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東郊,那一片開闊地,原本很寂靜,隨着一盞車燈閃過那一汪湖水,張逸傑帶着一隊人馬,驟然而至,這裡,立時喧囂起來。
“把四周封鎖起來,通通給我搜索一遍,如果發現可疑人物,立即抓捕!”剛到湖水旁邊,張逸傑環顧四周一眼,停下了腳步,吩咐道。
“小王,帶着鑑定小組的人,跟我走!”
張逸傑一行人,沿着湖邊樓閣,穿過走廊,來到小樓前。剛到門口,便看到有兩個男子,雙手被反綁,昏迷不醒,倒在路邊。
張逸傑淡淡的掃了兩人一眼,道:“把他們弄醒,立馬給他們做個筆錄,他們在這裡做什麼,看到什麼,又是誰襲擊他們,每一個細節,都不要漏掉!”
張逸傑說完,不再理會二人,風馳電掣,直奔三樓而去。
剛到三樓,張逸傑一馬當先,推開中間那扇房門。他第一眼便看到,茶几上那副精美的茶具,有一隻高傲的茶壺,昂首挺胸,俯視着圍在它周圍,點頭哈腰的茶杯。
“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第三份禮物麼?”張逸傑站在門口,心想道。
“張隊,這裡看不出有什麼名堂吧!”王健看了整潔的辦公室一眼,疑惑道。說完準備走進去。
“先別進去!”張逸傑低喝一聲,攔住王健,沉聲道,“鑑定組的同志,你們先進去,鑑別是否有血跡存在的可能,座椅,沙發,地板上,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是!”兩個鑑定上人員小心翼翼的走進辦公室。
“噗!噗!噗!”他們每人手中拿着一隻玻璃噴霧器,噴在沙發,桌椅上。
“怎麼樣了?有什麼發現沒有?”過了半晌,張逸傑在門口問道。
“沒有!”房裡的其中一人開口,“張隊,這是米魯諾試劑,如果遇到血跡,就會呈現出青白色發光現象,這裡面的所有物品,我們都噴過了,沒看到什麼反應。”
張逸傑擺擺手,叫他們停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忽然擡頭,開口道:“地上!用紫外線探測!”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紫外線發出幽幽的光芒,在華貴的地板上掃過,從窗簾下,到茶几,兩人很仔細。終於,在茶几的不遠處,紫外線的光芒停了下來,地上有一處斑點,在紫外線的照耀下,慢慢呈現出土棕色。
“張隊,有發現了!這裡有一灘血跡!”兩人立馬激動起來。
“嗯!繼續探測,小心點!”張逸傑眼睛發出一道迫人的光芒,隨即又消失不見。
“張隊,這……”王健不明所以。
“很疑惑是吧!”張逸傑瞟了他一眼,“我剛剛收到一條信息,有人說他在這裡聞到血腥味,我就直接趕過來了!”
“就算這裡發現血跡,也不能證明什麼吧!”
“你看到那副茶具沒有?是陳勝天的,我在一品堂見過一副,與這副一模一樣!”張逸傑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看過劉芳死亡的照片,那裡顯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是死了之後,被人轉移到那裡,還故意造成自殺的假象!”
“你是說,這裡是……”王健若有所思。
正在這時,辦公司裡的兩人又驚叫起來。
“張隊,又有發現!”其中一人喊道,“通過血跡初步判斷,有拖過的痕跡!”
“能採集血液樣本麼?”張逸傑眼睛閃爍了一下問道。
“能!不過得費點功夫!”
“好!”張逸傑點頭道,“你們採集好了,帶回去,馬上與最近幾宗命案的那些死者作血液比對,特別是劉芳的,如果吻合,立馬交報告給我。”
“是!”兩人依舊在忙碌着。
張逸傑走進去,隨意掃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那副茶具上,在茶几旁邊駐足片刻,然後端起茶具,走出門外。
“記住,報告親手交給我!”
