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唐末晚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了,暖黃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中透進來,照的室內安靜又絢爛。
傅紹騫還在睡。
他的一隻胳膊枕在她的脖子下方。一隻手緊扣着她的腰身,而她的雙腿還纏在他的身上,姿勢及其香豔。
昨晚上發生的一切,那些荒唐而美麗的畫面,再度翻涌而來,咳咳咳……她阻止自己胡思亂想,想起旁邊的小傢伙,心神一凜,他們還真是不合格的父母啊,光顧着自己享樂,卻把那麼重要的孩子給忘了。這時候縉言也該起牀了吧。
而且看看上的時間。哦,她差點忘了,今天答應了陸立風要去診所報道的。
但見他睡得那麼熟,又不忍心吵醒他。
室內微光映照。他的睡顏看起來格外乾淨溫和,褪去了平時的沉穩強勢,烏黑的眉毛一根一根,像是墨筆生動勾勒出來的水墨山水畫。
所以她輕手輕腳的想把自己的身體給抽出來。儘管他們已經那麼熟悉彼此,可似乎她又帶給了他全新不同的體驗,嗯,這樣很好,她的嘴角掛上了滿足的笑意。
然而僅僅是輕微一動,她就把旁邊的男人給吵醒了。
“幹什麼。”他的咕噥聲帶着低沉的微啞,讓唐末晚心臟一縮,抗拒着他腰間禁錮的力量,“額,我要去看看縉言,他也該醒了。”
“管他幹什麼,有手有腳的。”
“……”唐末晚的大腿上,那自沉睡中甦醒的硬物……
“喂!”唐末晚看穿了他深沉眼底藏着的某種激烈迸發的情感,雙手抵在他的胸膛間,“難道你今天不用回公司去上班嗎?”
“不急。”
公司都出了內奸了,新品發佈會也被人佔了先機。他卻像是沒事人似的,不禁讓唐末晚懷疑,他這想好了後招,還是壓根兒就不在意?
可昨晚那句背叛我的人,從來不會有好下場的,又分明清晰的印在她的腦海裡。
就在她失神的瞬間,他人已經壓在她身上,可他還沒動靜,原本寂靜的臥室內突然被打開,卡嚓一聲,唐末晚飛速推開身上的男人,坐直了身體,慶幸,昨晚上已經套上了睡衣。
門口,是頂着一頭亂糟糟蘑菇頭衣服雖然穿的?整,但領子始終歪歪扭扭的看起來有些彆扭的小傢伙,一雙烏靈靈的大眼撲閃着,兩條烏黑與他父親一般的眉毛卻蹙着:“喂,我說你們兩個,偷偷摸摸說了這麼久話了,可以起牀沒啊,我餓了,我要下樓吃早餐了。”
“……”躺在牀上的女人面色大囧,躺在牀上的男人卻一臉神色自若,“你要吃就自己下去吃啊。”這是男人的原話。
小傢伙瞪了他一眼,那邊的唐末晚卻已經如兔子般蹦下牀:“嗯,縉言,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了,我跟你一起下去吃飯。”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放心讓他一個人下去呢。
唐末晚很快整理好了,眼見着男人慢吞吞的,還有傅縉言那一臉鄙夷的模樣:“好吧,那你自己慢慢刷吧,我跟縉言先下去了。”
說完,就牽着孩子手轉身走了,從鏡子裡看到的,是小傢伙回頭對他露出的一個鄙夷的笑,好像在說,跟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似的,動作那麼慢。
……
車子往a城返回的時候,已經十點左右,最快到的話,也要十二點了。
唐末晚無奈只好跟陸立風告假,誰知陸立風還挺大方的應允了,約了下午兩點見面。
傅紹騫神色淡淡,不辨喜怒,但唐末晚已經舉起雙手保證:“我絕對不會損害傅總的權利的。”
傅紹騫輕嗤一聲,倒是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從踏入a城的這一刻開始,他身上的慵懶已經被全神貫注的清冷與內斂成熟所取代。
唐末晚聳聳肩,這也不錯,他不爲人知的那一面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牀第之間。
傅紹騫把他們送回了龍湖春江,但沒有跟他們上去,因爲一路上,他已經接到了陳墨打來的無數電話,昨晚上沉迷於溫柔鄉,想必今天等待他的,會是一場惡戰。
唐末晚彎腰,在他的臉上印上一吻:“加油。”
男人淺淺勾了勾脣,不滿足於現狀,又加深了,吻得她面紅耳赤,旁邊的小傢伙露出一臉鄙夷神色,這才鬆開了她。踩着油門離開。
牽着傅縉言上樓,李嬸已經在家裡做好了飯菜,早飯吃的晚,其實現在也不是很餓,所以隨便吃了點。
