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轉瞬間,他又神色緩和,不見怒氣,拍拍陸青晚的手背。“本王是賞給你很多無價珍品,你眼光高了,可再怎麼不願收不合眼的東西,也不能拂了皇后的美意啊!”
她暗自咬了咬牙,瘟神顯然要把她當替罪羊了!
林皇后眼神發冷,什麼東西,還嫌棄她的賞賜低俗廉價?!
龍厲看也不看林皇后沉下的臉色,把她拉到懷裡,她全身僵住,像是教人點了死穴,轉眼只想逃,慌忙要爬出他的懷裡,一隻鐵臂馬上箝制住她的腰,輕易止住她逃跑的意圖。
“待會兒皇后要責罰你,本王可怎麼忍心?”聲音不大,戾氣頗重。
林皇后似笑非笑,這眼高於頂喜怒無常的傢伙也會有如此看重的女人?她暫時按兵不動。
“罷了,誰敢罰你靖王的女人?”就連皇帝也最寵愛這個小兒子,從不拒絕他的任何要求,讓她憎恨了整整二十年,但眼下,朝中重臣都要巴結這位王爺,她也不能明着結仇,只能暗着來。
“本宮以爲只是個普通丫頭,既然靖王這麼喜愛她,剛纔的玉鐲是不夠分量——”林皇后從手指上拔下一個寶石戒指:“馮重,拿過去,可別再摔了。”
陸青晚不想再重蹈覆轍,撥開龍厲的手,直接取了戴上,如果再摔一回,就成皇后的眼中釘了。
“謝皇后娘娘賞賜。”
林皇后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陸青晚抿脣一笑,看向龍厲深沉莫測的眼。“王爺,我能不能去別處賞花?”
此地不宜久留,應付一個皇家人,夠她心煩的了。
“去吧。”他附送一則寵溺至極的笑容。
見她走了,林皇后才擺出一副賢惠端莊的模樣。“皇帝讓本宮給你挑選了幾個德才兼備的女子,待會兒百花宴就陪坐一桌。當然了,皇上也說過,只要是你真心喜歡,就算門第差些也無妨。”
“本王聽說母后的親侄女寶琴郡主,今年也有十六歲了吧?她來了嗎?”龍厲語出驚人。
林皇后微微一怔,寶琴是她原本打算塞給靖王的人選,龍厲這是早已洞穿了她的心思?她陣腳大亂,假笑道。“來是來了,這會兒也不知道野到哪裡去了。”
“本王去找找郡主,據說,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龍厲他眼角漾着笑。
林皇后笑着頷首,目送他離開的笑眼裡滿是陰冷寒意。
陸青晚着實沒料到還能在這兒遇見溫如意。
他獨自站在桃花林裡,畢竟有好奇心的男男女女全都涌到前面去了,唯獨他一襲月牙色長袍,任由清風拂過,整個人猶如清風朗月,氣質純淨。
她之前的壞心情,一瞬間煙消雲散,走到溫如意的身後,彎脣一笑。“公子,就只有你正兒八經來賞花了。”
溫如意被打破了思緒,轉身見她,眼底劃過一抹驚豔,一套藕粉色衣裙,哪怕不夠華麗,花下看美人,已經有種恍惚如夢、驚心動魄的美。
“你不也算一個?”他莞爾。
她的眼裡滿是真誠,毫無一分陰影,“今日見公子不再心事重重,想必那件事很順利吧?”
溫如意點頭道。“兩國都同意了,南陽選了個世子過來,已經在路上了。”
“我看過幾本遊記,南陽四季如春,有大片的丘陵山林,林中有數不盡的珍貴藥材,還有百鳥棲息,不光如此,南陽靠海,盛產海鮮,是嗎?”陸青晚一臉真情流露的嚮往,眸子發亮,猶如星辰。
“南陽是個好地方,民風淳樸,美味的瓜果也不少,我記得林中的族人還喜歡吃一道竹筒飯……。”溫如意的笑容愈發溫柔,哪怕他離開的時候,只有五歲,記憶有限,說到自己的故國,但他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柔軟。
只是南陽再好,在金雁王朝的面前,也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國。
“聽上去風土人情跟這兒截然不同。”陸青晚聽得神色飛揚,溫如意所說的,是她在四方遊記裡所看不到的世界。
南陽,就這麼披着一層神秘而美麗的面紗,緩緩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溫如意凝視着她臉上的憧憬和迷醉,想起她一夕之間從將軍府的小姐成爲官奴,此生再無自由,更別提她身爲藥人的尷尬身份,註定不可能平順安樂……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但不起波瀾的心,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微微一痛,那種身陷囹圄般的感受,誰能比他更懂?
“我這兒有件東西要給你。”
她低頭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素帕,帕子裡包着一根銀簪,簪頭用米粒大的珍珠鑲嵌成一朵梅花,素淨秀氣,典雅大方。
“這個月,你剛滿十五歲,要過及笄禮的吧。”他眼神溫暖,風光霽月,俊秀無雙。
陸青晚啞然地擡眼,心頭一熱,緊緊握住那支簪子。“我都沒想到……那些是貴族小姐才過的節吧。”
但凡女子,滿十五歲需隆重地舉辦及笄禮,需有男子送髮簪,預示着成人,多半是父兄或長輩,討個好彩頭。
就連二哥,也沒有問過她何時及笄——溫如意只因爲在酒肆中她的隨口一句,就送給她這麼一份珍貴禮物!
他望着她的腦袋,沒有任何飾物,見她難掩激動反覆摩挲着簪子,心一動,脫口而出。“我來幫你插上去吧——”
此話一出,陸青晚有些震驚,一個質子必須在夾縫中生存,他又是及其謹慎入微之人,小小的體貼更讓她放大了無數倍。此刻滿心暖流亂竄,好似某種莫名情緒,也在暗中萌生。
“公子回了南陽,失眠症也最好讓大夫看看。”
他抿着笑,將簪子輕輕插入素髻,小小貝珠閃爍着光華,好似在她的發間長出一朵小花來。“你的香囊我每夜都用着,的確好入睡了。”
她笑靨如花:“我再多做一些香囊,那裡頭加了特殊的香料,是隻有我知道的方子。我會放到周家酒肆初六師兄那裡,你隨時可以去取……這是我最後的一點心意。”
溫如意的眸子無聲對準她,她這纔看清他的瞳色有些淺,是琥珀色的,不像是墨黑的深潭要吞噬人一般。
“周家酒肆的藥酒,是出自你之手吧,在京城名氣不小,這陣子都賣斷貨了。”
陸青晚神態柔美,眼神熠熠生輝:“偶爾我也會做白日夢,哪天不再是官奴,行醫經商,至少我有一技之長,絕不會餓死自己。”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回到南陽後,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了。”溫如意澀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