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龍厲的反擊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爲什麼身強體壯的自己,會有一個異於常人的兒子?

他小時候因爲旁人看管的疏漏,的確被狼叼走,但慶幸的是有一頭失去狼崽的母狼把他拖回窩裡餵養了一陣子,他是喝了一些時日的狼奶,這件事在西朗傳的沸沸揚揚,聽上去實在可怖,卻是真實的故事。

因此,哪怕他重新回到皇室,他冷鶩的個性、獨來獨往、不講究親情人情的做法,也被皇族看做是一頭披着人皮的狼,始終被孤立。

而他終究開創了屬於自己的朝代,成爲了西朗國君,他認定人的圈子跟狼羣一樣,弱肉強食,強悍的男人更無法容許自己有一個懦弱的孩子,可惜偏偏天不如人意,他唯一的兒子烏金卻令他失望之極。

他寧願有個跟自己一般陰狠野蠻的兒子,也不願有一個癡兒,哪怕他一開始不願承認,但三年過去了,烏金還是如此堅若磐石,軟硬不吃,他幾乎被磨光了所有的耐心!

“你那位已逝皇后是你的親表妹,對嗎?”

“是又如何?”

“舉凡世上的皇親貴胄,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親上加親。但若是血脈太過親近者,成親之後,往往會生出一些有問題的孩子,有的是生來殘疾,有的是天生體弱多病,我在民間也看過一些例子,這是我的經驗之談。當然,你可以選擇不信,因爲這世上並無一個醫者,敢如此斷定,近親不能通婚,只是大戶人家遇到這些事,往往會遮掩的很好,爲了往後的利益,所謂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們還是會這麼做。”她頓了頓,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嗓音清冷,徐徐道來。

“況且,你們成親的時候太過年輕,男人血氣方剛,而女子纔剛滿十五歲,其實身體還未徹底長好,是不適合懷孕生子的。就算你們不是表兄妹的關係,年紀太小就生孩子,因爲這個原因而難產的孕婦,不在少數。”

說完了,她還不忘嘲弄地瞪了烏勒一眼,少數名門貴族對這方面很講究的,女人可以很早娶回來,但一開始會讓女子用避子湯,等身子再養個一兩年,那時候懷孕生子,纔是最好的時機。當然,不知道其中緣由的,大有人在,因此這世上因爲懷孕生子而走向鬼門關的女人,真正可憐。

很明顯,西朗皇族對此並不看重,又或許眼前這個男人粗枝大葉,只知道盯着手上的江山社稷,完全沒有爲自己年輕的妻子考慮過。

一時之間,烏勒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娶了表妹爲王后,新婚期間的確有過如膠似漆。短短數月之後,她很快有孕,他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自然希望王后儘快爲自己生兒育女,卻沒料到最後,等來的消息卻讓他苦不堪言。

“我可以跟你說破這個孩子爲何異於常人,問題就在你們當爹孃的身上,因此別責怪他,若是你晚幾年再讓王后懷孕,亦或是娶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今日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事。”

“他一輩子都會這樣嗎?”烏勒不讓自己過分沉溺在自責之中,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任何負面的情緒都必須壓在心底,那雙灰藍色的眼瞳內看不出半點波瀾,沉下嗓子問道。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秦長安婉拒地很痛快,但這是事實,她才懶得說些好聽不中用的廢話來討好烏勒。

最終烏勒拂袖而去,他似乎很憤怒,但她並不想揣摩他到底在爲何而生氣,是因爲過去這樁蘊藏着危機的婚事,還是因爲幾年前那個年輕莽撞的自己犯下的錯誤,亦或是爲了那個年僅十六歲就失去生命的王后?

