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娃手裡的薑湯一晃,燙熱了她的手背,她瞳孔一縮,不敢置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她總覺得這對錶兄弟的關係太過親密,甚至能感受到龍厲看秦公子的眼神摻雜着別的情緒,就是沒想到,龍厲竟然有斷袖之癖!甚至是對自家表弟!這不是亂倫又是什麼!
但她沒有馬上落荒而逃,繼續看下去。
只見龍厲吻着還不滿足,大手緩緩從秦長安的胸襟探進去,異常溫柔地輕撫。
微開的胸襟下,並非是男子一馬平川的平坦的胸膛,而是裹着布條,仔細看來,還有細微的起伏……縱然趙靈娃不算聰明,但也不是傻的,好似被雷擊中兩次,木然地睜大眼,臉上浮現出一大片紅潮。
原來是不是表弟,而是表妹啊。她本想繼續吊着龍厲的胃口,但這麼一看,他們大家族哥哥妹妹郎情妾意的,到時候還有她什麼事?
她得馬上把計劃的最後一步提上日程,只要造成事實,就算能當個小妾,也是一輩子衣食無憂!
秦長安是被憋醒的。
她一睜眼,頭上的黑影罩着自己,一張沉迷的俊臉看的她眉眼直跳。
他的舌尖惡劣地逗弄着她還未甦醒的丁香小舌,愈發用力,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好似要將他所有的狂狷和熱情都灌注到這個吻裡。
幾乎無法承受這麼強烈的索吻,她下意識地眯起眼,無奈半睡半醒的身體還是懶懶的,根本不想掙扎。
一個吻,就能把人吻得渾身發毛,也只有龍厲有這種本事。
龍厲則一手按着她的胸口,臉上露出饜足的表情,薄脣鮮紅欲滴,生出一種虛實難辨的豔麗。
“這樣都能有感覺?”她古怪地盯着他,他好似一隻剛偷腥的貓。
“如果沒有人在外頭偷看,感覺會更妙。”他貼近她的耳朵,望着她細小的耳洞,忍不住以手指輕揉。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斜了他一眼,龍厲面色一沉。“不解風情的女人。”
“怪不得人說偷情會上癮,原來就是享受這種偷偷摸摸怕被人發現的滋味,刺激嗎?”她嘟囔一句,明知道外面有人在看,還非要吻她,龍厲果然是瘋魔的嗎?
“本王想吻你,隨時隨地都可以。”他的手如同鐵鉗一樣緊抓不放,他身上的溫度毫無保留地透過兩人相觸的肌膚穿了過來,他的話霸道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行,那就等我睡着再說。”秦長安很坦率,翻個身,繼續睡午覺。他一個親王以惡名傳天下,趁她睡着毛手毛腳算什麼?
龍厲臉上一片陰婺,眼裡跳動着狠戾的火焰,胸口一股惡氣自始自終壓不下去。
他直直地望着她,手心拂過她的臉,掌心下感受到的細膩,讓他有撫摸她全身的衝動,甚至想不顧一切地將她摟緊懷裡,讓她因爲他而顫慄忘情。
但他最終沒有。
“上官德派來了五個高手,本王殺了四個,留了一個活口繼續跟上官德保持通信……”
雖然閉着眼,但他說的話一字不漏地鑽入她的耳朵,她沒了睡意,坐了起來。
龍厲顯然手法純熟,在對付對手上面,她沒什麼好質疑的。一路上,也正是有他暗中排兵佈陣,她才能享受幾天好吃懶做的悠閒日子。
“果然是他。”她眼神一沉:“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等我們離開了洪縣,再把假消息傳去上官德身邊,就說我們上了官道,從陸路去南疆,他一定會信。”
“言下之意,我們不走陸路?”她挑了眉。“走水路,不是繞遠路嗎?”
