就被翡翠掌摑了兩巴掌,如今把嘴緊緊閉着,彷彿連呼吸都忘了。康如月雙手緊緊捂住口鼻,恐懼已經到了極限,連忙把臉別開,閉緊了雙眼,不敢再看。但即便看不到那頭白虎,恐懼還是佔據了她整個身體和靈魂,裙襬下的雙腿忍不住地顫抖着,她的腦海裡再度想起被蛇羣包圍的可怕場面,臉色白的像鬼一樣。
“王妃,妾身突然有些身體不適,恐怕……今日不能陪您了,請您見諒。”
秦長安漫不經心地揉了揉虎頭的腦袋,頭也不擡,靜靜地說道。“康側妃,凡事都要有自知之明。一開始我就說過,你能夠取悅王爺,得到多少寵愛,那是你的本事。但你若想討好我,這點膽子就算了吧,我們左右不是朋友,更不是姐妹,不如井水不犯河水,我輕鬆些,你也隨意。”
一番話,直言不諱,字字帶刺,卻又一針見血,說的康如月無所遁形,恨不能羞愧至死。
“醜話說在前頭,你若是謹守本分,我沒工夫來搭理你,你若是在背地裡玩弄一些上不來臺面的花招,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話音剛落,她掃視一眼康如月一陣紅一陣白的尷尬臉色,越過康如月瑟瑟發抖的身子,朝着花園走去,留下康如月一人。
“小姐。”等秦長安一走,嬌滴滴的康如月便軟下了身子,兩個婢女扶着她,坐在抄手走廊上歇歇腳。
不多久,一個探頭探腦的胖丫頭鑽了出來,正是葉楓身邊的丫鬟小米。
“奴婢見過康側妃。”她剛纔正巧躲在暗處,將方纔秦長安什麼都沒做,卻已然把這個新來的康家小姐下的屁滾尿流的一幕看在眼裡,想着主子的託付,迫不及待地現身了。
康如月不滿自己狼狽膽怯的一面被別人撞個正着,又看對方是個貌不驚人的丫鬟,本來一肚子火,不等小米再度開口說話,就發號施令。
“給我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聽牆角的丫頭。”
小米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就被兩個丫鬟按住了身子,打的眼冒金星,她吃了個啞巴虧,只能嗚嗚嗚地哭訴。“奴婢沒有看康側妃的笑話,奴婢是葉美人的丫鬟,您不記得靖王府有個葉美人嗎?她也是康伯府的親戚,曾經在康伯府住過一陣子的,是您的自己人啊……”
“葉美人?”康如月揚起手,這麼想着,倒是有些印象,不過葉家實在不算康家的近親,當初葉楓來康伯府的時候,也是大房那邊招待的,她不過見過葉楓一面罷了。
但不管有多親近,葉楓跟康家多少沾點邊,後來聽說被送到宮裡去選秀,再後來就沒什麼消息。若是選上後宮妃嬪,一定會鬧出很大的動靜,康如月只當葉楓是落了選,漸漸地把此人淡忘了。
誰能曾想,這個葉楓沒被皇上看上,卻被皇上轉手送給了親弟弟靖王?!而且,還是比自己早了一年多。
“你家主子可好?在靖王府是什麼名分?”康如月擺出架子,看着小米那張被打的好似豬頭一樣的腫臉,沒有喜怒地詢問。
“葉美人是貴妾,住在清心苑。”
康如月一聽“貴妾”兩個字,一方面知道葉楓長着一張勾人心魄的狐狸臉,對自己有着威脅,但得到的不過是個貴妾的身份,微不足道,心中不免竊喜,另一方面,她卻無意跟葉楓走得太近或者跟葉楓交心,畢竟她出生以來見識的後宅學問,便是這些小妾必須不斷被打壓,才能安分守己,正如她母親康夫人一直在做的那樣。
她話鋒一轉,那雙寶氣流轉的眼裡黯然幽沉,問的刻薄:“既然她早就知道我,爲何不來給我請安?難道她眼裡沒有我這個側妃?”
小米險些咬下自己的舌頭,明明自己已經低聲下氣,極盡討好之意,爲何這個康側妃卻反而倒打一耙?
“不敢……只是最近美人受了風寒,連日咳嗽,生怕把病氣過給了您,所以才讓奴婢前來……”
“什麼時候葉楓病好了,就讓她來見我。”康如月頤指氣使,撫平自己身上的幾道褶皺,揚長而去。
小米跪在原地,滿心震愕,徐徐不能平復。
清心苑。
葉楓端坐在梳妝檯前,從珠寶盒裡取出一對紅珊瑚耳環,小心翼翼地戴在耳朵上,對着銅鏡照了照,銅鏡裡映出一張風情萬種的芙蓉面,那對紅珊瑚紅光熠熠,宛若深秋染紅的楓葉。
她微微笑着,想着那個人送給她這一對耳環,便是因爲她名字裡“楓”字,是蘊含深意的。
門口傳來疲憊的腳步聲,她一拍桌子,含羞動人的笑容頓時斂去,她怒不可遏地罵道。“小米,你這丫頭越來越會偷懶了!我讓你去端個甜湯,磨磨蹭蹭這麼晚纔回來!”
但當小米啜泣着挪動她面前的時候,葉楓卻被那張豬頭臉嚇了一跳,忙不迭警覺地問道。“怎麼被打了?是王妃讓人動的手?”
她不過是讓小米偷偷去大廚房端點她愛吃的東西來,秦長安至於對小米下這麼重的手嗎?清心苑的確是有個小廚房,但她們這些名分低微的女人,每月撥的物品也是有限的,小廚房的廚娘是個勢利眼,看她們遲遲不被靖王掛在心上,做出來的吃食味道很普通,葉楓自然吃不慣了。
“不是,是康側妃……”小米捂着臉,含糊不清地說。
“你難道沒跟她說,我跟康家有親戚關係的嗎?”葉楓臉一沉,本想着秦長安不好對付,等到康如月進了門,她們就可以沆瀣一氣,共同對外,怎麼康如月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
“奴婢說了,不過晚了……康側妃質問爲何您今日不去她那裡請安,奴婢說您染了風寒,她這才作罷,但還是交代過幾天后,您不能疏忽了。”小米小心翼翼地轉達。
葉楓一怔,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那張微微上揚的鳳眼不禁蘊滿了怒氣,康如月纔剛剛嫁過來,就忙着要踩她一腳了?秦長安身爲正妃從未要求她去請安,她擺什麼譜?!這樣樹大招風的女人,當真能一起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商量大計嗎?
康伯府派人送了消息,要她暗中去找康如月,並且希望她對康如月言聽計從。雖然得到了一小箱的銀兩,但葉楓卻覺得心中不快,再加上康如月哪怕對她這個遠親也沒有以禮相待,連裝裝樣子都不願,更是讓她不想理會康伯府的命令。
她流連忘返地摸着耳垂下的紅珊瑚耳環,在走入靖王府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時刻記得自己身上的使命——迷惑靖王,讓靖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要她能成爲靖王的寵妾,名分財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如願以償地離開這個地方,重新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小米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滿腹疑惑,最近主子常常戴上這對耳環,似乎對它愛不釋手,可是葉楓的頭髮還未長齊,平日裡不願走出清心苑,又有什麼必要精心裝扮呢?反正,也沒什麼人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