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繼續吹,很兇,很猛。
麗州,市府路,不見一個人影。
有一棟大樓,氣勢恢宏,燈光璀璨。
特別是,牆上那幾個大字,更是格外奪目:
人民公安!
然而,有一個地方,卻昏暗無比。
這裡,沒有風,壓鬱而窒息。
昏暗的房間裡,卻有一處,格外刺眼,那是一盞白熾燈。
這是整個房間裡,唯一有亮光的地方。
一張桌子,一盞燈,兩個人。
這是一男一女,相對而視。
她,一頭短髮,英姿颯爽,鳳目怒瞪,逼視着對面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被手銬拷着,一副慵懶的姿態,卻迎着她的目光,神色坦然。
毫無疑問,這兩人,不是袁媛和安詳,還有誰?
“安詳,你到底說不說,你和陳歡兒什麼關係?”袁媛撐着桌子,居高臨下,俯視安詳。
“走光了!”
安詳輕笑一聲,目光從袁媛起伏不定的飽滿處掃過,“真白,嘖嘖嘖!比起我場子裡的大多數佳麗公主還有料,經常鍛鍊的女人,果然不一樣!”
“混賬!”袁媛拍案,臉色鐵青。
說起來,眼前此人,她沒少打交道。
她做刑警隊隊長的第一天,抓的人,就是安詳。
此人是麗州城最大的流氓,一旦發生什麼案件,她第一個就找他問案。
她知道此人是個無賴,極爲難纏,每次抓他,最終還是將其放了,對此,她很是無奈。
但,這次,不一樣,性質完全不一樣。
在安詳的場子,死人了。
兩死兩傷,最可惡的是,兇手全逃走了。
特別是歡兒,在救護車上殺人逃走,對她來說,更是顏面掃地。
這是她從警以來,最大的一次失職,她必須儘快抓到歡兒,將功補過。
而安詳,是突破口。
他在黑道上,最大!
就算此事與他無關,但,他必然知道什麼。
然而,此人極爲油滑,進來之後,一直跟她抽科打諢,色眯眯地打量着她。
她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的。
此人雖然不是個東西,卻極爲疼愛他老婆,他有那麼多夜場,手底下有那麼多漂亮女人,但他從未在外面沾花惹草。
由此可見,此人極爲自律。
但,袁媛還是忍不住怒氣,如果這樣下去,什麼有用的消息,她也問不出來。
“袁大隊長……”安詳悠悠開口,“我剛纔是誇你呢,別介意哈!我真的不知道,案發的時候,我在喝咖啡呢,你的人也知道的啊!”
“喝咖啡,喝一整個下午?”袁媛問道。
“咖啡提神吶!”安詳攤攤手,“我那麼多場子,很費心啊,我雖然在喝咖啡,但我在思考問題,哎,說了你們做公安的也不懂,做生意,難吶!更重要的是,我喜歡喝咖啡,咋了?”
“你……”
袁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深吸一口氣,她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盯着安詳,說道,“你不開口是吧,好,你看這是什麼?”
話音剛落,袁媛扔出兩個密封袋,砸在安詳面前。
其中,是兩顆子彈頭。
“這兩顆彈頭,一顆,是在龍騰工貿經理何茹身上找到的,她死了!死在家裡,一顆,是在你夜場上,一個死者身上取出來的,而這兩顆子彈的型號,口徑,完全一致,是一把槍裡發射出來的,也就是說,兇手是同一個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剛剛逃走的陳歡兒!”
“殺人兇手是她,你去抓她就是了,找我幹嘛?”安詳說道。
“還有一個死者,叫華飛!”
袁媛咬牙切齒,“你別告訴我,你不認識他,我查過他的手機通話記錄,今天中午,他打了個電話給你,而你們通話以後,鳳凰山菜市場一條小巷子中,就發生命案……而你的手下,卻在那個時間點,全部去鳳凰山菜市場,哦,忘了告訴你了,你的手下,大多數被我抓了,他們交代,是得你的吩咐,他們去鳳凰山,爲了找一男一女,這兩個人,叫吳志遠,和陳曦……”
而吳志遠,剛好是今晚在你夜場命案的兇手之一,他們兩人,就曾在龍騰工貿上班一個月!”
“砰!”袁媛說着,一拳砸定在桌子上,“你敢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安詳默然,變得面無表情。
這個袁媛,當真厲害,能查出其中關聯,她能做上刑警支隊隊長,果然不一般。
但,他能說什麼?
告訴她,這是張逸傑指示的麼?
他不能說!
唯有沉默以對。
“不說話了,是吧!”袁媛低喝,“你不說,僅憑這些,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你與今晚的槍殺案有關,我可以告你謀殺!”