“從洪縣的碼頭坐船到卞州,再從卞州轉道去珍珠泉,並不會更遠。”
“聲東擊西?”秦長安笑了。
“天底下的奸臣大多是一個德行,既然上官德要在這趟南疆之行上要你的性命,他就會不斷地派殺手來,確保萬無一失。”他的眼也在笑,但笑意裡的陰暗讓人瞧着,心也跟着沉下去。
她覺得有趣,龍厲此人正邪難分,真要分,還是邪氣多了些,從他嘴裡說奸臣兩個字,她怎麼就不太適應?如果他不是皇子,他身上的標籤又是什麼?無非是權臣、弄臣之類。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麼。奸臣在本王眼裡,不過是一隻臭蟲。”他攫住她的下巴,坦然地跟她四目相對,看清她眼底的一絲嘲諷。
“這些事本王會爲你擺平。”
“你可不像是做事不求回報的人——”她頓了頓,漂亮的眼清涼如水,嗓音爲之一柔。“表哥。”
“那就讓本王成爲你的男人、你的丈夫,這樣,你腳邊任何的障礙本王都會爲你掃清。”龍厲說完這一句,就收回了他的手,優雅地拂袖,動作怡然自得,但他的聲音裡透着一股勢在必得的陰沉。
這不是他第一回提到兩人的名分,也知道他在北漠逗留的時間夠久了,勢必要在她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爲什麼是我?”秦長安淡淡地問,她向來拿得起放得下,一個靖王妃的位置不會讓她患得患失,但她也不是會主動跳進火坑裡的蠢蛋。
“你適合靖王府。”龍厲聲音微沉,她的話無意間直戳他的心口,這也是龍厲心裡的隱痛,用明遙的身份看到了真正的她,他知道不讓她回到過去,就必須給她更有分量更顯赫的地位。
秦長安若有所思,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鳳手環,沒來由地想起神官說的話,她曾經覺得荒謬至極,但如今……難道真有註定一說?!
“更重要的是,你適合本王。”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她猛地擡起臉,直勾勾地盯着他,想在那張邪美的臉上找出些許調笑的痕跡,但卻見到他眼底罕見的認真。
“趙靈娃馬上會有動作,你要小心。”龍厲說完這一句,打開門走了出去。
果然,趙靈娃讓小紅來傳話,三天後的午後,就要爲龍厲治病。
深夜,趙靈娃的屋子依舊亮着光。
她盤腿端坐在牀上,隔着輕紗,對着跪着的人說。“聽清楚了嗎?”
回她話的人是個十五歲的小夥,穿着褐色的短打布衣,面目端正,但眼神裡透着與生俱來的怯懦。
“大姑娘,那個院子裡住着的秦公子,小的也是見過的,男人和男人怎麼……”他舌頭打結,紅了臉,再也說不下去了。
“秦公子是個女人,上回就看你偷偷瞧着人家,眼睛都不帶眨的,現在我給你這個好機會,你是撿到大便宜了,懂麼?”趙靈娃雖然還是一套白色衣裙,但跟往日那副仙氣逼人清冷孤絕的模樣截然不同,臉還是那張臉,是美麗嬌豔的,卻也只是如此,甚至那雙眼滾着不該有的渾濁。
小夥子聽懂了趙靈娃的暗示,年輕氣盛的年紀,光是想想就氣血翻涌,滿身躁火。“可是那個龍公子看起來挺厲害的——”
“你怕什麼?我很快就是龍公子的人,當然會保你無事。”趙靈娃嫣然一笑,嗓音帶着幾分安撫。
看主子答應地這麼爽快,沒頭腦的小夥子得到了趙靈娃的承諾,滿心歡喜,笑眯眯地離開了。
小紅苦着臉問:“姑娘,老爺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趙靈娃瞪了她一眼。“那就別讓他知道!”
小紅抿了抿嘴,很顯然自己主子要趁趙老爺出去收租的時候動手,她沒有選擇主子的權利,卻也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這一年半來,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也算對得起他了。可你看我被拖到快二十歲了,他還不讓我嫁人……我總不能當一輩子的花神吧。這回,他要錢,我要人。”趙靈娃的面孔微微猙獰,心中極爲憤懣,自從在門外窺探到龍厲親吻秦長安的一幕,嫉妒宛若一團火焰,不分白天黑夜炙烤着她。
趙平曾經吩咐過,要她儘量拖延兩個公子哥在趙家治病的時間,畢竟像他們這樣的肥羊不好找。
可是趙靈娃等不及了,她早就有了自己的心思。
她要龍厲用對待秦長安的態度對她,用看着秦長安的眼神看她,只要她豁出去,讓龍厲碰了她,她就再也不用當這什麼花神!
