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你讓我如何能不恨你?
西北?
怎麼會是西北?!
柳橋瞬間被冷意包裹,這些日子她也打聽了一些大周的情況,大周疆域東南臨海,西南邊陲則是一些當地的土著民族聚居之地,其中以苗族爲首,雖然沒有立國,但是其實力也不容小覷,但是苗族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從不主動挑起戰亂,而西北的臨國北延國卻不一樣,北延國先祖乃遊牧名族,在前朝的時候已經是中原的勁敵,如一隻猛虎一般覬覦着富庶的中原腹地,在前朝末年還曾經一度揮兵南下,一路攻城略地,竟然將前朝西北大片領土收入郎中,其後,建立北延國。
前朝滅亡,大周建立,雖屢次揮兵收復前朝失去的疆域,可打了數十年,最終也只是收回了一小部分,仍有大片疆域被北延國佔據。
而這些失去的疆域中的霍州,便是大周太祖皇帝的祖籍所在。
皇帝祖籍,即爲龍祥之地,如今卻落入外族之手,實乃奇恥大辱,所以,太祖皇帝一生都致力於收復這些失地,尤其是霍州,只是很可惜,到他死了的時候,仍是沒有成功,臨終之時下了罪己詔,將此事廣而告之,命大周曆代皇帝,務必要將失地收復。
而當今皇帝的父親,先帝文宗皇帝在登基之前便在西北戍邊多年,跟北延國也數度交手,曾經還親手砍殺瞭如今北延國皇帝的嫡親皇叔。
不論兩國之間的死仇,就憑着這一段恩怨,戰事一定會再起!
如今,皇帝突然將原本該去西南的新兵調往西北,不是就是動手的徵兆?
“嫂子……”蕭瑀看着臉色難看的柳橋,安撫道:“也許情況不是我們想的這麼糟糕,易大哥是新兵,就算去了西北也是進新兵營的,而且,北延國自從十幾年前被先帝文宗皇帝重創之後一直蹶蹶不振,不敢犯邊的!”
柳橋苦笑,“就算北延國不敢犯邊,大周……”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來,正是因爲北延國一直蹶蹶不振,所以才更有可能起戰事,尤其是這十幾年來,大週一直風調雨順的,國力自然大漲,有資本開打!
“就算是真的要打,易大哥也不會上前線的。”蕭瑀繼續道,“我瞭解過了,除非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否則不會派新兵上前線的,我問過蕭忠,新兵最少得在新兵營裡待上三年才能上前線!易大哥在武學上有天分,有意志堅定,三年之後他一定有自保的能力的!嫂子,他答應過你一定會平安回來就一定會做到的!”
柳橋看着他,笑道:“你說得對,他不會有事的!”
危機危機,有危纔有機!
西北的不安穩,也是他的機會,只要他抓住了,便能夠實現他的目標!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娘。”
蕭瑀點頭,“你放心,我知道不會告訴雲姨的。”說罷,又問道:“嫂子,雲姨這些日子可有……對你怎麼樣了?”
“沒事。”柳橋笑道,“一切都好。”
蕭瑀看了看她,“那就好,不過如果有事,嫂子一定要告訴我!雲姨對我也不錯,我跟她好好說說,她應該會聽我的。”
“真的沒事。”柳橋道。
蕭瑀見狀,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酒坊的事情,“……如今人手基本已經到位,擇日進行封壇禮,酒坊就正式成立了!”