張逸傑說完,示意旁邊的王健一眼,大步走下樓。剛到二樓樓梯口,他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張逸傑眼睛掃過兩邊幽暗的走廊,立時發出奪目的光彩,嘆聲道:“真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啊!通知三中隊的同志,每個房間,每個角落,都查個遍,包括這裡的一根頭髮,都不要忽略,帶回去,做DNA鑑定!”
“是!”王健跟在張逸傑後面,亦步亦趨,直到一樓,才鬆了口氣,雖然不是第一次跟在張逸傑身邊辦案,他還是覺得,壓力太大了。
剛到一樓,兩個警員便迎上來。
“張隊,這兩人的筆錄做好了!”
“說!”
“這兩人的姓名分別叫陸成,陸就,是親兄弟,渝城本地人,本是大富豪夜總彙的保安,這兩天忽然被調到這裡來……”
“又是大富豪!”張逸傑眉頭一皺,“繼續說!”
“這裡叫東郊園林,有很多渝城名流紳士常來這裡度假休閒,東郊園林的物主叫袁大海,三天前已經去外地旅遊,不曾回來……”
“東郊園林!”張逸傑嗤笑一聲。
兩個警員看了張逸傑一眼,繼續說道:“陸成陸就兩兄弟是劉芳派過來的,一直守在這棟樓的門口,對裡面發生什麼他們並不知情。根據他們的口供說,這三天之內,有很多人來過這裡,大多數人都不認識,不過陳勝天與陳香兩人倒是來過幾次,時間都在一個小時以上,陳勝天最後一次過來,是在昨晚大概十二點左右的時間。”
“十二點?這不是一品堂被炸之後麼?他來幹什麼?”張逸傑沉聲道。
“哦!是這樣的,他們說,這裡關着一個女孩子,陳勝天是來找那姑娘的!”
“什麼?”張逸傑上前一步,放下手中的茶具,直接把筆錄本拿過來,親自翻看了一遍。
“那女孩是前天晚上帶過來的,今天被張一帶走了,至今沒又回來過!”
“又是前天晚上,恰好那晚梅雪兒與王文也是死在這個時間點。”張逸傑若有所思,邊翻口供邊問道,“他們看清那女孩什麼樣沒有?”
“沒有,人帶來的時候是晚上,今早帶走的時候,被張一警告過,目不斜視,不敢亂看,不過據他們描述,那女孩身材嬌小,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
“這張一什麼人,這份口供上怎麼沒記錄?”張逸傑擡頭問道,把筆錄交給王健。
“這……”張逸傑對面的警員訕訕說道,“張一,成都人,今年二十八歲,是成都一品堂分店的總經理,只是不知道他爲何來渝城了。”
“張隊,除了這張一之外,我們還需要注意一個人。”王健在身邊提醒道。
“誰?”張逸傑眉頭一揚。
“陳香!”王健沉聲道,“陳勝天手下的人都叫她香兒小姐,此人生性孤僻,少言寡語,一直在陳勝天身邊,幾乎寸步不離,是陳勝天的義女。”
王健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陳香還有個雙胞胎姐姐,叫陳歡。她表面上是陳勝天的義女,江湖傳言,實際上是他身邊的保鏢兼殺手,身手敏捷,出手狠辣!陳勝天手下的人都畏懼她三分,比起陳勝天來說,更多人覺得,她更可怕!”
“有這麼邪乎麼?”張逸傑掃了他一眼,“不過昨晚上一品堂發生爆炸,我與她有過一度交鋒,要不是我夠快,槍頂在她頭上,說不定就一刀給我劈來了,這倒是個狠辣的角色!”
“傳言,很多年前柳芸跳江一案,就與她有關,但屍體打撈出來之後,沒經過屍檢就火化了,最後此案被定爲自殺,不了了之。之後陳歡負氣而走,遠去婺城!”