這麼想着,趙靈娃姣好的面龐上閃過一絲怨毒,幾乎絞碎了手裡的帕子。
……
秦長安翻了個身,有人偷偷潛入她的屋內,但龍厲已經出去單獨見趙靈娃,況且光聽腳步聲也知道不是他。
來人故意躡手躡腳,來到她的牀畔,氣息聲聽來充斥着狂喜和激動。
一雙熾熱的手掌,因爲緊張而冒出驚人手汗,顫抖地摸上她的頭髮,她沒說話,卻暗中摸索到壓在枕下的匕首。
那把匕首是大哥送她的,寒鐵所制,削鐵如泥。
男人悄悄摸上牀,手掌從她的髮梢,落到她的肩膀,顫顫巍巍地想要拉開她的腰帶。就在下一刻,她按住那雙不規矩的手,寒星般的眸子,瞬間睜開。
將男人的手臂反折過自己頭頂,她旋過半圈,身後響起一陣悶哼。她沒有一瞬間的遲疑,手腕劃過,耳畔聽到利刃砍入骨肉的聲音。
“啊——”
那人抱着頭,發出淒厲的喊叫。
門外頓時有人衝了進來,由管家領着幾個粗魯的長工,個個板着臉,凶神惡煞,這架勢……是來抓姦?!
當她站在牀邊,面無表情地看着牀上的血跡和那個滿臉是血的男人,才發現男子年紀很輕,約莫才十五六歲。他蜷縮着身子,在血泊中滾來滾去,疼痛難忍,狀若發狂。
而一灘血跡之中,靜靜躺着一隻人耳。
秦長安手握匕首,血滴濺在白色裡衣上,血水順着銀亮的匕首一滴滴落在地上,她長髮披散,那雙眼清冷沉寂,冷冷掃過在場的五六個男人。
滿身橫肉的幾個長工見了,不懂對方很明顯是個嬌小的女人,但他們擺出來的氣勢全都瞬間消失,甚至沒人敢再往前一步。
管家年紀大,假惺惺地說。
“秦公子,不,秦姑娘,你怎麼跟趙家的長工廝混在一起?”
“管家,您這是來問罪來了?”她雙臂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態度。
“你們都是大姑娘請回來的貴客,秦姑娘想必是大戶出身,也該知道這種醜事一旦被鬧大了,誰也落不着好看。”
她瞭然一笑,從腰際掏出一大疊銀票,笑吟吟地在管家面前晃了晃。“這裡是一千兩,不知道管家喜歡嗎?”
管家本來就是聽了趙靈娃的唆使,想敲一筆竹槓,沒想把事情鬧大,看到秦長安主動拿錢出來,頓時笑出滿臉褶子,語氣諂媚。
“喜歡。”
“是嗎?我也挺喜歡的。”她笑靨如花,在管家伸手的那一刻,卻將銀票重新塞回了自己身上。
“秦姑娘,你耍我?”管家臉綠了,猛地擡高聲音:“我們老爺是有功名的讀書人,要是收租回來,看到你把人傷了,可不能這麼簡單就息事寧人的。”
“當然,我也不想就這麼饒了這個居心叵測的長工。”她俯下身,拎起小長工的衣領,以匕首輕指他的胸膛,“告訴他們,你是哪裡來的?”
小長工怕的要死,但還是不敢說真話,抖抖索索,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不是秦姑娘讓我來的嗎?姑娘說……你喜歡我,想跟我睡覺……”
對於小長工的死不認賬,秦長安並不意外,她徐徐將匕首沿着他的胸膛滑到小腹,他劇烈地發抖,眼神盡是惶恐。
管家不冷不熱地揮揮手,一副局勢已定的模樣。“秦姑娘,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年紀輕輕,怎麼就想不開,要惹自己惹不起的人?”她無奈搖頭,匕首猛地刺下,那刺破他褲襠牢牢釘在地上的匕首,在燭光下閃過鋒利的光芒。
一陣騷味,漸漸充斥在整個屋內。
小長工嚇尿了,黑色長褲下一灘水跡,他牙關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
“還不說實話?我看上去挺有耐心的吧?但是下一次,也許就沒這麼準了。”秦長安拔出匕首,對上對方恐懼至極的眼神,下一瞬,再度刺下。
“我說!是……是大姑娘讓我來的……”小長工發瘋般的喊叫,他已經被割掉一隻耳朵,再怎麼樣也不能被切斷命根子。死到臨頭,他再也顧不得保全趙靈娃了。
匕首停在離褲襠一寸的地方,沒再往下,秦長安擡了擡眼皮,看着各人精彩的臉色,嘴角有笑。
“小山!你身爲趙家的奴才,跟人苟且,被我們發現了,還敢污衊大姑娘!”管家鐵青着臉,喝道。“來人,把小山拖下去!”