“人手方面可靠嗎?”柳橋問道。
蕭瑀點頭,言語有些自嘲,“蕭忠查過了,可靠,君世軒忌憚我的身份,不會在這上面算計的。”
柳橋明白他話中自嘲的深意,最終,他還是依靠了蕭嶸的影響力。
“嫂子,封壇禮當日你也來吧。”蕭瑀繼續道。
柳橋點頭,“好。”
蕭瑀沒有在美食坊留多久便走了。
而他走了之後,柳橋的神色便暗淡了下來,身體的力氣也彷彿被抽了一大半去,雖然說告訴了自己要相信易之雲不會有事,雖然蕭瑀說的話很有道理,可是……
易之雲,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
蕭瑀果真如他所說的沒有將易之雲的消息告訴了雲氏,許還是不放心雲氏真的不會對柳橋如何,便在易家住了兩日。
雲氏對蕭瑀卻是很熱情,像是要將無法給兒子的關愛都給蕭瑀一般。
柳橋見了,不知道是該替雲氏有了寄託而高興,還是該爲自己而悲哀。
兩日之後,蕭瑀離開。
“嫂子,雲姨許還是沒有想通,你委屈了。”
柳橋笑道:“沒事,哪有什麼委屈。”
“我勸過了雲姨,只是……”蕭瑀苦笑,“嫂子,如果真的難受的話,就照着雲姨所說的不要每天回村子了,易大哥不會怪你的。”
“好了阿瑀。”柳橋道,“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放心就好。”
蕭瑀看着她,“嫂子,易大哥娶了你真是福氣。”
“沒覺得我謀殺親夫嗎?”柳橋笑着反問。
蕭瑀笑道:“如果有嫂子這樣的妻子,就算被謀殺了我也願意。”
“你會遇到的。”柳橋笑道。
蕭瑀點頭,“嗯,也許會。”
送走了蕭瑀之後,柳橋並沒有多少空餘的時間陷入到對易之雲的擔心之中,君世軒提出了巡視腐竹作坊一事。
如今三個腐竹作坊已經建成,且也投入了一段時間生產了。
因爲易之雲的事情,她一拖再拖,如今也不該再拖下去,而且,她也需要出去走走,否則真的會陷入到恐慌之中。
到那時候,易之雲還沒出事,她便已經垮了。
而她,不能垮!
這個家,所有的家人,都需要她的照顧!
外出一事,柳橋並沒有隱瞞雲氏,直接告訴了她了。
“巡視?”雲氏聽了之後,不冷不熱地笑了,“你可真有本事!”
柳橋已經習慣了雲氏如今的態度以及說話的方式,“爹會陪我一起去,大概可能要去一個月,我已經跟虎子的姐姐說了,讓她每天來做飯,里正那邊我也打了招呼,娘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找里正幫忙,小燕每個三天回回來看看。”說完,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錢袋,“這些銀子娘你留着用。”
“不必了,雲兒在時我能養活我們娘倆,如今更能養活自己!”雲氏冷笑。
柳橋道:“娘不是恨我嗎?打我罵我對我沒用,不如花我的銀子,娘也該知道,我很愛銀子的。”
“你——”
“銀子我放下,娘是要用還是要扔了,娘自己決定就是。”柳橋說完,便離開,當天便收拾了東西去縣城,第二天,就跟柳河出發。
君世軒並沒有自己來,不過派了一個老練的管事隨行。
整整一個月,柳橋都在忙碌之中度過,而這一個月中,她也並未掩飾自己,便是在柳河的面前,柳河吃驚,深思,最後,心疼的心裡過程,她也看的清清楚楚。
而結果並沒有讓她失望。
或許親生的跟不是親生的始終有區別的。
柳河雖然奇怪她的成熟,但是卻並未懷疑她是什麼妖怪。
腐竹作坊巡視完後,便是酒坊的封壇禮。
陸氏酒坊,正式成立。
以蕭瑀外祖的姓氏命名