但至少,他不曾來追究她甩了梅夫人一巴掌的事,很顯然,他更在乎自己的兒子是否扶不起的阿斗,是否一個永遠都不會恢復正常的癡兒,對於女人,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明知道她沒有任何把握可以診治他的兒子烏金,他把她軟禁在西朗的目的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那便是他可以利用她,跟金雁王朝談判,跟龍厲談判,得到一些好處,或許是金銀,或許是疆土擴張。

依靠着牀頭,她早早熄滅了燭火,靜靜地凝望着牀前的月光,來到西朗的第三日,她纔有時間真真切切地想念龍厲。

不管西朗想要從龍厲手裡得到什麼,她很清楚,龍厲報復的手段只會比烏勒更加喪心病狂,或許他們性情上有些東西是相似的,但招惹龍厲的下場,必然是十分慘烈。

到時候,烏勒也該自求多福,別讓自己的野心勃勃,導致西朗走向了亡國之路。

……

“主爺,王子睡下了。”

“嗯。”烏勒走向內室,大牀上躺着一個小小的孩子,他背靠着牆壁,身形蜷縮着,小手擱在胸前,雙眼緊閉着,睡得很沉。

他站在牀邊,陰霾漸漸的從他眼底褪去,他是個很寡情的男人,毋庸置疑,就算烏金的生母死去的那個晚上,他亦不曾覺得太過悲傷,甚至不曾流下一滴眼淚。

表妹溫柔乖巧,生性害羞,當初成親後幾個月就懷上身孕,或許感受到他目光之中的殷殷期待,她自懷孕之後,臉上總是掛着歡喜的表情。

他十歲才進皇室,太后因爲對自己的幾個皇孫始終不滿意,覺得在他們其中無法栽培能夠擔當大任的,最終纔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把他迎回來。

他曾經在狼窩裡一整個月,被母狼餵養,因此西朗人看他的目光,不太單純。唯一的王子生下來就是異於常人,跟癡兒一般,更是他避之不及的弱點。

只是今晚秦長安的那一番話,卻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居然不自覺地回想起四年前的自己,執意娶自己的表妹,是因爲表妹的父親是西朗大將,能幫他鞏固勢力。他對皇家那些鶯鶯燕燕,本就沒有太多感情,成親生子,無非是必須要走的一條路罷了。

前前後後找遍了西朗的大夫,全都對烏金的“病情”束手無策,他本以爲秦長安可以改變自己的困境,沒想過她同樣毫無辦法。

眼底閃過一絲陰冷,不再凝視着兒子的睡姿,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打開門,佇立在院子的月光下。

“主爺,給。”

一人從黑夜中急匆匆地趕來,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一把金澄澄的兵器,正是金剛錐。

秦長安早已入睡,金剛錐就放在桌上,他將東西取來,輕而易舉。

烏勒接過金剛錐,表情複雜地撫摸着上面的紋路,上面有一圈明顯的凸起,看上去像是雕刻的字跡,但仔細一看卻又不像。

是符文嗎?爲什麼金剛錐的表面會刻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符文?

他的腦海裡突然劃過一絲火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黑夜裡穿透過涼爽的空氣,幽幽地說道。“明日把巫女找來。”

秦長安一醒來,就發現金剛錐消失了,她不曾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畢竟,能讓人把金剛錐拿走的,必定是烏勒沒錯了。

到底是出於和等原因,烏勒也注意到了金剛錐?若他想要一柄兵器,她不至於如此心神不寧。

對方難道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告訴她太過隨遇而安,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因爲懷孕,她晚上睡得很沉,竟然連有人闖入自己屋內都不曾察覺,若對方趁她睡着的時候抹了她的脖子,她豈不是也會稀裡糊塗地下黃泉?

金雁王朝。

“爺,他們都是西朗人!”經歷過一場興奮至極的廝殺,慎行一身染血,他走到龍厲的面前,察覺到主子雙眉緊蹙,似乎不喜歡他身上的血腥味,他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

龍厲早就預料到,這麼一大筆的財富,必定有人虎視眈眈,西朗人的強盜行徑,當真是猶如一羣餓狼,只要嗅到哪裡有金銀的氣味,就會不顧一切撲過去。

只不過,這是太祖皇帝留下來的,是金雁王朝的龍脈,再怎麼也輪不到西朗來分一杯羹。

因此,他早在暗中部署,每到一個地方過夜,當地官府必定會派官兵護駕,直到離開當地官府的管轄範圍,再由下一個官府接手。因此,哪怕旅途勞累,一百個禁衛軍再加上幾百人的官兵,形成層層保護,怎麼也不可能讓任何有心人鑽空子。