“慢着!”秦長安站出來,眼神犀利:“把他帶下去,今天的事還說得清嗎?就在我這裡問,問清楚了再處置他!”
管家臉一白,好似被人打了個耳光,嘴巴張開,卻說不出話,再看身後幾個長工,也都臉色難看,心中剎那間沒了底氣。
“你們這些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她拿起乾淨的絲帕,擦拭染血的匕首,恬淡的側臉上猶如冰霜之色。
“不管了!老爺不在,我做主!你們把小山綁了,還有這個女人,一併綁了!”管家狗急跳牆,惡狠狠地說道。
她話不多說,直接走到他們面前,衣袖一揮,一片淺白色的粉塵掠過他們的臉,剎那間,他們手腳無力,癱軟在地。
“這下安靜了。”她扯開染血的牀單,淺淺坐在牀沿,臉朝着這個被稱爲小山的長工。“說吧,你跟大姑娘什麼關係?”
小山驚懼不已,一手捂着僅存的右耳:“是大姑娘……晚上讓我到柴房去,脫了我的褲子,我不敢……可她說我如果是個男人遲早要學會,我就……”
秦長安嘆了口氣:“在皇城裡,你這種以下犯上,甚至打起小姐主意的下人,愛慕小姐不成,反而誣陷小姐名聲,至少要打一百板子。你們大姑娘天生麗質,又有能耐,她會看上你?”
爲了取信於她,小山馬上跪了下來。“小的沒有胡說,小的有證據——”
她似笑非笑。“有什麼證據?”
衆人面色大變,想攔着他,但渾身乏力,連手都伸不出,眼睜睜看着小山嘴巴一張一合,已經來不及。
“大姑娘大腿上有塊黑色的胎記,拳頭大小……”
管家臉上的血色,像是潮水般褪下,連脣都發白了。“小山,你想死嗎?!”
“管家,你一開始說的沒錯,果然是趙家的醜事啊。”秦長安收起匕首,泰然處之,言語之中滿是惋惜。
屋子裡幾個男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再加一個尿溼了褲子的一隻耳長工,這都什麼玩意兒?
幾乎就在同時,趙家的另一處,同樣發生了大事。
趙靈娃請龍厲去治病的地方,在趙宅的一個小閣樓裡,龍厲單獨走入其中,小紅恭恭敬敬地說。
“大姑娘馬上就到。”
龍厲一點頭,小紅退出門外,等了會兒,趙靈娃緩緩走了下來。
薄如蟬翼的白紗下,一件杜鵑色抹胸若隱若現,原本清高冷豔的臉上有着勾人的眼波,嫵媚的笑容。薄紗下的手臂能看出凝脂般的肌膚,垂在胸口的髮絲隨着走動而搖曳。
“龍公子,我們開始吧。”
趙靈娃見他表情不變,沒有在他臉上看到別的男人會有的驚豔和狂喜,但他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一咬牙,將身體貼上他的胸膛。
他一動不動,黑眸卻猛地眯起,體內暴戾狂躁的血液再度沸騰,耳後傳來細微的動靜,是小紅在門外緊張踱步,想必這種粗劣的戲碼,已經上演過許多次。
那些中招的男人是該有多蠢,才能上鉤?
“公子怎麼會不舉呢?”趙靈娃沒感受到這個男人已經涌現殺意,將臉頰貼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成熟的男人身軀下暗藏的魅力,早就腦袋空空。
龍厲緩緩擡起手,眼底染上夜色般的深邃無光,他嘲弄地勾脣,額頭青筋無聲突起。
趙靈娃輕柔的嗓音在此刻聽來,竟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龍公子不是家裡沒有妻妾嗎?秦姑娘是你表妹,對吧?”