然後陪小傢伙玩了會兒智力遊戲,一點的時候,傅縉言要午睡,把孩子哄睡後,就換了身衣服,打車去了陸立風的臨風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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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還在鄉下的彭媛,打了電話自己叫了司機過來接,吳秀梅卻那麼不要臉的,把彭青青塞到了她的車上:“妹子,你一個人回去,這麼大的車一個人坐也是坐,青青怎麼說都是你侄女,你捎帶她一程,也省的我們擔心。”
彭媛蹙眉,一邊的老太太開口了:“帶上吧,真一個人走也不放心。”
彭媛默然,矮身坐入車內。
彭青青得到吳秀梅的眼色,趕緊從另一側跟了上去。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彭青青乖巧的道了一聲:“謝謝阿姨。”
然後,吳秀梅的脖子從車窗裡探進來,突然響起似的交代:“妹子,青青去了那裡人生地不熟,也沒地方住,你就接她回去住幾天吧,要是青青工作安排好了,公司應該會給她安排宿舍的吧,你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女孩子孤苦無依的在城市裡流浪啊。”
彭媛的眉頭,終於打了結,看着得寸進尺的嫂子,冷笑起來:“既然人生地不熟,就別進城了呀,在這裡呆着豈不是更好。”
吳秀梅臉色丕變:“妹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彭媛對吳秀梅的討厭,已經到了相看兩不厭的地步,一點好臉色也給不出,吳秀梅使出撒手鐗,“行,青青,既然你小姨不肯讓你住,你去找你姐夫吧,你姐姐姐夫他們家大,肯定會收留你的。”
一想起傅紹騫那英俊挺拔的身姿,彭青青就臉紅心跳的不能自己,羞怯的喊了聲:“媽——”
彭媛一看彭青青那臉色,心口憋悶,伸手按了關窗鍵,又吩咐司機開車,差點把吳秀梅的脖子給卡住,最後只得憤憤而無奈的退了開來,看着彭媛的車子駛出這個落後而貧瘠的小村莊。
一路上,彭媛都繃着臉,沒說話,彭青青看她的臉色,也聰明的選擇了沉默。
彭媛懶得理她,看着兩邊不斷後退的樹林和稻草,貧瘠與落後被她遠遠甩在身後,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彭青青臉上那熱切的追求。
多少年前,這個姑娘心心念唸的,不也是她渴求的。
她渴望離開這個落後的貧困的小山村,她渴望大城市燈紅酒綠的生活,她也渴望一份轟轟烈烈的愛情,渴望一個衣袂翩翩的白馬王子,其實,她也是遇到過的,只不過當時那人,已經是有婦之夫,已經是別人的丈夫。
那一段日子對她來說,其實已經是她足以診室一輩子的回憶。
只是,她一個農村來的姑娘,除了一張年輕的臉龐,一副年輕的身子外,可以拿什麼去跟他妻子家那樣雄厚的財力去比拼呢。
她不過是他一時激情的玩物,不過是一時派遣寂寞抑鬱的消遣罷了。
灰姑娘的美夢終究只能存在於幻想中,不過唐末晚是個例外吧,彭媛其實也是羨慕唐末晚的,過了這麼長時間,哪怕是經歷了兩年多的換子風波,傅紹騫最終還是回到了她的身邊,真是個讓人豔羨的愛情故事。
其實嚴格說起來,她自己,也應該知足了,至少這些年,唐鎮遠對她真的還不錯,她的生活也一直很安康,當然,如果沒有出現那個人的話。
至於身邊的彭青青,彭媛想既然唐末晚跟傅紹騫在一起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無可改變,那她這個做媽的,也只能讓她的生活變得安定起來,別出什麼岔子了,畢竟,唐家還是需要仰仗傅家的。
唐宛如那個樣子,如今只能依靠唐末晚了。
回到唐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太陽暖融的照在唐家那幢二層花園洋房上面,白色的牆體好像公主的城堡,彭青青站在大門口,有一種被奪目的暈眩。
彭青青他們家的房子在村裡雖然是新建的,也是數一數二的,可跟眼前這樣的漂亮撿起來,簡直是不堪入目。狀低場技。
“小姨,這就是你家啊,好大好漂亮啊。”
無視彭青青眼中的熱切,彭媛拎着包,進了屋子。