基於各方面的考慮,陸氏酒坊設在了州府,在府城東郊的一個大型的莊子上,莊子是君家的產業,而裡面的人手大部分都是通過君家的人脈找來的,不過蕭瑀也不是僅僅只是給出釀酒的秘方,蕭嶸在得知了蕭瑀想要重振陸家酒坊之後,便派人去陸家的祖籍彭州找了當年陸家酒坊的舊人,也果真找到了兩個,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卻是極爲經驗老道的釀酒高手。
有了兩大高手,還是自己人坐鎮酒坊,陸氏酒坊便不會只是名義上的陸氏酒坊。
酒坊總共三個東家。
一是蕭瑀,佔據了六成股。
二是君世軒,佔了三成股。
三是柳橋,佔了一成的股。
這般算來來,君世軒是吃了大虧了的,只是,協議上明言,酒坊建立所需的所有銀兩將來會從酒坊的盈利中扣除,歸還君世軒,之後,起初五年之內的盈利,八成歸君世軒,五年之後,酒坊才正式依照股分紅,而未來二十年內,供給金玉滿堂的酒,一律七折。
除了這些之外,君世軒還賣了蕭嶸一個人情,而這個人情能給君家帶來的利益更是不可估量,便是蕭瑀的身份,跟他合作,對君家來說也是極爲的有利。
如此說來,君世軒並未吃虧。
不過佔了大便宜的人還不是君世軒,而是柳橋這個只是牽橋搭線的人,雖然只是一成的股份,可是跟她所付出的的相比,已經是極大的回報了。
起初柳橋也沒想要這麼多的,只是蕭瑀堅持,怎麼也不肯改,柳橋也唯有接受,釀酒上她是無法給出多大的幫助的,只能極大限度上在酒坊的運作以及銷售上面下功夫,同時也要籌備州府的美食坊分店。
要開分店,便必須增加人手。
這些人手,柳橋想了想,最好的辦法還是去買,當然,是通過合法渠道,這事柳橋不懂,最後是蕭忠幫忙,找了州府最有名的人伢子,柳橋挑了兩個三四十歲的婦人,一個姓李,一個姓鄧,兩人都簽了死契,也便是說,她們的生死榮辱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對這事,柳橋心裡雖然有些彆扭,畢竟是一個受過平等教育的人,不過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是最好的,她不想在這時候去考驗人性。
人手到位之後,接下來便是培訓。
柳橋親自將人帶回了揚子縣,交給了張氏跟林小燕培訓。
對於女兒離開快兩個月,如今領回來了兩個……下人,張氏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連說話都不會了。
柳橋花了好些功夫才讓她緩過來。
在加上柳河在旁勸說,張氏才接受了這事,隨後便保證一定會教好兩人。
安置好了人之後,柳橋便要回林家村。
“阿橋,爹送你回去。”柳河道。
柳橋明白柳橋的用意,他擔心她一走就是兩個月,雲氏會生氣,“爹,不用了,我跟阿貴叔和小燕回去就成了。”
如今有了李氏跟鄧氏在,林小燕便不需要繼續住在鋪子了。
而且,鄧氏是北方人,身材也比尋常的女子健壯,而且力氣也大,晚上的門戶不會有問題,這也是柳橋當日挑人的條件之一。
“爹,你也離開了好些日子了,回去村子看看吧。”
兩個月來,柳河已經習慣了柳橋說一不二的性子,見她如此堅持,只好點頭,“好,我回村子看看,我剛剛去看了送來的奶油,不太好,我得回去再教教阿寶這小子!”
“嗯。”柳橋點頭,阿寶便是起初給柳河送奶油來的小夥子,後來柳河將他收下了當幫手,柳橋見他品性不錯,也是叫柳河一聲叔的,便讓柳河將他收下來當徒弟,將製作奶油的方法教給他,也好減輕柳河的負擔。
因爲用來製作蛋糕的奶油是經過打發的,而打發的技巧也沒有外傳,所以便是這阿寶最後泄密了,也不會造成損失。
“爹也別忙着幹活,先歇息幾日,阿寶那裡你指點指點就是,不要太辛苦了!”