龍厲的眼底生出凌冽殺氣,不用想,趙靈娃這個蠢女人用的是相似的齷齪手法,想要算計他跟秦長安兩人!
不安分的手緩緩往下移,這就要摸上他的下身,她擡起眸子,粉面含春,嗓音軟糯,含羞帶怯地說。“公子這裡好……”
最後一個大字沒能說出口,龍厲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手刀劈下,趙靈娃眼睛一翻,軟趴趴地摔了個狗吃屎。
聽到裡頭的動靜,小紅破門而入,但還沒開口,已有一把長劍抵住她的後背,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夜晚,趙老爺一回來,就看到趙靈娃和小山被綁在一起,一個衣衫不整,一個滿身血污,而管家和一干長工,烏龜一般趴在地上。
坐在檀木椅上的秦長安和龍厲,卻是氣定神閒,有着相似的鎮定和從容。
“趙老爺,我們等你好久了。”秦長安輕笑。
趙平看到大廳這幅場面,儒雅的臉瞬間沉下,恨恨地瞪了趙靈娃一眼:“你壞事了!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趙靈娃剛醒來,頸後一陣劇痛,如今耷拉着腦袋,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卻有着一股跟年紀不符合的頹敗和絕望。
“你都不爲自己女兒打算,我還不能爲自己打算?”
趙平氣得不輕,但看龍厲一身尊貴氣息,哪怕只是坐着,不說一個字,一句話,也讓他心虛的不敢正視。
“兩個公子,我女兒是花神轉世,在洪縣地位頗高,你們趁主人不在,把人綁了,這是要做什麼?是要興師問罪啊,還是要動私刑?!”趙平畢竟是讀書人,頭腦清楚,說話文縐縐,一拍桌子,有幾分威嚴。
“花神?趙姑娘給我表哥治病,穿的如此清涼,哪裡像是從天上下凡的仙子?我在青樓看到不少姑娘,穿的跟你女兒一模一樣。”秦長安噗嗤一聲笑出來。
趙平氣的吹鬍子瞪眼:“秦公子,注意你的言辭!你把小女說成是倚樓賣笑的妓女?!”
“趙老爺,你可知趙姑娘跟趙家的長工有一腿?”她哼笑。
“什麼?你又!”趙平不敢置信地看着跟趙靈娃背靠背綁在一起的少年,這個叫小山的長工到趙家才一年,兩人就勾搭上了?
“又?”秦長安對龍厲眨了眨眼,心照不宣。
龍厲在底下捉住她的手,輕輕一捏,轉而對趙平說。“要動私刑,也不是不可。”
在所有人詫異而惶恐的目光中,他走到趙靈娃的面前,嗓音很輕,卻藏着不寒而慄的陰冷。
“動刑也是有技巧的,說話不老實,掰斷這隻手的手骨,發現第二句謊話,就輪到第二隻手。如果骨頭太硬還不肯說實話,那就打斷全身的骨節——”
秦長安無奈搖頭,龍厲的殘暴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做得出來,而且……樂在其中,看到別人在他手下越痛苦,他就越滿足。
趙靈娃再也不敢沉默,流着眼淚,求救地看向趙平。
不過一個晚上,所謂“花神”的謊言,就被戳破。
趙家的女兒生的美麗,因爲父親是秀才,一直養在宅子,沒出去拋頭露面。
直到她十歲的時候,不小心撞見趙秀才和年輕貌美的小妾在屋內歡好,年紀小小就春心浮動。
但趙平重利,祖產也不過是幾畝田地,想靠女兒出嫁發財,提出要令人咂舌的聘禮,但小地方的人多半拿不出來,就這麼拖了幾年,趙靈娃過了適合婚嫁的最好年紀。
趙靈娃十七歲那年,趙平開始常年在外,學人做生意。該嫁人的女兒不嫁人,大宅子裡沒有主人,她跟長工眉來眼去,日久生情,被趙老爺發現,長工被打的半死趕了出去。
趙老爺無意間跟一個同窗見到面,那人已經當了七品京官,兩人有意一起做米糧生意,半年後,投出去的銀子卻沒有任何消息。