目睹着前方的廝殺,龍厲站在樹蔭下,面色陰沉難看,黑曜石般的雙瞳幾乎結了一寸寸的冰霜。

有個壞消息,他昨晚才得知。

孫武快馬加鞭,八百里加急殺過來,一來就跪在他的面前,臉上滿是凝重和愧疚。

然後,他說。“爺,皇后失蹤了。”

一夜過後,各方打探的消息都傳了過來,他最終認定西朗把人擄走的可能性最大。狼王烏勒的行事作風,他有所耳聞,但過去金雁王朝眼高於頂,不把西朗放在眼裡,導致四年前邊境一度失守,損失慘重。如今他剛坐上皇位半年,烏勒故技重施,不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跟龍奕一樣,是個自負的軟柿子,任人拿捏?

試圖劫財就算了,要想從他面前劫走金銀,那要看西朗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劫走他的女人,那真是不想活了。

“全都殺了,把手臂上的蒼狼紋身割下來,給狼王當見面禮。”他的聲音一貫的清滑,字裡行間,卻散發着少見的殺氣和狠戾,讓慎行攸地打了個冷顫,一股涼意從背脊竄起。

“是,屬下遵命。”

“把他們解決了,我們就去西朗,至於其他人則原路返回,讓孫武帶回京城,告訴他,若此事再有差池,就提頭來見。”

慎行低下頭,領命離開。

半個時辰的廝殺,地上躺着的死屍越來越多,就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馬車上,也難以倖免,幾乎全被濺上了血花,裴九始終站得遠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似隔岸觀火。

這樣的血腥場面,他並不是頭一回看到,征戰沙場,見過的畫面遠比這個更殘酷十倍百倍……只是,那些畫面對他而言,十分遙遠,甚至萬分模糊,只剩下一個不太清晰的輪廓。

感受到身後一道冷厲的目光,幾乎刺穿他的身體,裴九故作不知,直到龍厲走到他的身旁,他才轉過臉去。

“西朗想要從我手裡搶走這塊肥肉,實在是白日做夢。”龍厲笑了,笑得極冷。“你應當萬分欣慰,若上位者不是我,誰也不見得可以守住龍脈。興許這筆財富當真只能長埋地下才能永保安寧,一旦見光,必定會惹來哄搶和紛爭。”

龍厲的語氣裡是一貫的自負和跋扈,裴九抿了抿嘴角,扯出一道很複雜的笑容,撕裂的嘴角依舊有些勉強。

臉上的一塊淤青還未消退,那是龍厲的傑作,因爲被他揍了一拳,哪怕一天一夜都掛在臉上,十分難看。

哪怕對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對他多出幾分敬老尊賢的尊重,裴九這般想着,心裡更難以接受龍厲是自己的子孫這件事。

即便這是事實,即便真正奇怪的存在是自己,龍厲的狂傲不羈,完全不讓步的性情,實在是討厭。

絲毫不理會裴九的沉默,龍厲目不斜視,突然冷幽地冒出一句。“長安身在何方,你早就知道,對嗎?”

裴九的眼波一閃,豈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比女子還要蒼白的臉上處亂不驚,不緊不慢地說道。

“比起我的預言,你心中早有答案。”

“或許過去是我小瞧了西朗惹是生非的能力,也低估了烏勒卑鄙野蠻的手段,兩國一旦交戰,就算西朗有一支令人膽戰心驚的陰兵,想跟金雁王朝抗衡,還不是異想天開?”

紅衣在風中吹得呼呼作響,龍厲下顎緊繃,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上卻遍佈陰鶩之色,遠遠看上去,彷彿整個人都像是被火光包圍一般,令人不難感受到他渾身的怒氣和殺意。

陰兵。

裴九的心陡然一沉,嗓音突然變得低啞破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知道陰兵?”

察覺到裴九語氣裡的變化,龍厲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脣畔的冷笑愈發深刻。

“陰兵曾經在諾敏女將軍手下受到重擊,之後幾十年都沒有任何關於陰兵的消息,據我所知,西朗從未放棄過訓練出一批新的陰兵。而早在四年前,狼王烏勒就已經派這一支輕騎闖過豔陽關,無非是想試水,那一次,他成功了。陰兵,成就了烏勒的野心,也讓西朗人躍躍欲試,蠢蠢欲動,只不過,妄圖靠一隻幾千人的軍隊,就能將金雁王朝蠶食鯨吞?”