“知道了。”柳河擡手摸了摸女兒的頭,“天冷,多穿些衣裳。”
柳橋笑着點頭。
回林家的路上,林小燕將雲氏這些日子的情況說了一遍,沒有什麼特別,除了雲氏不待見林小燕之外,一切都很平常。
這對柳橋來說是一件好事。
只是當她回到了村子,卻聽到了一陣哭天喊地的哀求聲從易家傳出。
“怎麼回事?!”柳橋心中一驚,當即跳下了驢車跑了進去,隨後便見在雲氏屋子的門前,桂花嬸子跪在地上,又是磕頭又是哀求的,極爲的狼狽。
而云氏則一臉爲難。
“娘……”柳橋上前,“這是怎麼了?”
雲氏見了來人,原本爲難的神色頓時轉爲了冰冷。
柳橋自然也注意到,但是也沒有多想,“桂花嬸子,你這是……”
“阿橋!阿橋——”桂花嬸子就像是見到救星一般,忙轉過身跪向了她,“阿橋,你救救花兒吧!你救救花兒吧!”
“嬸子……”柳橋看了看雲氏,又看了看桂花嬸子,“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起身來好好說。”
“阿橋,你救救花兒吧!”桂花嬸子不願意起,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不過的確是很傷心很着急。
柳橋沉聲道:“嬸子,你讓我救人總該跟我說到底怎麼回事吧?!花兒姐怎麼了?”
“阿橋……”林小燕上前,拉了拉她的手,搖頭示意她不要管。
柳橋皺眉。
“阿橋,你救救花兒吧!花兒她是冤枉的!她是冤枉的!”桂花嬸子又繼續磕頭。
柳橋正想問清楚事情,這時候,卻見林花兒的爹跟父親跑了進來,又是拉又是扯的將歇斯底里的桂花嬸子拉走了。
“小燕,這到底怎麼回事?”
林小燕臉色有些青,看了看雲氏,“我沒來得及跟你說……幾天前……花兒姐的夫家……來了人……去找了里正……說……說花兒姐她……她跟別人……偷情……還被……被抓姦在牀……陳家要將花兒姐浸豬籠……”
“什麼?!”柳橋睜大了眼睛,年初二時林花兒是有不對勁,可是……也不至於成了這樣子?“真的?!”
“嗯……”林小燕點頭,“當時里正也不信……可是陳家的人帶着里正去陳家……我爹說……說里正在陳家看到花兒姐……跟村裡的一個男的……被綁在一張被子中……兩個人都……都沒有穿衣服……這怎麼也假不了的……”
柳橋雖然仍是不敢相信林花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陳家總不會自己毀自己家的臉面,“浸豬籠了嗎?”
“應該快了。”林小燕臉色也不好看,畢竟是一個村子長大的,“里正說我們村裡不管了,陳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可是……桂花嬸子不讓,花兒姐的爺爺,爹還有大哥,還有家裡的其他人,都說不管,就只有桂花嬸子說不讓,她去求里正,里正不理她,然後又去找太公,太公被氣病了,村裡的人都說要趕花兒姐一家出林家村……他們趕緊將桂花嬸子拉回家去,又去給求了太公,纔沒有真的被趕出去,剛剛……可能是桂花嬸子自己跑出來了。”
柳橋明白桂花嬸子的做法,這世上最可能放棄兒女的就是母親了,“可她來找我們也無濟於事。”
“當然不是無濟於事!”一直沉默的雲氏忽然開口了。
柳橋轉身。
“你不是挺本事的嗎?好啊,那你就去將人救回來!”雲氏冷笑道,聲音漸漸地有些尖刻。
柳橋皺眉,“娘,這件事我管不了。”
“管不了?你連慫恿你丈夫去從軍你都做得出來,你還有什麼事情管不了?”雲氏一字一字地道,“你連雲兒去了西北而不是去了西南都瞞着我,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柳橋聽了她最後一句話,頓時明白她爲何無端端讓她去管這件事了,“娘……”蕭瑀說露嘴了?“是阿瑀告訴你的?”