“什麼!”安詳大怒,拍案而起,“袁隊,我可是老老實實的做生意,你別亂整,給我安罪名啊!”
“老老實實?”袁媛冷笑,“你老老實實?你每個夜場,最起碼有幾百個女孩,你以爲我瞎了?你賺了不少吧,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今晚這起槍殺案,華天與吳志遠結仇,想除掉吳志遠,買通你動手,你的人,反被吳志遠殺了,所以,你請來陳歡兒,才造成夜總彙的大火拼,造成兩人死亡……”
“胡說八道!”安詳氣得七竅生煙,這女的,抓不到歡兒和吳志遠,就栽贓陷害他,簡直是欺人太甚。
“那些女孩,你可以隨便找個來問問,她們是不是自願的,我有強迫過她們麼?”安詳說道,“我做的,可是合法生意,我的場子,一向乾乾淨淨,不搞黃賭毒,全憑那些女孩的才藝,唱歌跳舞,吸引客人,這有錯嗎?袁隊,你想害我,也編個合理的理由,是,我是認識華天,我是接了他一個電話,又如何?這能指證我謀殺麼?簡直是胡說八道!”
“那你告訴我,華天打電話給你,說了什麼?那你告訴我,你的手下說了,是得你的命令,纔去鳳凰山找吳志遠和陳曦,你怎麼解釋?”袁媛問道。
安詳默然,重新坐下。
“怎麼,你以爲裝啞巴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袁媛怒吼,“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歡兒和吳志遠,都不好惹,你這樣包庇他們,你非但不得安全,反而會遭受殺身之禍!你不是想證明你清白嗎?那就合作點,別冥頑不靈!”
“咔!”安詳不再說話,從兜裡,掏出一根菸來,點燃之後,閉目仰頭,不理會袁媛。
“你!”袁媛大怒。
此人真是油鹽不進。
“是,我知道,你這種人,也就這樣了!”
袁媛冷笑一聲,也坐下身來,幽幽說道,“但你別害人啊,你有沒有想過你老婆孩子?聽說,他們一個月前就沒有消息了?定是你知道有事要發生,把他們藏起來了吧,但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就敢保證,歡兒和吳志遠找不到他們麼?你知道這兩個人有多兇麼?死在你場子那兩人,每個人身上,最起碼有十幾個子彈孔,身體被打得稀巴爛,你想你老婆兒子,也……”
“住口!”安詳睜開眼睛,一腳,將香菸踩滅,寒聲說道,“袁隊,你過了!”
“好,我道歉!我不該拿你家人說事!”
袁媛點頭,“但,我剛纔說的,極有可能發生,吳志遠和歡兒,非同常人,不但身手極高,更是兇殘之極,你唯一的出路,只有跟我合作,只有他們落網了,你才能洗脫罪名,你的家人,才能安寧的過日子!”
“我能告訴你的是,他們是狗咬狗,互爲仇敵,這事,與我無關!”安詳說道,“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你不是想從我這裡找歡兒和吳志遠的線索,從而抓他們麼?你覺得,以他們的作風,會讓人知道他們的行蹤麼?”
安詳繼續說道,“別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與其針對我,不如在各個交通要道設置路障,嚴查各個出入的車輛,以防止他們出逃,還有,我警告你一句,既然你知道他們很兇,別搜查,就算你的人搜查到了,只會增加幾條人命而已……對付這種人,只能甕中捉鱉,搜查,無濟於事,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了!”
“反倒教我做事起來了……”袁媛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歡兒的下落?”
“不知道!”安詳搖頭,“袁隊,你不會像以前一樣,問不出什麼來,就把我吊起來打吧,我說的,已經夠多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後臺?”袁媛皺眉。
這個地痞,與往常不太一樣了。
他,有恃無恐。
以前他雖然不怕,但絕對不是這般硬氣。
難道,他真是無辜的?
絕對不是,他絕對與今晚這起槍殺案有關聯,或者說,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但,無論她怎麼說,也問不出個實質性的線索。
他說的那些話,等於沒說。
忽然之間,袁媛靈光一閃,她想起一個人來。
張逸傑!
案發當時,張逸傑也在現場!
“咔!”卻在這時,房門開了。
房間裡,頓時一片泛白,明亮起來。
一箇中年男子,氣宇軒昂,帶着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走了進來。
“局長?”袁媛蹙眉問道,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
“這是安總的律師,來保釋他的!”中年男子,指着身後的青年說道。
“我有權扣留他二十四小時!”袁媛不解。
“放他走吧!”中年男子搖頭,“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