他趕緊專程去了皇城,誰知道對方的官職和住宅全是捏造,早已人去樓空。
趙老爺從京城回來,非但沒有討回餘款,反而多年積蓄全都砸了水花。就在他灰頭土臉,心灰意冷的時候,在茶樓的說書人那裡聽聞北漠觀音的傳奇,到了鄉下,看看自己亭亭玉立,沉魚落雁的女兒,就這麼靈光一現,想到了斂財的好主意。
病急亂投醫的人,掏銀子的動作最快。
普通的病人,趙平隨便拿幾幅不傷身的藥方應付,反正吃不死人。但他在暗中觀察,一旦是家境富裕的男人,就讓趙靈娃騙到趙家宅子,在閣樓裡“治病”,只要對方被趙靈娃迷惑,就會有人衝進來咒罵對方對花神不敬,企圖侮辱仙子,甚至威脅對方要去官府……
對方往往花錢消災,也不敢把事情鬧大,這一年多,趙秀才發了一筆不小的橫財。他暗中僱了不少人把花神的名氣傳揚出去,銀子拿到手軟,心中的貪慾更是覆水難收。
趙平癱軟在椅子裡,沒想到這兩個出手大方的公子哥,卻是自己招來的瘟神。
秦長安端着茶杯,手裡的茶水早已涼透,目光瞥過趙靈娃,那還有什麼仙風靈氣?除了長的好些,沒別的了。
這一出假仙姑真斂財的招數,居然也能矇蔽這麼多人的眼睛。
“我這兒還有一筆帳,沒跟趙老爺清算。”秦長安手裡的扇子指向自始自終沒敢開口的長工小山,“趙姑娘支使他來爬我的牀,趙老爺知情還是不知?”
趙平氣急敗壞:“不過是個下人,交給你們處置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秦長安踢了踢小山,小山一想到自己的那隻耳朵,立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一字不漏。
趙靈娃表面是聖潔烈女,骨子裡卻是淫娃蕩婦,引誘一個十五歲的長工小山,很快用對他而言陌生新奇的男歡女愛,控制了他,要他言聽計從。
“趙老爺,還有一事,我想你也應該知道。趙姑娘喝了太多次紅花,身子徹底毀了。”
秦長安此言一出,頓時衆人變色,趙平作勢要去操傢伙家法伺候,就在此刻,龍厲站了起來。
“我們走。”
趙平一愣,這是唱的那一出,但不得不承認,心中又有一絲僥倖。
“官兵馬上來,到時候鬧得雞飛狗跳的,麻煩。”龍厲一雙冷如臘月寒霜的眼靜靜掃過大廳所有人,嗓音透着不耐和厭煩。
身後有人從檀木椅子上摔下來,秦長安回頭看了一眼,趙平滿臉狼狽,惱羞成怒,亂七八糟地從地上起來。
“我去房裡拿包袱,待會兒門口見。”她對龍厲說。
龍厲下顎一點,等秦長安的背影徹底被夜色吞噬,暗衛孫武才從樹上躍下,單膝跪下。
“男的女的都不能放過,等我們離開洪縣再動手,做的要乾淨。”他的薄脣撩起一抹笑,半邊臉被黑暗吞噬,詭譎邪美。
“屬下明白。”
孫武點頭,再度隱沒在黑暗中。
龍厲快步走出趙家大門,趙靈娃那個蠢貨不得不死,不單算計他,還敢算計他的女人,他會成全她,讓她痛不欲生的。當然,還有那個長工,絕不能留活口。
秦長安揹着輕便的包袱,站在馬車外,就是沒掀開簾子,也沒上車。
“杵着幹嘛?”龍厲清滑的嗓音從車內溢出。
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再度回眸,趙家宅子在青黑色的霧氣中,連圍牆都越來越模糊,給她一種感覺——好似再過不久,洪縣就再也不會有這個趙家。
她聳聳肩,靈活地鑽入車內,卻見龍厲閉目養神,周身散發出來的陰冷煞氣與尊貴氣息揉碎了,與那套黑袍融爲一體,平靜的臉上卻有着一抹嗜血的殘忍。
“怎麼不等天亮再走?”她隨口一問。
“髒。”他睜開眼,只說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