裴九沉吟許久,他的記憶停格在一百多年前,當初陰兵已經消失匿跡,西朗也變得安分守己,直到他死的那一天,西朗也不曾不知死活地進犯金雁王朝,兩個維持了許多年的相安無事。

除了,西朗曾經因爲陰兵重創,認爲諾敏毀掉西朗的驕傲,懷恨在心,派來殺手夜梟刺殺諾敏之外,在兩國的交往方便,卻沒有更大的動作。

而後,他也對西朗進行了制裁,不過是以國家的名義,兩國之間沒有商業往來,讓西朗的物產更加貧乏,而他也把夜梟折磨致死,纔算瞭解此事。

於是,他以爲陰兵只不過是西朗一時的燦爛,只是一段褪色的歷史,至多被載入史冊,成爲一支披着神秘色彩的詭異軍隊罷了。

誰曾想過,風水輪流轉,命運的齒輪不曾停止過轉動,如今新一代的西朗國君,再度打起了陰兵的主意?

突然想到什麼,他的心緊縮了下,呼吸愈發沉重,那雙眼更是猶如蒙上了陰霾,很顯然,裴九有心事。

“今晚我們動身去西朗,你跟着禁衛軍回京城,兵分兩路。”;

“我一直留意出現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但遲遲不曾找到夜梟,甚至我開始懷疑,或許這一世,不會有人再對她不利,或許只不過是我杞人憂天——”

陰暗的黑眸凝視着他的臉色,龍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不管是誰,只要有人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必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太晚了。”正在龍厲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裴九的嘴邊,莫名地溢出一句。

龍厲的腳步略頓,垂在身側的五指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下,他陰測測地轉過頭,不用開口,那種壓力已經足夠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嘴角劃開銳利的弧度:“說清楚。”

“如果烏勒是這一世的夜梟,就算你趕過去,也來不及了。”裴九的言下之意無需推敲,畢竟就算龍厲可以及時得到消息,也得算上消息傳過來的路上的時間,保守點說,秦長安被擄到西朗,少說也有三五日了。

當年的夜梟,是西朗派來的頂級高手,他跟諾敏素未謀面,毫無私人恩怨,目的很純粹,也很殘忍,他潛入諾敏的房內,最後,殺了她。

而此時此刻,金雁王朝再度跟西朗扯上了不清不楚的關係,而這個西朗的天子狼王烏勒,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龍厲怒不可遏,這該死的混賬東西,見他如此淡然超脫地說出這些話,很顯然,他早就預料到秦長安會遇到危險,但在他們交談的那個晚上,裴九卻欲言又止,不曾跟他坦白!

裴九居然敢隱瞞他!只要他提前告知自己,秦長安就不會被人擄走,更別提她如今還是個懷有六個多月的孕婦!

他有着什麼樣齷齪卑鄙的想法,他還能不清楚嗎?只是他小覷了裴九的瘋魔程度,難道只因爲在這一世無法得到秦長安,就要狠心毀掉她?即便眼睜睜目睹她走入龍潭虎穴!

身邊的男人原本陰鶩的臉色,此刻更是覆上一層寒霜,一拳出去,狠狠擦過裴九的臉。最終落在他身後的樹幹上,怒火中燒的龍厲難以控制力道,拳頭擊中的地方,竟然深深凹陷下去,樹冠上更是震下幾片樹葉,無不證明此人萬分危險。

熾熱的氣息噴薄在裴九的耳畔,他收回滿是鮮血的右拳,緊緊掐住裴九的脖子,咬牙切齒。“裴九,你當真以爲我不能殺你?!反正你早該是個骨頭變成灰的死人,多殺你一個,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所謂的輩分、血統,他可以完全不當一回事,畢竟裴九的骨子裡是赫連尋的靈魂,這件事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赫連尋若安安分分的,他可以念在都是龍家人的面子上,讓赫連尋安穩度日,但若赫連尋是故意挑撥他們夫妻關係,想要毀掉他們的將來,他照樣會痛下殺手。

