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有一縷清風拂過,有一扇窗,窗簾隨風而動,露出多情的一角。
昏暗的房間裡,有一襲白衣,緩緩而行。
葉小雯打着赤足,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衫,她腳步輕盈,此刻,她猶如一個午夜的精靈,從牀上往門的方向走去。
起風了,她的衣角隨風蕩起,亦仿若撩動了那根緊繃着的心絃,一滴汗珠,從她額頭,順着她嬌豔的臉頰,滑落而下,滴在黑暗中,落在塵埃裡。
她終於來到了門後,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她的白襯衫,已然被汗珠打溼。
“咚咚咚!”
敲門聲再一次響起,她的心,亦隨之急劇跳動了一下。
她回頭,往牀上看去,牀上,哪裡還有吳志遠的身影?他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深吸一口氣,她的手,按在門鎖上,定了定神,輕輕一扭,咔的一聲,她打開了房門。
門開了,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站在她面前,此人不是張逸傑,還有誰呢?
“是你!”
“是你!”
兩人同時開口,葉小雯一臉驚訝之色,而張逸傑的目光只是微不可察地閃了一下,隨即變得面無表情。
他的沒想到,房裡的人,會是葉小雯。
當初葉小雯去公安局找過他,尋求警方的保護,可沒想到當晚,王尚槐就死了。
當他把這個消息告知葉小雯時,他清楚的記得,葉小雯是含恨離開公安局的,最後還拒絕了他提供的警力保護。
而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爲,當晚在金都匯,吳志遠找她說過話。
兩人對視着,沉默半晌,最終,張逸傑開口:“葉小姐怎麼半天才開門?”
“睡着了,有問題嗎?”葉小雯反問道,不知爲何,見到張逸傑後,她反而平靜下來。
“可以進去看看嗎?”
張逸傑接着問道,凡是與吳志遠有關的人,再加上今晚那收銀的反常,他不得不產生其他聯想。
“不行!我要睡了,沒有搜查令,你無權進來!”葉小雯語氣堅定,說着準備把門關上。
“如果我非得要進去看看呢?”
張逸傑話音未落,還沒等葉小雯有所反應,他已經閃身到房裡。
他把燈打開,整個房間,忽然變得泛白起來。
葉小雯的眼睛不由得收縮了一下,她掃視房間裡一眼,吳志遠果然不見了,心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只要他不在,張逸傑也拿她無可奈何。
“你一個人嗎?沒其他人?”
看到房裡沒有其他人,張逸傑隨口問道。
他環顧四周一眼,走牀對面的那張沙發,坐了下來。
“張隊長到底想問什麼,想查什麼,請直說,不用拐彎抹角!”葉小雯聲音冷淡起來,“我是跳舞的,不是妓 女!”
葉小雯的話,此時全憑心意,沒有絲毫做作,無疑,張逸傑隨意的一句話,刺痛了她。
對於很多人來說,她們這種身份的人,晚上一個人顯然不合理,因爲晚上正是她們撈錢的時候,她們身邊,總是環繞着各式各樣的男人,這才合理。
她們不是生來就如此,她們其實也是好人家的姑娘。
但因爲貧窮,飢餓,甚至要面對龐大的人販子集團,她們不得不通過討好男人,出賣自己的身體的方式以求生存。
殘酷的現實讓她們早早就學會了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她們是繁華盛世,和諧社會裡,背陽處一羣凋謝的玫瑰花。
她們也有自己的夢想。
成爲一個廚師,或者一名網球運動員。
成爲一名教師,或者一個工廠職工也不錯。
她們的奢求並不高。
她們也想過正常的生活,找個好男人,相夫教子。
然而她們的命運,從來由不得她們自己做主,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人同情她們,在人們看來,她們活着是髒的,死了也是髒的。
婺江那幾具浮屍,就是最好的例子,根本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她們死得冤枉。
那四個女孩,兩個是在舞臺上跳舞的佳麗,一個是包房公主,一個是佳麗部經理。
然而她們死了之後,人們給她定了一個名字:妓 女!
她們不是妓 女,大家卻一口認爲她們是妓 女,最後,她們真的成了妓 女。
張逸傑明顯的感受到葉小雯的情緒波動,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張隊長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葉小雯下了逐客令。
“抱歉,打擾了!”相信了兩手撐在沙發上,站了起來。
“嗯?”
忽然,張逸傑的眉頭一挑,沙發是穩熱的!
張逸傑往牀上掃了一眼,很顯然,剛剛葉小雯就是從牀上下來的,她沒有在沙發上坐過,或者睡過。
房間裡,還另有其人!
葉小雯明顯地看到了張逸傑的神色變化,他本來都要走了,卻突然頓住身子,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了?
葉小雯心裡也緊張起來,她其實也不知道吳志遠到底在哪裡!
