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覺身邊不停有人來來去去,額頭熱了又涼,涼了又熱。好像還有人不停在說話,她神智時而模糊,時而清醒。
模糊的時候就不停做夢,夢裡的情景光怪陸離,各種片段如雪花般紛至沓來,零碎又斷斷續續,快的她根本來不及抓住什麼,清醒的時候又聽到低低的交談聲,好像有男有女。但是具體他們說了什麼,她也聽清楚。
四肢像被禁錮了一樣,沉重的一個指尖都像有千斤重,最後又被拉入沉沉的黑暗中。
";末晚,末晚,你醒了......";周雨蒙發現唐末晚的眼皮輕輕擡了擡,眼睫輕顫了幾下,立刻激動的抓着她的手搖晃起來。
唐末晚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牀在半空中,距離頭頂的吊燈不過半米的距離,剛一睜眼,那明晃晃的燈光就打的她立刻把手背蓋在了眼睛上。結果一動,扯到手背上的針頭,疼的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周雨蒙哎呀一聲,趕緊按住她的手:";你別亂動,還在掛水呢。";然後小心把唐末晚扶了起來,";怎麼樣,好點沒有。";
唐末晚眼皮浮腫,一臉蠟黃,頭髮亂糟糟的,像經過一場大戰,一開口,嗓子就像刀割似的疼:";雨蒙?我這是怎麼了?";
一動,四肢百骸還痠疼痠疼的。
周雨蒙看着她這個樣子,嘆了口氣:";你昨晚上到剛纔,一直都在發燒。人都燒糊塗了,還不聽說夢話,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唐末晚敲了敲發脹的太陽穴。努力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只有一個模糊的大概,只是突然,打了個激靈,她好像,看到了傅紹騫!還說了很多的話。說她想解除契約,說她喜歡的人是陸雲深......
可能嗎?那確定不是在做夢?
她嗓音粗噶如磨刀石在刀刃上滑過,看着爬上來的梯子上綁着一個鐵架,鐵架上掛着一個輸液袋,又看看自己白皙手背上青筋凸顯,不由納悶:";誰給我掛的?";
正說着,底下的宿舍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周雨蒙探出頭往下望了望,笑着打招呼:";陸老師,你來了啊。";說完,就手腳並用的爬下去。
唐末晚也往外看了看,詫異看着陸雲深提着幾個大袋子站在她桌邊。
此時,他也正好擡頭,唐末晚尷尬的縮回身,他眼底卻滿是溫暖:";末晚,好些沒有。";
唐末晚理了理凌亂的鬢髮,點了點頭:";好多了,謝謝,不過學長,你怎麼進來的?宿管阿姨不是不讓男生進女生寢室嗎?";
陸雲深還沒開口,唐末晚已經在底下無比鄙夷道:";唐末晚,你傻啊,陸老師是我們班就業輔導員,相當於半個班主任啊,學生生病了過來探視,阿姨還能不讓他進啊。";
";哦。";唐末晚突然乾咳起來,陸雲深從袋子裡拿出新買的粥和一些水果,最重要的還是一碗解酒茶,又瞧了瞧頂上的鹽水,";我看差不多了,我幫你拔了針,你下來喝點解酒茶再吃點東西吧。";
唐末晚不好意思笑了笑,好不容易在周雨蒙的幫助下爬了下來。
腳跟落地,還有些不真實的飄忽,陸雲深及時從旁邊扶了她一把,他掌心厚實溫暖而乾燥,包裹住唐末晚的小手,令她有些不自在。
幸好他很快鬆開了,並且沒有任何的異樣,端了桌上的茶過來:";來,先喝了。";
";謝謝。";
看着她把茶喝下去,陸雲深又讓她喝粥,她也沒有拒絕,坐在那裡默默喝着。
周雨蒙站在一邊,看陸雲深一言不發的就這樣靜靜陪着唐末晚,從他漆黑溫柔的眼神裡,似乎讀出點什麼來,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兒,看唐末晚喝的差不多了,便道:";陸老師,要不你先回去吧,末晚這裡我可以照看着,有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唐末晚也擡起頭:";是啊,學長,我沒事了,謝謝你關心。";
