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逸傑走了,腳步匆匆。
他不擔心袁媛送他一程,會讓人懷疑他們的關係。
如果躲躲閃閃,反而會引人懷疑。
剛出醫院,便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公安局。
他的心情,格外糟糕,一如天上黑壓壓的烏雲,壓鬱而讓人喘不過起來。
毫無疑問,他要找劉天峰。
他要試試這個人的底,到底這是爲何。
既然,昨天晚上找人殺歡兒,今天爲何還要幫她,把所有的警察支開,這很矛盾。
難道,他是想讓吳志遠和歡兒相互拼殺麼?
不是!
通過袁媛的話,張逸傑知道,那種局面,明顯對歡兒有利。
利用幾個小混混,讓吳志遠放鬆警惕,而後,一槍斃之。
這是歡兒的手段。
只是,她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林楓,自己中了三槍,帶走吳志遠。
如果,那些便衣警察,是劉天峰指使離開,這明顯是在幫歡兒,他希望她活着,而不是她死。
那爲何,昨晚,要找人殺她?
難道,今天出了什麼變故不成?
或者,劉天峰遭遇了歡兒的威脅?
要不然,以此人的老謀深算,怎會輕易出面,明目張膽的指使那些便衣警察離開,這豈不是讓人懷疑麼?更何況,是這般敏感的時刻。
更重要的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如果張逸傑不找他,這不符張逸傑的性格,以往,項作飛在時,張逸傑可是常在其面前大吼大叫,如果張逸傑藏着掖着,劉天峰難免會有所警惕。
爲了打消他劉天峰的疑慮,張逸傑必須找他。
儘管,現在張逸傑被停職了,但,兩宗命案,都有吳志遠和歡兒有關,且,他都在第一時間趕往現場,他不得不去麗州公安局走一趟。
思緒萬千,出租車終於來到了公安局門口。
張逸傑登記,徑直往局長辦公室而去。
相信,劉天峰也在那裡。
然而,當他推開房門,第一時間,便看到,一箇中年男子,靠在辦公桌上,夾着香菸,愁容不展。
這不是麗州公安局局長,江超麼?
看到張逸傑走進來,他面容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小張,來了!”江超並不意外,急忙招呼張逸傑坐下。
“江局,劉副局長呢?”張逸傑開門見山,問道。
“他回婺城了啊!”江超一愣,“來了一趟,開了個緊急會議,指示一下工作,就匆匆走了!”
“緊急會議?”張逸傑皺眉。
“是啊!”將超苦笑,“還不是陳歡兒和吳志遠的案子,遺憾了,還是讓吳志遠逃跑了,不過幸虧有張隊第一時間趕到,抓捕了陳歡兒,你雖停職,但卻總是衝在最前線,可敬可佩啊!”
“冒昧問一句……”
沉默半晌,張逸傑問道,“局長可否透露一些細節?今天的案子,有蹊蹺……從案發到結束,整整將近十五分鐘,竟然無一個警察在那片區域……局長,我想了解一下,你們是如何佈置警力的!”
“都是會議決定的,是我的疏忽!”
江超說道,“我們的警力,大多都佈置在清泉鎮上了,然後分散開來,遍及各個村,卻疏忽了泉溪鎮,這次行動,我負全責,是我一手指揮的,我原本以爲,那些小混混出現在清泉鎮,還放出話來,說吳志遠在那裡,只要盯死他們,就會有線索,不料……”
“什麼?”張逸傑站起身來,“局長,你確定,這案子是你親自指揮的?”
“是!”江超點頭,“會議的時候,方案也是我提出來的,所有參加會議的人員,全部附議通過……原本,那個路口,我是安排有人在那裡巡邏的,不料龍泉山東面路口,發生鬥毆事件,就立馬調他們趕往現場,東面鬥毆剛發生,西面的泉溪路口,吳志遠和歡兒就火拼起來了……”
“調虎離山!”張逸傑咬牙。
“劉副局長呢?他怎麼表態?”張逸傑問道。
“什麼也沒表態!”江超說道,“開了個會,我們提議,他贊成,隨後就回婺城了!哦,楊啓發楊副隊長一直跟着他……”
“是麼?”張逸傑目光閃爍,片刻後,擡起頭來,“打擾局長了,我有事,先走!”