張逸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衛生間的的房門上。
那裡,是他唯一沒有查探過的地方。
他直奔衛生間而去!
“不要!”
葉小雯發出一聲驚呼,因爲她懷疑,吳志遠就在衛生間裡面。
“砰!”
張逸傑對於她的喊聲,置若罔聞,一腳踢開了衛生間的房門,葉小雯呼吸急促,眼睛也隨之睜大,隨後,她臉上的表情,鬆了下來,蕩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衛生間裡,空無一人!吳志遠根本就不在房裡!
張逸傑走出來,盯着也小雯,沉聲道:“你剛纔喊什麼?不要?不要什麼!”
“我……”葉小雯眼珠轉動了一下,“我剛剛洗內衣褲,掛在裡面,張隊一個大男人,看到了不方便而已!”
“是麼?”張逸傑盯着她,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一個跳脫衣舞的,直到現在,她連褲子都沒穿,還怕人看到她的內衣褲?
張逸傑堅信,剛剛房間裡,一定有其他人!
而且這個人,一定認識他,根本不想見到他,要不然幹嘛這個人躲起來?
然而,他找過整個房間了,除了葉小雯之外,沒有見到別人,再說,就算有別人,那又如何?
他想找的人,是吳志遠!
其他人,他沒興趣,難道他抓了人,告人家嫖 娼?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離職了,表面上,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公安局刑偵支隊隊長,他以什麼名義抓人?
想到這裡,張逸傑忽然覺得,今晚簡直是多此一舉了。
正當他將要離去之時,窗外,一縷清風浮動,窗簾隨風而起,風吹進房裡,張逸傑的目光,也隨之落在窗戶上。
身影一動,張逸傑來到窗前,他的手,抓住了窗簾的一角,用力一扯……
“吳、志、遠!”
在他的目光裡,窗臺上,掛着一個人,不是吳志遠,還有誰?
張逸傑一字一頓,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
然而,他的腰間,此時空空如也,他纔想起,他的配槍證件,已經上交,他不再是公安人員!
正當他有所動作時,一把槍,已經頂在他的頭上。
“張逸傑,你當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我已經盡力躲着你了,你還湊上來!”吳志遠從窗臺上越了下來,“我說了,別擋我的路!”
“你要如何?”感受到槍口傳來的冰涼,張逸傑很平靜。
“不如何,別擋我的路就好!你走你的路,我走的路!”吳志遠語氣波瀾不驚,“我和她在一起,不犯法吧!”
“你非法持有槍械,挾持公安人員,這犯法嗎?”張逸傑迎着吳志遠的目光,不閃不避。
“是麼?那就是說,你今晚非得抓我嘍?”吳志遠拉響了槍栓,手指搭在扳機上。
“你不會殺我!殺了我,你手裡又多了一條人命,陳曦知道了,她會作何感想?”張逸傑絲毫不懼,迎着槍口,用力一頂。
“別跟我提她!你們不配!”
吳志遠聲音冷起來,一隻手,捏住了張逸傑的脖子,把他頂在牆上。
他永遠記得,陳曦失蹤的時候,他去報案,他有充足的理由,陳曦是被人綁架,公安局竟然以失蹤人口不超過四十八小時爲由,沒有立案偵查!
要是當時就立案偵查了,也許,早就找到陳曦了,她的命運何至於這樣悲涼悽慘。
他對公安,有很深的排斥感!
現在張逸傑提到陳曦,無疑觸碰到了吳志遠內心深處的那根神經,他立時怒氣沖天,恨不得立刻斃了此人!
“陳曦也不希望,你走你父親的老路,爲了她殺人!”張逸傑繼續說道。
“你……”
吳志遠目眥欲裂,他的手,捏住張逸傑的脖子,突然用力。
“住手!”
正在這時,有一箇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房門外,看到房裡劍拔弩張的情形,大喝一聲,揹負着雙手,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張逸傑和吳志遠二人擡眼望去,來人不是楚雄,還有誰?
“兩位,大半夜的,這是鬧哪一齣,有話好好說!”
楚雄一臉笑意,“何不坐下來,泡上一杯茶,慢慢談,可好?”
“你覺得如何?”張逸傑問道。
“哼!”吳志遠冷哼一聲,把槍收起來。
“請!”楚雄說完,瞟了葉小雯一眼,往門外走去。
張逸傑與吳志遠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同樣的信息,他們兩人,被楚雄玩了,玩的團團轉!
“你好好休息!”吳志遠對正在不知所措的葉小雯招呼一聲,與張逸傑一起,走出房門。
“陳曦……”
葉小雯喃喃自語,唸叨着這個名字,她走到門口,看了幽暗的走廊一眼,吳志遠和張逸傑的背影漸漸消失,她轉過身來,把門關上,走到牀上,蜷縮着身子,整個世界,一下變得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