呼吸漸漸變得困難,他的確隱瞞了秦長安會遇到危險一事,卻不是自私地爲自己着想,但很顯然,龍厲快氣瘋了,甚至想要手刃自己。

“如果她能化解這個劫難,以後的日子纔會風平浪靜,你懂嗎?”裴九的聲音十分乾澀,口鼻之間的空氣越來越少,他頭腦昏沉,有種窒息感,但他還是忍耐着開口。

“什麼劫難?就算是她的劫難,我也可以跟她一道分擔!哪怕你死了一百多年,你還能不知道西朗是什麼鬼地方嗎?!那裡的人食古不化,做事野蠻……”龍厲氣的險些頭頂冒煙,眼看着裴九的臉愈發青白,還是不能讓他氣消,他突然收回了手,煩躁地低聲咒罵道:“西朗要自尋死路,我一定成全他!”

裴九突然發力,一把扣住龍厲的手腕,卻感受到對方的皮膚早已變得滾燙,如今這一副軀殼雖然不是練武的料,但他曾經是赫連尋,戕族也是馬背上的遊牧民族,自己曾有不俗武藝。

龍厲的體內,彷彿有着一股猛烈的激流迅速竄到四肢百骸,裴九猛地瞪大眼,他沒料到龍厲竟然會武功!不好,他本是易怒的性子,這樣的人一旦控住不來自己的情緒,最容易走火入魔!

他用盡全力,在龍厲的肩膀上重重一拍,龍厲那雙眼裡的猩紅才稍稍褪去,神志回籠的瞬間,他狠狠地瞪了裴九一眼,壓下心中的殺意。

裴九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脖子幾乎被他扭斷,他的眼神深沉莫測,只見龍厲再也等不及,直接翻身上馬,身後只是跟隨了五六個侍衛,就這麼一路往西去。

他承受過的痛楚,自然勝過龍厲,但他在這一世卻又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來,他不能讓那個錯誤,繼續無止境地在秦長安的命運裡循環往復。

快刀斬亂麻。

發現秦長安的那一剎那,他是不敢置信的,只有她才清楚她是諾敏的化身,但實際上,她們之間已經有了許多的不同。

諾敏是武將,從小就在草原上騎馬射箭,跟男人們打成一片,稱兄道弟,她性格爽朗直接,在感情上面十分純粹,不懂圓融爲何物。這樣的女人,領兵打仗不輸男人,在軍營中一呼百應,但說實話,在男女感情上,她太強勢,太堅決,直來直往,認定了就要追,所以,當初是她主動跟他示愛的。見他沒有迴應,自然傷透了心,連官也不當了,親自在兩人中間劃開楚河漢界,轉身離開,老死不相往來。

這般的決裂,這般的絕情,不給他任何轉圜餘地。

其實,他一直都是愧疚的,爲了保護他,爲了帶兵打仗,她蹉跎了女人最好的歲月,但他卻忘記了,那草原上一抹紅色勁裝的身影,卻是他怎麼看都看不膩的。

諾敏長相不差,有清麗之姿,只是讓人先入爲主的便是她豪爽瀟灑的氣質,但在皇族眼裡,年紀長他十歲不說,還是個男人婆,尤其是她生氣發怒的時候,不少人都心生膽顫,畢竟那一身沙場上練就的戾氣,早已滲入她的四肢百骸,哪怕一個小小的挑眼神情,也能讓人如同跌入冰湖之中。

因此,她是個合適的武將,卻不是後宮佳麗的合適人選。

裴九想過這一世的諾敏會做什麼事,或許是嫁給平民百姓,或許是嫁給商戶,過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卻沒料到有這麼大的差距。

秦長安是一個醫者,難道是因爲曾經手上沾染了太多鮮血,這輩子才當醫者救人?

