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這是項雲飛的腳步聲,很沉,很重,一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這裡,不是地下室。
這是一個人間地獄。
那冷冰冰的鐵籠子,那黑白相映的圓形舞臺……不!那根本不是舞臺,那是一個血淋淋的鬥獸場。
鐵籠子裡面,關着的,不是人!
而是一羣狼,一羣猛獸!
這裡,是泯滅人性的加工廠!
沿着彎彎曲曲的石梯而下,獨自一人,項雲飛一步一個腳印,向那圓形的鬥獸場走去。
此時此刻,整個偌大的空間,只有他一人。
萬般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這裡,沒有風,壓鬱而窒息。
所有的人都被帶走了,沒有發現陳曦和於靜。
萬幸的是,那些女孩,來的時間不長,沒有被徹底洗腦,她們,還有人的情感。
韋小倩看守過這裡一段時間,這還是她的功勞,通過那段視頻對話,項雲飛看得出來,她,還有良知。
那些女孩,還有救,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經過簡單的盤問之後,項雲飛了解到,那些女該,都是近幾個月被拐賣到此地,然而,她們,並沒有見過陳定海和歡兒。
一眼都沒見過。
培訓她們的,訓練她們的,另有其人,全是蘭花草的所爲,而那些人,要麼已經死了,要麼,被關在看守所,還是一句話也不肯說。
這些女孩子,她們見過韋小倩,然而,現在,韋小倩已經死了,她無法出面作證,視屏錄音,只能作爲輔證,不能指證陳定海。
那段視頻,韋小倩說,陳定海是個毒販,然而,只是她說,沒有直接證據證明。
她說這間密室,是陳定海的,陳定海也來過,也只是她說,根本沒人能證明,那些女孩,沒有見過陳定海。
她們看到陳曦了,那個一瘸一拐而清麗脫俗的女孩,但她們沒見到陳定海和她一起。
僅憑韋小倩一家之言,不能把陳定海繩之以法。
更何況,韋小倩已經死了,法庭上多半不會採納。
他還需要,更加確鑿的證據!
這樣,才能將其一棒打死!
陳定海既然販毒,必須得有毒品,有交易人。
毫無疑問,吳雨蝶,依然是關鍵。
她和陳定海關係匪淺,且是掌控蘭花草的實權人物, 她知道的,必然不少。
然而,唐風已經很久沒傳消息給他了,吳雨蝶在哪裡,他不知道。
還有一點,陳定海既然涉嫌拐賣人口,要證明這些女孩是被其拐賣而來,那必須得找到兩個人,於靜和陳曦。
特別是陳曦!
她來過這裡,那些人女孩,見過她。
同時,吳志遠與歡兒和陳定如此深仇大恨,以陳定海的性格,陳曦也必然見過歡兒和陳定海!
只要找到陳曦,就有足夠的證據,起訴陳定海和歡兒拐賣人口。
有了吳雨蝶和陳曦,那韋小倩的那視頻對話,就有價值了,價值連城!
婺江浮屍案,也可以一舉告破!
陳定海不但涉嫌販毒,涉嫌拐賣人口,還涉嫌謀殺。
這些罪名,只要一條成立,陳定海和歡兒,就算不判死刑,也註定夠他們坐一輩子的牢了。
項雲飛握緊拳頭!
他,終於來到圓形的舞臺下方。
伸出手來,他的手指,從舞臺上的梯子上撫過。
深呼吸一口,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是死亡的味道!
他聞得出來。
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讓人髮指!
項雲飛踏上舞臺,擡頭仰望,舞臺半空,有一個玻璃築成的房間,宛若懸浮在空中一般,從這裡看,看不到裡面的場景。
但楊啓發告訴他,從那個房間,可以俯瞰這裡的一切。
韋小倩說,她親眼看見,就在那玻璃房裡,看着陳定海和陳曦,他們……
舞臺上,還有早已經風乾了的血跡。
點點嫣紅,灑落在舞臺的木板上,每一滴血,無不控訴着無盡的罪惡。
這些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呀!
蒼天無眼,爲何要讓她們遭受如此折磨。
項雲飛臉色陰晴不定,站在舞臺中央,很久很久,默然。
直到,一個魁梧的青年,出現在她身邊。
“局長,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我們以這裡爲圓點,這片區域,我們開始挨家挨戶的搜查了!”孫宇說道。
“不要盲目去搜,要找重點!”項雲飛說道,“這是金融中心,每個高樓大廈,不知道有多少房間,這樣下去,你要搜到何年何月,而且,那些大老闆,會讓你們這樣折騰嗎?”
“那怎麼做!”孫宇問道。
其實,他心裡已經暴怒,他從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那個胖子兩次截住他的車,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更是不止一次從他面前逃走,但他,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憤怒。
他恨陳定海!
這個人,簡直是個畜生!
看到那些被關在籠子裡六神無主的姑娘,他的心,無比悲憤。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把歡兒和陳定海抓了,嚴刑拷打,不怕他們不招。
“那些高樓大廈,人多眼雜,陳曦不會被藏在那裡,你重點查公寓,特別是那些看着很不起眼,很不讓人注意的那種公寓,說不定,就在我們眼前,但我們一時間給漏掉了!燈下黑,歡兒一向喜歡這麼玩!”項雲飛沉聲說道。
“局長,我有話要說!”孫宇終於忍不住,低吼道。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不申請拘捕令,直接把陳定海和歡兒給抓了,是吧!”項雲飛看了孫宇一眼,何嘗看不出他的想法。
“是!我不服!”孫宇拳頭捏得咔咔響,“這裡,明擺着的,就是證據,爲什麼還不能動他們,那些姑娘,那些姑娘……”
“陳定海背後,有人!”項雲飛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孫宇的肩膀上,“那個人啊,位高權重,私下裡,不止一次警告我了!”