張逸傑說着,轉身而去。
“小張……”江超喊道。
“局長還有事麼?”門口,張逸傑頓住腳步。
“抱歉,這是我的失職!”江超說道,“我知道,你一直追查吳志遠和歡兒的行蹤很久了,我已經在各個交通要道,佈置路障,希望能抓到吳志遠,將功補過,吳志遠落網了,我會向廳裡引咎檢討!”
“局長爲什麼這麼悲觀?”
張逸傑說道,“不是你指揮失當,而是有人在暗中搗鬼,我想說的是,犯錯了當然要承擔責任,但,現在首先考慮的,是如何讓吳志遠落網,你這種心態,是抓不到吳志遠的!別忘了,還有一個高手在幫他!”
“我知道了!”江超重重點頭,當他擡起頭來,已然不見張逸傑的身影。
……
“是誰!”
走出公安局,張逸傑自問。
他聽得出來,江超的話,絕對是真話。
他沒必要隱瞞自己。
因爲,參加會議的人很多,一查便知真假。
且,江超不是心機深沉之輩。
要不然,昨晚,也不會讓他親自接袁媛到醉香樓。
江超見過廳長,還有張逸傑的老師。
只是當晚,張逸傑沒有現身。
但,如果說這次行動,是江超指揮,泉溪路口,發生兇殺案,沒有一個警察,這是巧合,張逸傑打死也不信。
這裡面,絕對有陰謀。
一開始,張逸傑想到的是劉天峰,但他沒有參與這次行動,如果是他,那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可是,直覺告訴張逸傑,今天的事情,不是劉天峰暗中搗鬼。
太明顯了,以劉天峰的性格,不會如此冒險。
此時此刻,張逸傑心裡,陰霾重重。
“嘟嘟嘟!”正在這時,張逸傑手機響了。
打開一看,孫宇打來的。
“喂?”張逸傑按下了接聽鍵。
“張隊,發現重要線索!”
電話那頭,孫宇迫不及待地說道,“昨晚,開車撞警車的那個司機,他的接頭人,有眉目了!”
“哦?”張逸傑說道,“我昨晚去看守所見過此人,他是收錢辦事,但他交代,並沒有見過什麼接頭人!”
“是這樣的!”孫宇興奮地說道,“張隊知道,那個司機是在書店收錢的吧,這個混賬東西交代,他的錢,是在巴黎聖母院和安娜卡列寧娜之間拿的,一排名著書架裡……他收錢的時候,只收到一個信封袋,裡面有一萬塊,他是沒見到接頭人,那個書店也很老舊,同樣沒有監控……”
頓了片刻,孫宇說道,“但是,當真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孃的,店主的女兒,是個攝影愛好者,無意中,拍到這個接頭人的照片,清清楚楚,嘿嘿,我問過她,她說,看到這個男人氣質出衆,但卻不看書,就在書店裡瞎逛,所以,她好奇,拍了下來,她親眼看見這個人,將信封袋卡進那排名著的書架裡面……張隊,我馬上發照片給你……
嘿嘿,只要抓到這個人,就能把幕後者揪出來,就能證明昨晚的車禍,是劉天峰這狗日的指使,就能證明,他買兇殺歡兒!”
“老子忍這老東西很久了,局長就是他害死的,他媽的,一天裝模作樣,他還真當他是英雄了!”孫宇吼道。
“你別衝動!”張逸傑叮囑,“先弄清楚此人的身份,再暗中將其抓捕,看他是否與劉天峰有聯繫,小心點,這個人,可能是個高手!”
“好嘞,我掛了!”孫宇大笑,掛了電話。
“孫宇立大功了!”張逸傑把手機收起來,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現在,局勢非常複雜,終於聽到一件好消息了。
張逸傑很是欣慰,孫宇沒讓他失望,他沒看錯人!
想到這裡,張逸傑邁開腳步,卻在這時,電話又響了。
“楊啓發?”拿出手機,張逸傑一愣。
他還準備打電話給楊啓發呢,問問會議的詳情,儘管,這不合規矩,但非常時刻,顧不了那麼多了,沒想到楊啓發主動打來了。
“張隊,怎麼你手機一直佔線?”電話那頭,楊啓發焦急問道。
“接了一個電話,什麼事,說!”