客廳裡,彭媛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西裝,花色緊身褲的男子坐在她最常坐的沙發位置上看雜誌,一條腿擱在另一腿的上面,嘴裡還哼着小曲兒,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阿姨從廚房裡出來,拎了她的包放到一邊架子上:“太太,你回來了。”
看到彭媛突然出來,沙發上的男人愣了愣,很快放下雜誌站起來:“伯母,你好你好。”笑起來的時候一口白牙,一看就是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
彭媛不喜歡這些烏煙瘴氣的人,沒理會,徑直朝樓上走去,倒是這男人看到身後的彭青青,衝她微微一笑。
彭青青這姑娘還是第一次看人打扮的這麼騷包,居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彭媛在前頭喊:“青青,你上不上來,不想上的話我去休息了。”
“哦,來了。”彭青青趕緊一路小跑上去,彭媛指了其中一間客房給她。
而此時唐宛如剛好從臥室裡出來,大冷的天,已經是春裝的打扮,一身的妖嬈,看的彭青青眼神直勾勾的,唐宛如眼神盡是厭惡,瞥了彭媛一眼,冷嘲熱諷:“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往這裡帶,真當你自己家啊。”
“……”彭青青只覺得眼前一陣香風飄過,樓下的唐宛如已經挽住那小白臉男人的手,大刺刺出門去了。
彭媛也不理她,徑直關上了臥室門。
不過傭人很快來報:“太太,屋外有個乞丐樣子的男人,這幾天天天在外面徘徊,怎麼趕也趕不走,你說,要不要報警?”
彭媛換衣服的手一頓,跟着傭人來到監視器前,看到大門口傳輸進來的畫面,心倏然一沉,對傭人說:“我出去看看。”
門外站着的,正是上次在巷子口企圖將彭媛拉進去的男人,彭媛不知道他怎麼找到這裡的,但,絕對不會有好事。
看到她出來,流浪漢那張滿面髒污的臉,微微露出了笑容:“唐太太,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彭媛低吼,面色不愉。
“我要什麼,難道你還不清楚。你女兒現在可是嫁入豪門了啊,你不是應該感謝我?”
彭媛冷臉:“咱們早就銀貨兩訖了,你這幾年卻一直纏着我,我告訴你,你別逼我,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我沒什麼,倒是你,一輩子免費的牢飯我請你還是請的起的!”
“你——”流浪漢見威脅她已經不爲所動,也知道自己討不了多少便宜,一咬牙,“一百萬!你給我一百萬,我立刻消失在你眼前,以後也絕不來打擾你!”
“你做夢!”彭媛黑沉着臉,“十萬,多了一分沒有!”
男子咬牙:“五十萬!”
“十萬,不要拉倒。”彭媛轉身即走,男人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彭媛立刻一揮,滿臉厭惡,“別碰我!”
男人呵呵笑:“行,十萬就十萬吧。”
“等你寫好切結書給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來煩我,我就把錢給你,現在,給我滾出這裡,別讓我再看到你!”
男人摸摸?子,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彭媛轉身回屋,心情卻很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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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光臨陸立風的診所,唐末晚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興奮,看着在外面候診的一排排隊伍,她升起一股爲人醫者的驕傲。
在陸立風辦公室外,沒有例外的遇到了魏曉晨,兩人親切的交談了一會兒,唐末晚敲開了陸立風的辦公室大門。
陸立風正在整領帶,隨後換上了白色外袍,唐末晚挑挑眉,看到他桌上剛剛泡好的咖啡,手指還在正的領帶,以及一絲不苟的辦公桌,瞭然:“陸醫生,其實這下午兩點的時間,是你爲自己安排的吧。”
“不錯。”陸立風倒也實誠,“但難道不是也很符合你的?”