";嗯。";陸雲深看了看手錶,";本來昨晚你還答應跟我一起吃完飯,看來現在是要爽約了,也好,等你身體好了再說。";他往外走去,臨走前卻不忘交代,";以後沒事別出去亂喝酒,女孩子遇上危險可不好。";
她被說的臉紅,垂頭:";知道了。";
周雨蒙送他出去,見他下了樓梯,趕緊回寢室鎖上大門,唐末晚正上了個廁所出來,立刻就被周雨蒙拉到椅子上開始審問:";說,唐末晚,昨天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你不是陪張曉曼去面試嗎?怎麼最後喝的那麼醉醺醺的回來,還有那個傅紹騫!他昨晚上在樓下等了你多少時間知道嗎?你去喝酒,他怎麼不知道!";
傅紹騫?這麼說她昨晚並沒有做夢,他是真的回來了,她是真的看到他了?那麼說,她記憶中的那些話也都是真的了。【愛去.】她真的說了要跟他解除契約。
胸口忽然像被棉絮堵住,呼吸再度不暢,身體像是抽筋扒皮般疼痛無力。
周雨蒙推着她的肩膀:";說啊,到底出什麼事了,之前還好端端的,這才幾天啊,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他們之間,真的不能算吵架吧,最多就算和平談判。
宿舍裡就她們兩個人,不說話的時候,沉悶與壓抑就充斥着這個狹小的房間,並且不斷蔓延着,讓唐末晚越發難受。
她雖然已經睡了那麼長時間,可依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似乎只有睡覺的時候纔可以忘記一切憂愁與煩心事。
然而逃避終究不能解決問題,周雨蒙也替傅紹騫鳴不平:";末晚,我覺得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會啊,他從昨天下午三四點過來,一直等你等到差不多晚上十點啊,你知道當時是怎樣轟動的場面嗎?可他就是坐在車裡,不說話也不動,就一直靜靜看着我們的宿舍樓,如果不是我剛好下去吃晚飯,也不可能知道。";
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似乎又被動搖出現了裂痕。可傅梓遙和商謹如說的,不也是事實。
現在只剩下一年了。一年後他真的要結婚的話,那麼她呢,到底算什麼。
她不懂。自己在傅紹騫的身邊,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冬叉引才。
她背靠在椅子上,耷拉着腦袋,真的有氣無力。
現在的她,根本無法理解和猜透傅紹騫的種種舉動,亦無法揣摩出他的各種心思,當她以爲前面是芳草萋萋時,她可以一往無前,可是現在明知道前面是懸崖,她就不可能再勇往直前,甚至是裹布不前和卻步倒退。
也許解除關係,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繼續努力求學,纔是她最該做的。
唐末晚的沉默讓周雨蒙很擔心:";沒有吵架那你是跟誰去喝的酒啊,怎麼還喝的那麼醉?";
";嗯,一個朋友,很久不見了,有點高興,不小心就喝多了。";唐末晚隨意胡謅着。
周雨蒙半信半疑,又拿出手機遞給她:";那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雨蒙,他給了你什麼好處把你收買了啊。";唐末晚哭笑不得。
";去,我是覺得,他真的是個好男人,對你其實也算很用心了,向我們這種朋友都那麼細緻體貼的照顧到了,他跟我們的身份本來就不一樣,你也要多理解理解他啊。";
理解,怎麼理解呢。理解他有一個即將結婚的女朋友,因爲現在不在,他剛好寂寞,所以她去填補他空虛的心靈?