當然,這些或許只是巧合,沒有原因,他再怎麼揣摩,也無法揣摩得出諾敏在死前一瞬間,心中許下的夙願是什麼。

“裴大人,這些盜匪都解決了,我們該走了。趁着太陽還未下山,還能到下一個鎮子上找到客棧過夜。”洪雁山面色煞白地走過來,他見識了一場殘忍的打鬥,對方來了七八十人,他出不了力,沒有武功,只能躲在一處,不拖大家後腿,等到一切結束之後才走出來。

裴九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望向西邊的天空,殘陽如血,晚霞被染上殷紅的豔色,正如他當年在戰場上見到的景色。

他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踏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洪雁山畢竟沒見過這些場面,強忍了許久,最後還是到一旁吐得一塌糊塗。

被陸青銅重新整頓過的禁衛軍,下手毫不含糊,得到主子格殺勿論的命令之後,這些盜匪想要留有全屍,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心願。因此,地上的殘肢不少,血肉翻飛,一些侍衛面不改色地挖下屍體手臂上的蒼狼刺青,將這塊皮擱在盒子裡,等收集好了,孫武纔將這個木盒子擱在馬背上的囊袋裡,追趕向西去的隊伍。

留下十人左右清麗屍體,其他人準時上路,洪雁山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他看着跟自己同坐一車的裴九,尷尬地笑道。“裴大人跟我年紀相仿,見了這幅場面卻不動如山,實在讓我佩服。”反觀他,連膽汁都吐光了。

裴九笑了笑,眼底黯然一片,並沒說什麼,他的確見過死人,戰場上哪有不死人的?但建立金雁王朝之後,這般血腥的場景,他見得就很少了。

把人砍成十八塊連自己親孃見了都認不出來就算了,還要割下這些西朗人的蒼狼刺青,將這些血肉模糊的東西送給狼王烏勒,這樣的事,除了龍厲能想得到,這世上絕無第二人選。

他不想承認,龍厲骨子裡暴虐的血液,實在有別於龍家其他子孫,明明不是一個多情的男人,但怒髮衝冠爲紅顏的樣子,卻又證明龍厲並非絕情之人,只是別人得不到他那一點點微薄的感情而已。

西朗,三日後。

“主爺,不好了!”一個男人臉色灰敗地跑過來,一路上跑的太快,氣喘吁吁,顯然有大事發生。

“什麼事?”烏勒剛剛起牀,身上一襲藍黑色的衣裳,依舊讓他顯得很冷漠,他坐在桌旁,早飯才吃了幾口,就被打斷,情緒自然不好。

“王子他……不見了!”

頓時食慾全無,烏勒猛地站起身來,臉色沉下:“可有去東苑找過?”

東苑正是秦長安住的院子,據他所知,這幾天烏金還是天天到秦長安那裡去“拜訪”,雖然還是不言不語,但有個好現象,他竟然在秦長安吃飽了之後,伸手去抓桌上的菜吃,雖然聽上去讓人不快,怎麼說烏金也是西朗的王子,西朗就算不如金雁王朝國力強盛,讓王子過一輩子錦衣玉食的生活還是完全沒有問題!

但他很快壓下怒火,如果烏金的異樣,並非是身體出了問題,難道是心裡的毛病?是否註定這世上有人可以走進他層層封鎖的內心,把他拉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想到這一點,烏勒才暫時延緩心中處置秦長安的那個計劃,既然烏金願意親近秦長安,哪怕秦長安篤定她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醫治,但說不定能讓總是封鎖在自己世界裡的兒子慢慢打開心防,既然如此,他願意給秦長安一點時間,希望能夠等到奇蹟的發生。

男人急的快哭了。“東苑也找過了,丫鬟小雨說了,沒見過王子,小的讓人裡裡外外找了兩遍,王子平時去的地方全都找過了,王媽說她在外屋睡醒,就發現王子不在裡面,可是之前王子也很少在清晨一個人出門啊…。”

不知爲何,一種詭異的感覺伴隨着不詳,侵襲了他,好似有人趁他不備,狠狠打了他兩拳,那種措不及防的感覺,實在太差勁。

他還未開口,又聽到門口一陣雜亂的腳步,烏勒眼神微變,本以爲傳來的會是找到兒子的消息,沒料到卻是西朗王宮的總管。

“狼王,宮裡出事了。”總管臉色陰鬱,猶如吞了蒼蠅般苦不堪言。“五位夫人全都不見了,所有夫人的丫鬟全都交代,昨晚睡前夫人們一個個都好好的,但是她們守夜的時候卻不知爲何睡着了,早上醒來,夫人們便已不在牀上了——”