“以後注意她就是!”張逸傑擺擺手,眼睛越來越明亮,“兩天前帶來這裡的女孩子,如果我之前的判斷沒錯,那麼,在劉洪家挾持梅雪兒的A團伙,就是爲她而來,最後被陳勝天帶來這裡,當時她就在王文手上,難怪你會挾持梅雪兒,難怪你會炸了一品堂而不傷人,難怪你會把九號倉庫的人救出來,原來是爲了找她!只是,你爲何殺了江若林?難道就爲行俠仗義麼?”
“張隊?怎麼了?”王健看着張逸傑走神,輕聲喊道。
“哦!沒什麼!”張逸傑回神過來,對着剛剛錄口供的兩名警員道,“把陸成,陸就兩兄弟帶回局裡面再次審訊一遍,既然沒發現是誰襲擊他們,那把他們的知道關於那女孩的信息全部捋清楚,然後查一下最近一個月內,渝城失蹤的人口,比對一下,看有沒有對我們有用的信息!把這幅茶具也帶走!”
“是!”倆人應聲,轉身而去。
“我們也走吧!”張逸傑說着,向門口走去。
“這次去哪裡?”王健跟在他身後,一頭霧水,這火急火燎的來,才大致看了幾眼,就走了?
“陳勝天不是喜歡喝茶麼?去請他到公安局,讓他喝個夠!”張逸傑邊走邊說,此時已經來到湖邊,掃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眼,“通知三中隊同志們,讓他們再辛苦一下,這人工湖也要查個遍。”
“這……”王健遲疑片刻,“張隊,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張逸傑停下了腳步,蹙眉道。
王健咬牙道:“陳勝天此人不好惹,又老奸巨猾。且不說那副茶具是不是別人嫁禍給他的,就算是他來過這裡,就算三樓採集道血液樣本與劉芳的吻合,也不能證明他殺人。對付這種人,要一擊就擊中要害,收集有充足的證據再起訴他,要不然,現在過去,無異於打草驚蛇!”
“這叫敲山震虎!”張逸傑盯着他,“我要讓他知道,渝城不是他說的算,不是想爲非作歹就亂來,想殺人就殺人。就算沒有足夠的證據,但他有作案嫌疑不是?更重要的是,死了這麼多人,如果我們不去找他問案,他才感覺奇怪呢!”
“就我們倆人去?”王健睜大了眼睛。
“現在我們警力有限,但作爲公安執法人員,應當無所畏懼!如果你怕了,我一個人去!”張逸傑說完就走,不再理會王健。
“我跟你去!不就是抓一個人嗎?有什麼可怕的。”王健了你了片刻,追了上去。
“不是去抓人,是去請這隻老狐狸協助調查!”張逸傑看着王健追上來,忽然笑了。
兩人上了那輛黑漆漆的越野車,直奔渝城失去而去。
渝城城東,有一棟房子,恢宏大氣,與周圍低矮的瓦房格格不入,它如同一株爛泥中的青蓮,孤芳自賞,孑然自立!
陳勝天春風滿面,坐在屋頂上乘涼。他一身白色,白色的西裝,白色的皮鞋,一塵不染,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潔白無暇!他面前的桌子,有一杯紅酒,鮮紅剔透。
張一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邊,當陳勝天把杯中酒喝完,他便給他重新滿上。
“陳曦安排好沒有?”過了許久,陳勝天打破沉默。
“安排她與香兒小姐在一起,除了我,沒有誰知道她在哪裡!”張一低聲道。
“嗯!很好!”陳勝天擡起酒杯,微微晃動一下,“吳志遠的落腳處找到沒有?”
“暫時還沒有!”張一頓了頓,“根據香兒小姐的消息,那片竹林過去,是一條三岔路,那片區域地形複雜,需要花點時間!”
“儘快找到他,別動不動就給我搞點事情出來!”陳勝天擡起杯子,喝了一口。
“知道了!”張一如同木偶般點頭。
“我說!快點找到他!”陳勝天目光忽然銳利起來,盯着張一。
“知道了!”張一一驚,後提半步,鄭重其事道。
“很好!別讓我失望,要不是香兒受傷了,劉芳又死了,我也不用安排你大老遠的從成都過來!所以,我吩咐的事情,你最好上心點!”陳勝天看他的神色,露出滿意之色。
“這生意不好做啊!特別是手底下的人,不好管啊!有能力的人呢,你讓他怕你,他又不服你,總有異心。服從管教的人呢,又沒能力,哎!”陳勝天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所以你要體諒我這個做老闆的,有苦衷吶!”