";雨蒙,今天幾號了?";唐末晚忽然轉了話題。
";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我想我要複試了。";
";......對,差點把這個正事給忘了,那你準備好了嗎?";
唐末晚搖頭,這幾天事情太多,根本沒來得及。
周雨蒙拍拍她的肩膀:";那還是先準備這個吧,這個是當務之急,比較重要。";
謝天謝地,周雨蒙終於放過她了。
可是她的心,並沒有放過自己。即使她裝的再若無其事,依然日夜反覆折磨着她。
三天後。唐末晚參加學院面試。
她還是選擇了王顯教授。儘管這個決定起初班主任李愛敏並不看好,並且再三勸她考慮一下,但她還是一門心思的要求了,李愛敏拗不過她,便讓她去試試。
還說退下來也沒關係,學校很多教授都知道她,到時候自己幫着引薦下就可以。
唐末晚很感激。
並且在這三天中跟着陸雲深做了突擊式的培訓。
她走進教室進行復試的時候,是平靜而從容的。
可,意外的是來了幾個學院相關專業的教授,卻不見王顯教授本人。他的位置上取而代之坐着的,是陸雲深。
唐末晚震驚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卻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隨即解釋:";王教授出國參加研討會去了,沒有時間,讓我代替他來出席這次面試。";
原來如此。
其他教授也說:";放輕鬆點,我們又不是老虎,王教授不在你應該更自在纔是。";
唐末晚笑着對他們鞠了個躬:";請各位導師多多指教,我是大四年級心理學專業唐末晚。";
面試比唐末晚想的簡單許多。
因爲是本校學生,又有推薦名額,加上陸雲深的地獄式培訓,所有答案,唐末晚都瞭然於胸,應對的遊刃有餘。
本來有意放水的兩個教授到最後都震驚了:";看來,想跟王教授也不是天方夜譚啊,我們學校還有這樣的好苗子呢。";
";嗯,這下王教授應該會滿意的。";
從他們的對話中,唐末晚已經知道結果。
離開教室,陽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剎那,她忽然眯着眼,單純的笑了。
這纔是她應該過的生活啊,簡單的校園,沒有爾虞我詐的傾軋,平靜的求學生涯,努力充實自己後,纔有資格站的更高,看的更遠。
一隻寬厚的手掌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回頭,是陸雲深。
唐末晚立刻放下手道謝:";學長,謝謝。";她恬靜的笑容像一株白蓮,可陸雲深看得出,是已經凋謝的白蓮。
";真要謝我的話,就請我去吃飯吧,正好中午了,我也餓了。";
";好啊,應該的,我正有此意。你想吃什麼呢。";
";吃火鍋吧。";陸雲深道,";我知道校門口有一家。";
......唐末晚沒有請他去校門口,而是去了市中心一家很出名的重慶火鍋店,她說:";全城火鍋就屬於這家最好了。";
他們來得早,還沒有到用餐高峰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後,已經有服務生上來給他們點菜。
唐末晚示意陸雲深點。
陸雲深直接說:";來個鴛鴦鍋吧。我知道你不能吃辣。";
唐末晚心一頓,陸雲深對她的瞭解,似乎超乎她的想象。他知道她不能吃辣,還知道她喜歡吃什麼菜......望着這張近在咫尺的溫暖臉龐,她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無言以對。
鍋底上的很快,用餐的人逐漸多了。
重慶火鍋特別地道,沒想到陸雲深這麼能吃辣,看的唐末晚歎爲觀止,而且特別想試試。
猶豫了好久,伸出筷子,陸雲深已經涮了塊羊肉進她的茶油裡:";嚐嚐看,其實也沒有那麼辣。";
果然,經過茶油的過濾,並沒有那麼嗆口。唐末晚忽然也愛上了這個味道,想着不過茶油嘗一下會是什麼滋味。
結果——
";咳咳,咳咳——";麻辣的滋味在她的味蕾中炸開,嗆得她眼淚直流。
陸雲深見狀,立刻端了杯茶水給她,並且到她身邊,幫她順氣。
可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木質的樓梯上,一身黑色的西裝男人緩緩而來。
樓道上的光線並不強烈,可就在這樣的光線裡,他的輪廓顯得越發清晰,幾縷金色的陽光落在他深咖色的襯衣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暈,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有股說不出的氣勢。
黑色的西裝褲襯得他身材結實又修長,卻也使得眉宇間那些病態的疲倦越發清晰。
他那雙狹長深邃的眼,不知爲何,凹陷的厲害,甚至於......她驚訝的發現,他似乎在短短的幾天裡,急速的消瘦了,也頹廢了,顯得臉廓更加立體而深刻,男人味也因此更足了。
她忘了咳嗽,定定望着傅紹騫那雙透着清冷逼迫的眼眸,身體打了個激靈,卻怎麼也挪不開視線,雙手十指緊緊的摳着牛仔布料。
他的身後簇擁在大部隊,各個都是西裝革履,只是他永遠都是鶴立雞羣的那一個,一眼就能辨認。
陸雲深不着痕跡的往她跟前一擋,傅紹騫斂下所有的情緒,隨着衆人走了。
唐末晚覺得,嘴裡的熱辣似乎更重了,再吃,也沒了任何的胃口。
他們進了包廂,門一拉上,便沒了影蹤。
陸雲深看她的表情,思緒萬千:";你吃飽了嗎,吃飽的話我們走吧。";
她起身拿包,叫了服務員結賬,把錢給了服務員後,她去找零,她站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古色古香的洗手間內點着檀香,拿在手上的手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在洗手間等我,我馬上過去。
她第一個念頭便是逃走。
可剛一拉開門,那個抿着薄脣五官立體深邃的男人已經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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