唐末晚不置可否,不動聲色將陸立風打量了一遍,陸立風往後一靠,背靠着自己的老闆椅,雙手十指快速翻飛,那是他心情愉悅的標誌性動作:“唐醫生,是不是該讓我看看,你這兩年到底都學了些什麼東西。”
唐末晚微微一笑,淡定從容的點頭:“我看出來,陸醫生性生活充分和諧,哦,根據眼底下的烏黑判斷,應該至少賣力了兩天兩夜以上,還有嘴角破皮情況來看,下身應該也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唐末晚的眼神輕描淡寫的滑過他西褲的拉鍊,倒是陸立風一緊,差點沒伸手去捂。
兩天兩夜以上,還真被這個小妮子給說對了!謝依人那小丫頭,竟然整整纏了他兩天三夜!
如果不是大家都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恐怕還不肯放他走!
至於她的餿主意,他不認同,但也不反對。
陸立風斜睨着唐末晚,一派雲淡風輕:“不錯,看來還是有點進步的,還不如讓我來談談對你觀察後的看法?”
望着陸立風那如炬如電的目光,還有嘴角不可一世的笑意,想起昨夜種種,她既然都說出了他的難堪,他想必也不會讓她太好過,所以她選擇了:“不必!對陸醫生的專業才能,我向來不懷疑,我感同身受。”
陸立風莞爾,加深了眼角笑意:“唐醫生真是無趣呢。”
“嗯,你的性趣對着謝妹妹施展就可以,對我,呵呵呵。”
陸立風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那好吧,言歸正傳。”陸立風身體往前一傾,雙手擱在桌子上,結束了之前的寒暄預熱,算是回到了嚴謹的工作狀態,“其實我這次叫你回來,不單是想讓你回這診所來,是我另外開了個分院,讓你去當負責人,你覺得怎麼樣。”
“負責人?”唐末晚很驚訝,最初陸立風打電話叫她上來商議的時候,她以爲……
陸立風點頭,從抽屜裡抽出一份合約來:“這裡的話魏曉晨一個人也能夠應付,殺雞焉用牛刀,我這個人眼光向來放得長遠,根據兩年前和現在的數據比較來說,我這個診所的科室已經無法滿足目前單身男女的取向需求,所以,我已經高瞻遠矚的單獨開了間診所,專門負責,男女性取向問題的研究開發與探討,而你,唐末晚,現在也是時候到了你發揮專業才能,一展所長的時候了,當然,你可以學習我,統領全局,除了特別疑難雜症的,你其實並不需要以身犯險。”
這個……似乎比直接接觸病人好很多呢。只是,她拿過合約書:“陸醫生,不介意我拿回去仔細研究下,明天再給你答覆吧。”
陸立風失笑:“行,明天我等你回覆。”
回家的路上,唐末晚接了個電話。
她很意外。
電話是韓之敬打來的,也不知道什麼事,她想了想,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喂,韓先生。”她的嗓音清亮而客氣。
那邊的韓之敬,卻顯得諸多沉默,呼吸似乎還與隱隱的急促,但被他壓抑住了。
“韓先生?”唐末晚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您沒事吧?”
“沒事。”韓之敬似乎又恢復了一貫的溫文儒雅,唐末晚點頭,“請問,有事嗎?”
韓之敬在那邊呵呵笑:“也沒什麼,想問問你回a城沒有。”
“哦,已經回來了。”出於禮貌,她還是問候了一聲,“您的事情解決了嗎?”
韓之敬嗯了一聲:“解決了,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見你一面,然後請你,噢,當然還有紹騫,縉言一起吃個飯。”
“啊?”韓之敬當下表態,“我沒有別的意思,想謝謝你前段時間對靜語的照顧。”
“韓先生,這真的是舉手之勞,不必客氣啊,而且紹騫也沒時間,他這段時間很忙,真的不好意思。”
唐末晚拿傅紹騫做擋箭牌,哪裡知道,韓之敬這麼執着,傅紹騫沒空,但還是堅持要請她吃飯,唐末晚拗不過他,只好應承下來,不過時間上——
“這樣吧,韓先生,我現在正好有空,吃飯就算了,我請你喝個下午茶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韓之敬當然是求之不得的應承下來,唐末晚本着速戰速決的原則,約他在本城最大的粵點心館子見面。
所以她又麻煩司機臨時掉頭,改了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