“是,老闆!”張一恭恭敬敬的說道。
“公安局有什麼消息沒有?”陳勝天點燃一支雪茄,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裡一片混亂了,消息說,今晚檢察院和紀委的人聯合行動,帶走很多人,現在人人自危!”
“張逸傑呢?他什麼反應?”
“喲!隔着老遠,就聽到陳總叫我的名字,才一天不見,有勞陳總掛懷了!”
陳勝天話音剛落,便看到兩道身影從轉角處突兀地冒出來。正是張逸傑兩人,他邊走邊說道。
陳勝天臉色不可察覺地變了一下,掃了身邊的張一一眼,立刻站起身來,笑眯眯的迎上去。
“可不是嘛,我剛剛還在念叨着呢!不知道我一品堂的案子進展得怎麼樣了?一天抓不到作案者,我這心裡不安吶!”陳勝天一臉笑意,招呼道。
“這可要陳總多多配合下了!你到底是得罪什麼人,這得多大的怨氣,把你的酒樓炸了!”張逸傑來到陳勝天面前,停下了腳步。
“這我哪知道啊!也許有些人不上進,仇富心裡極端,看我好不容易積攢一點家業,就不順眼了,這還得勞煩張隊多多操心了,把犯罪者繩之以法,還我們老百姓一個安樂!”陳勝天邊說邊招熱情呼着,“來來來!張隊,喝杯酒,坐下慢慢談!”
“不必了!”張逸傑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鏗鏘有力,“我這次前來,是想請陳總隨我到公安局一趟,還望配合!”
“這是爲何?在這裡我也可以配合你的嘛,要錄口供什麼的,請隨意。”陳勝天面色不變,依舊笑眯眯地說道。
“陳勝天,我懷疑你與一宗謀殺案有關,想請你配合一下,跟我到公安局,協助調查!”張逸傑冷聲道。
“謀殺案?張逸傑,你確定你沒開玩笑?想清楚再說話,當心禍從口出!”陳勝天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嗎?”張逸傑冷哼一聲,對身後的王健使了個眼神,“帶走!”
王健從腰間掏出手銬,一步一步地走向陳勝天。
“慢着!”張一撲過來,“張隊,只是協助調查不用戴手銬吧!”
“哼!”張逸傑一個閃身,擋在張一面前,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只是協助調查,不會把你老闆怎麼樣的,你不用急!我保證,誰犯罪,我抓誰,一個都跑不了!”
“小王,等什麼?拷上!”張逸傑回頭,看到王健還呆愣的站着,大喝一聲。
王健打了個激靈,張逸傑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但還算和藹,從沒見過他這種神態,特別是那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被猛獸大蟲盯住了一樣。
“陳總,請配合一下!”王健對陳勝天沉聲道。
“好!我隨你走一趟!”陳勝天把手伸出來,直到手銬傳來的冰涼感,他的臉色慢慢平淡下來,盯着張逸傑,“你記住,你會爲今晚的事後悔!”
張逸傑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輕飄飄的說道:“我從來不懼怕任何威脅!我知道某些部門有你的人,但你忘了,我從北京來的,這點威脅對我沒有作用!還記得於嫣嗎?還記得梅雪兒嗎?還記得黃麗嗎?我更怕她們死不瞑目的眼神!”
“你!”陳勝天臉色突變
“帶走!”張逸傑大喝一聲,深深看了張一一眼,帶着陳勝天,消失在張一眼前。
有風吹過,桌子上那杯紅酒,在璀璨的燈光下,如同翻滾的鮮血,鮮紅奪目……
P.S.晚了點,不過這是一長章節,以彌補之前的空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