“局長,你!”孫宇睜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怕了!”
在他心裡,最敬重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張逸傑,一個,便是項雲飛了。
在他看來,他們,不畏權貴,大公無私,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這兩個人,是他一直望其項背而追趕不上的人。
他沒想到……
“混賬!”項雲飛怒吼,“我還能怕什麼?我老婆已經跟我離了,現在她和女兒都在國外,我有什麼可怕的!”
“那你剛剛……”
“管他位高權重,哼!”項雲飛冷哼一聲,“他已經被省紀委的人盯住了,早晚落馬,我暗中收集不少證據,交給了檢察院,他蹦噠不了多久了,我管他是誰,敢犯罪,我就敢抓!”
“那爲什麼還不能碰陳定海?”孫宇不解。
“蘭花草的那些人,我就抓了好幾個,她們招供了嗎?沒有!”
項雲飛說道,“那些人,都是陳定海培養出來的,你以爲,抓了陳定海,嚴刑拷打,就能給他定罪?你想抓了又放嗎?”
“那還要等多久!”孫宇雙目赤紅,問道。
“說起來,我們把蘭花草一網打盡,還是吳志遠的功勞!”項雲飛臉上,蕩起一抹嘲諷之色,“必須儘快找到陳曦,陳定海的末日,不遠了!”
“還有,通知信息部,嚴查每一個人的通話記錄,特別是某些局裡權位不低的人!不把他揪出來,早晚壞事!”
“連……副局長劉天峰,我們也要查嗎?”孫宇低聲問道。
“我查的,就是他!”項雲飛目光深邃起來,“每一次行動,只有他都在,還記得我們全城搜查夜場的那次嗎?人還沒抓着,就連死了四個人,黃韻寒竟然在審訊室自殺了!楊暮雪母子,安排在那麼隱秘的地方,還是被人找到……哼!”
“什麼?”孫宇大吃一驚,“你……懷疑……”
“這事,你不要對任何人說,包括楊啓發在內,低調行事!”項雲飛俯在孫宇耳邊,“如果,某一天,我出事了,甚至是死了,記住,是劉天峰做的!真到那一天,你要沉住氣,不要聲張出去,暗中收集證據,再揭發他,我想,那時,他已經是公安局局長了!”
“局長,你……你!”孫宇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放心,我命大,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項雲飛輕拍着孫宇的肩膀,“快去做事,一定要找到陳曦和於靜,必須得快!”
“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是!”孫宇昂首挺胸,行了一個軍禮,轉身而去。
……
“志遠,你說,項雲飛能幫你找到小曦嗎?”
殘陽路31號,一個窗口,兩個青年負手而立,看着21號忙忙碌碌的警察,餘多多問道。
“我不指望他能幫我找到小曦!”吳志遠搖頭,“要守護心愛的人,靠的是自己,別人永遠靠不住!”
“那你……”餘多多不解,他還是想不通,爲什麼志遠會跟項雲飛承認自己殺人的事情。
“我就是利用他們打草驚蛇!”吳志遠說道,“很多關鍵人,要麼死了,要麼失蹤了!小曦不能等,她等不起,每一分鐘,對她來說,都是折磨,只要把陳定海逼得狗急跳牆,他才能冒出頭來,我們纔有機會!小曦,可能就被關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就讓公安局的人給我探路!”
“志遠,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找到小曦了,你們,該何去何從?”餘多多問道。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淨土,不容觸犯,而這個世界,只能裝得下一個人!”吳志遠說道,
他,忽然笑了。
“我們要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片淨土,與從前一樣,鳥語花香,而那個人,只要幸福安康,我粉身碎骨,也值了!”
“你這是幫了項雲飛的大忙,還把自己給陷進去了啊!”餘多多嘆道。
“你錯了!”吳志遠搖頭,“我不是幫他的忙,你看,那些姑娘,和小曦一樣啊,我是幫她們,要是小曦知道,一定很開心的!”
“你這把火,怕是不夠啊!怕是逼不出他們來!”餘多多說道。
“你想怎麼做?”吳志遠問道。
“簡單!”
餘多多意味深長起來,“還記得渝城的那一道驚雷嗎?一品堂,被你夷爲平地,你炸了陳勝天的酒樓,我就炸了陳定海的夜京飯店,狠狠地抽他一記耳光,我看他會出來不!”
“不可!”吳志遠急忙說道,“夜京大飯店,是婺城星級大飯店,那裡常有住客,人太多,我只想找到小曦,不想傷及無辜!”
“這事好辦!”
餘多多咧嘴一笑,“陳定海又不止一處產業,海天工貿,可以下手!”
“是楚雄讓你這樣做的吧!”吳志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死胖子,楚雄這個人,深不可測,別被人當棋子用了不自知,我現在,只有你和小勇兩個兄弟了!”
“放心!”餘多多提着黑色的行李包,往門外走去,“我們分頭行事,你跟着公安局的人,要是他們真找到小曦了,這最好不過,要是……反正,有警察當明燈,我們辦事情,方便多了,走吧,一會兒他們就搜過來了!”
吳志遠看着殘陽路,那裡,依然不見陽光。
“陳定海,歡兒,該到攤牌的時候了!不死,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