“泉溪路口,歡兒被你抓了,吳志遠逃了,是麼?楊啓發問道。”
“我還想問你呢!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逸傑說道,“案發時,這邊的警察,全部被調走了,還是江超調走的,劉天峰呢?你不是一直跟着他麼?”
“這次行動,的確是江超指揮,劉天峰沒有參與!”
楊啓發說道,“張隊,你先聽我說……”
“劉天峰剛出院,就接了一個電話,講很長時間,但他裝了反竊聽器,我們無法監聽,不過,我從車裡,看到他的模樣,很是害怕,都幾乎暴跳如雷了……他原本安排我去麗州協助麗州警方抓捕吳志遠和歡兒的……
就是接了這個電話,他突然改變決定,親自去往麗州公安局,他說,他要親自指揮……”
楊啓發繼續說道:“到了麗州公安局,聽到江超的佈置後,忽然他又一言不發,不作表態了,最後裝模作樣,附議江超的提議,會開完,他就走了……”
“這麼說,這次,與他無關?”張逸傑皺眉,“這段時間,你是不是一直跟着他?”
“是,寸步不離,他沒接打過一個電話!收發過一條消息,我們的人,都盯着他!”楊啓發說道。
“你確定?”張逸傑再次問道。
“確定!”楊啓發很是肯定,毫不遲疑。
“你繼續盯着他,既然他喜歡留你在身邊,這樣最好,他無非是想告訴所有人,他乾乾淨淨,記住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別刻意隱藏情緒,這個老狐狸,太過精明,別被他發現了!”
“知道!張隊,我掛了,你注意安全!”
……
“突然接了一個電話,擔驚受怕,暴跳如雷……”
張逸傑摸着下巴,“定是這個時候,受某些人的威脅無可奈何了吧,是歡兒威脅你麼?讓你支開警察?所以你才親自去麗州……聽到別人提議,將警力集中在安詳的人身上,這正好合你的意,所以你一言不發,折道而返了,是麼?”
張逸傑眉頭皺得很深了。
“不對!”忽然,張逸傑目光一凝。
“那些便衣的佈置,只有我和袁媛知道,江超根本不知道,而且,他剛剛只提到巡邏警車,並沒有提到便衣……楊啓發一直跟着劉天峰,寸步幾不離,電話也沒接聽過,劉天峰也不可能知道,袁媛說,她之前安排有便衣在泉溪路口的,那這些便衣,如何離開的?”
“是你,袁媛!”想到這裡,張逸傑臉色鐵青,“爲什麼啊?爲什麼!我那麼信任你!”
“不好!”忽然,張逸傑嘶吼起來,“歡兒!”
怒吼一聲,張逸傑攔住一輛出租車,往醫院而去。
風聲蕭蕭,張逸傑心急如焚。
如果,他猜得不錯,那這事,玩大發了。
今天這一切,全是袁媛和歡兒主導。
而他們之間,有一個神秘人,在穿針引線。
或許,這個神秘人,就是孫宇所說的那個男子,去書店的那個男子。
要不然,僅憑歡兒和袁媛,做不到這一切。
而這個神秘人,無疑是個高手。
局面,越來越複雜了。
此時此刻,張逸傑不敢多想,只想趕緊回到醫院,他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快點,師傅!”張逸傑催促,此時,容不得一分一秒的耽擱。
“好嘞!”出租車司機踩死油門。
“譁!”不多時,醫院門口,濺起點點水花。
醫院,到了。
“但願,是我猜錯了!”
深吸一口氣,張逸傑掏出槍來,打開保險,走進電梯。
他,徑直往歡兒的急救室而去。
這是一條幽暗的走廊,很靜,靜得可怕,針落可聞。
張逸傑來了,第一時間,便發現一個女人。
她,一頭短髮,頹然坐在地上,靠着牆,抱着頭,痛苦萬分。
而她側面,急救室的房門大開,不見一人。
“混賬!”張逸傑怒吼,狂奔而去。
他,衝進急救室,裡面,空空如也,哪裡還見歡兒的身影?
“果然是你!”張逸傑返回,將袁媛提起來,頂在牆上,“爲什麼,爲什麼,你是人民公安啊,爲什麼要放走歡兒!”
“我……有一個女兒,八歲,剛上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