事情太過蹊蹺,西朗的王宮不如中原那麼多規矩等級,除了王后之外,但凡能得到天子寵幸的女人,就稱爲夫人,若是選秀之後進宮卻還未被天子召見的,稱爲才人。

他向來不喜歡管女人們的事,即便知道這裡面有很多爭風吃醋的小把戲,他也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女人對他來說,並無太大分別,哪怕是早逝的王后,他也不認爲他們之間有多麼難分難捨的感情。

不過,後宮佳麗一道消失,此事就很讓人費解了。畢竟,他可不認爲那些女人願意放棄后妃的榮華富貴。若非自願,那就是被迫的了……

有種預感,有人在暗處操控着這一切,他馬上想到了一人,冷着嗓子問道。“確定東苑的人還在?”

“是,她還在院子裡打拳呢。”有人弱弱地迴應,難道是對方的援兵回來了?可是不是應該先把女主人帶走嗎?怎麼還能讓人留在虎穴之中?

烏勒越想越不對勁,直接去了東苑,秦長安剛練完一套拳,臉蛋紅彤彤的,好似西朗盛產的蘋果一般,氣色極好,她坐在石桌旁,優雅地擦拭臉上的汗水。

聽到熟悉的步伐,卻比往日倉促許多,她不由地掀了掀眼皮,狐疑地說道。“一大早就能見到狼王,你難道不必處理西朗的國事,如此清閒?”

“你的人來了是嗎?”烏勒重重一拍石桌,臉色冷凝地要滴出水來,宛若被激怒的野獸,低吼一聲。

他對秦長安的感情極爲複雜,若她不是揹負着女神醫和皇后雙重身份的女人,或許因爲她膽識過人,敢在沙海里獨自面對狼羣的勇敢行爲,而對她高看兩眼。但如果她只是一個喜歡在背地裡耍小花招的女人,他何必對她客客氣氣?!

“我的人如果來了,也該敢在狼王發怒之前把我帶離此地——”秦長安還未說完這一句,就被烏勒掐住了脖子,他當真是氣的狠了,連帶那雙灰藍色的眼珠子都好似洶涌的海洋,馬上就要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將她整個人吞噬乾淨。

“放開她。”

就在秦長安快要喘不過氣來的那一瞬間,耳畔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不敢置信地望向院子的門口,趁着烏勒分心,她狠狠踢了烏勒膝蓋一腳,動作迅速地往後退了幾步,保持安全距離。

心中很是感動,雖然每一個晚上入睡前,她都會告訴自己,一定會有人找到她,但她沒料到,龍厲會親自來。

一陣鼻酸,讓她迅速紅了雙眼,眼前好似隔了一道雨簾,霧濛濛的,當她看到那個依舊一襲紅衣,足夠讓天地之間的任何人都黯然失色的男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跳如鼓。

或許,她比其他女子更善於自保,但當真有一個男人出現了,成爲她危難之際依靠的大山,成爲她疲憊時候停泊的港灣,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總能跋山涉水地趕來,這種複雜的情感,遠遠凌駕於一切美麗卻又脆弱的風花雪月,讓她覺得心中滿足又踏實。

“堂堂金雁王朝的天子,來到西朗就只帶了這幾個侍衛?”烏勒似笑非笑,掃視一眼龍厲身後的男人,雖然個個看得出來矯健敏銳,但西朗是他的地盤,就算他們能闖入這裡,不見得能夠帶走龍厲想要的人,安然無恙,全身而退。

縱然是一等高手,寡不敵衆的道理,不用多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龍厲扯脣一笑,黑曜石般的眼瞳流光溢彩,饒有興味地糾正。“喔,不對,是狼崽子纔對。”

“把我兒子交出來!”烏勒低喝一聲。

在兩個男人對峙的時候,秦長安很確定,龍厲只看過她一眼,而那一眼,也是一瞬間而已,在他走入院子的時候,確定她好好地活着之後,就一門心思地對付烏勒了。

“好啊,把人帶過來。”龍厲氣定神閒地拍了拍雙掌,然後,彷彿這裡沒有任何人看守一樣,幾個男人架着一些“囚犯”出現了。

------題外話------

這三四天萬更啦,爆更啦,親們開心嗎?

097 未卜先知的能力032 你不能吻我!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31 你狐狸精啊091 本王要你難逃一死039 陰陽調和045 他還不如那個醜八怪?必看081說你愛我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079 不在乎你有兒子014 明遙病了028 到處都是秘密042 上癮了嗎051 不像王爺張口就咬人034 惹上新敵人?043 天造地設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079 寵妾滅妻?050 誰也不能染指本王的女人040 避孕湯藥058 最後的談判096 朕是你的翅膀023 其中有鬼016 求神不如求己077 王爺的畫051 不是他破碎,就是別人破碎026 母老虎有什麼好的062 爺還不能管你?052 誰是獵物012 生孩子他會緊張?091 以後不能再餓到我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30 你以爲郡主府的軟飯這麼好吃?047 借刀殺人090 神秘的禮物?079 盛世長安032 我罩你018 你比胭脂更好吃067 嘴上說不要069 喊誰大舅子呢?038 郡主懷的是我的種073 兒子壞了好事090 龍厲,你太下流了058 見招拆招009 敢強吻爺?048 你可以來碰本王了077 我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037 私會男人027 劍拔弩張009 陸仲自盡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90 東施效顰019 一個擁抱027 你真的惹火本王了023 身材很好090 東施效顰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06 你有了?027 羞於啓齒?054 打造一個保護殼072 兄弟攤牌081 睡青樓?092 天助我也048 你可以來碰本王了049 真是太祖皇帝?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17 什麼舞?脫衣舞?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49 色不迷人人自迷077 我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003 她被認出來了058 爲了我守身如玉024 他帶壞了她004 這世上的女人都不如她057 你死了,我就去改嫁!100 用這種方式退位009 冬至的審問093 兩個女人的較量023 其中有鬼100 用這種方式退位031 裴九的底細085 王爺被強吻056 家法伺候096 你心裡有病!039 陰陽調和029 只有我能收了你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16 誰被誰欺負026 一起看春宮圖099 捲土重來041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22 有病娘子會治035 被人挾持094 差點小產060 還好有個你062 我的感情很珍貴050 領兵親征052 二十歲的童子雞?
097 未卜先知的能力032 你不能吻我!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31 你狐狸精啊091 本王要你難逃一死039 陰陽調和045 他還不如那個醜八怪?必看081說你愛我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079 不在乎你有兒子014 明遙病了028 到處都是秘密042 上癮了嗎051 不像王爺張口就咬人034 惹上新敵人?043 天造地設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079 寵妾滅妻?050 誰也不能染指本王的女人040 避孕湯藥058 最後的談判096 朕是你的翅膀023 其中有鬼016 求神不如求己077 王爺的畫051 不是他破碎,就是別人破碎026 母老虎有什麼好的062 爺還不能管你?052 誰是獵物012 生孩子他會緊張?091 以後不能再餓到我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30 你以爲郡主府的軟飯這麼好吃?047 借刀殺人090 神秘的禮物?079 盛世長安032 我罩你018 你比胭脂更好吃067 嘴上說不要069 喊誰大舅子呢?038 郡主懷的是我的種073 兒子壞了好事090 龍厲,你太下流了058 見招拆招009 敢強吻爺?048 你可以來碰本王了077 我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037 私會男人027 劍拔弩張009 陸仲自盡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90 東施效顰019 一個擁抱027 你真的惹火本王了023 身材很好090 東施效顰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06 你有了?027 羞於啓齒?054 打造一個保護殼072 兄弟攤牌081 睡青樓?092 天助我也048 你可以來碰本王了049 真是太祖皇帝?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17 什麼舞?脫衣舞?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49 色不迷人人自迷077 我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003 她被認出來了058 爲了我守身如玉024 他帶壞了她004 這世上的女人都不如她057 你死了,我就去改嫁!100 用這種方式退位009 冬至的審問093 兩個女人的較量023 其中有鬼100 用這種方式退位031 裴九的底細085 王爺被強吻056 家法伺候096 你心裡有病!039 陰陽調和029 只有我能收了你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16 誰被誰欺負026 一起看春宮圖099 捲土重來041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22 有病娘子會治035 被人挾持094 差點小產060 還好有個你062 我的感情很珍貴050 領兵親征052 二十歲的童子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