“你果然知道!”雲氏怒喝。
柳橋一愣。
“你明明知道雲兒去了最危險的西北,可是你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去忙你的事情!柳橋,這就是你所謂的關心,所謂的在乎?!”雲氏怒聲指責,“如果不是我半個月前去城裡買繡品,如果不是我無意中撞見了要去給你們送雲兒家書的陳捕頭,你是不是要等雲兒的死訊傳回來你才告訴我!”
“娘……”
“雲兒離開之前苦苦哀求我不要怪你,阿瑀三番四次勸我,這些日子不管我怎麼對你,你都默默忍受!”雲氏怒紅了眼睛,“我真的打算原諒你,真的打算在雲兒不在的日子裡跟你相依爲命,可是你——”
“娘!”柳橋卻將注意力放在了雲氏那句送家書的陳捕頭上,“夫君有了家書回來?!”
“不要再假惺惺了……”
“娘!”柳橋喝止了她的話,“我是隱瞞了你這件事,可是也只是爲了不想讓你擔心!”
雲氏卻不信,“不想讓我擔心,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我擔心當日就不會……”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柳橋也怒了,這些日子她雖然在外面,但是每個兩天便會有一封家書回來,不管她回不回信,乃至她不看,她都寫,爲的便是不讓她覺得易之雲走了,她便只剩下一個人,而每封信的末尾,她都會加一句,若是易之雲有家書到就告訴她一聲,“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擔心,我是在外面忙自己的事情了又怎麼樣?我這樣做就代表我不關心他,不緊張他?!他去了西北,我阻止不了的!”
“那你當日爲什麼又要……”
“是!”柳橋喝道,“當日是我讓他去的!就算我跟你說一千遍一萬遍我這樣做只是想讓他好你也不會相信,這麼長的時間了,我做了一切我可以做的事了,你不肯原諒我,我不奢求,現在我只求你將信給我!”
“那是我兒子的家書,我爲何要給你!”
柳橋咬着牙,“你兒子是我的夫君!”
“你以爲我休不了你嗎?!”雲氏喝道。
柳橋笑了,“沒錯,婆婆是有資格讓兒子休妻,可是沒有易之雲的親筆休書,就算你是他的親生母親你也休不了我!衙門的婚書不是白紙一張!”
雲氏渾身一震,雙目欲裂。
柳橋沒想到當日立下的婚書如今竟然有如此的用處,如果她只是一個童養媳,雲氏什麼也不必做就可以將她趕出家門,從此不認她是易家得媳婦,“娘,我不想跟你吵,請你將家書給我!”
雲氏死死地盯着她。
離開兩個月,柳橋一直抱着一絲希望,希望回來之後,雲氏便不能回到從前一般對她,但是至少也不會再那麼恨她,可是如今……“娘,我只是想知道夫君在家書上寫了什麼。”
雲氏身子倏然一顫,隨後,面色鐵青地咬牙道:“好!你想好休書我可以給你,不過,你得先將林花兒給救出來!只要你揪出來了林花兒,我就將家書給你!”
柳橋睜大了眼睛。
“易家嬸子……”林小燕驚愕出聲,“你……你怎麼可以……”
“易家的事情,外人少插嘴!”雲氏喝道。
林小燕愣愣地看着雲氏,不敢相信眼前這神情猙獰,像是瘋子似得的人會是之前那個優雅的雲氏,“易家嬸子……”
“小燕,你先回去吧。”柳橋卻道。
林小燕看着她,“阿橋……”
她知道因爲易家大哥的事情,易家嬸子一直遷怒阿橋,可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是阿橋讓易家大哥去的?
不是易家大哥自己反悔去的嗎?
還有什麼去了西北?
“小燕,你先回去吧。”柳橋還是道。
林小燕掙扎了會兒,最終還是點頭離開。
在林小燕走了之後,柳橋纔看向雲氏,“夫君能夠來第一封家書,也就能夠來第二封,第三封,娘,林花兒的事情我管不了,她既然做錯了事情就一定會得到懲罰,而且,我也答應了夫君不會管她的事情,更沒有這個本事。”
“做錯了事情就一定會得到懲罰?那你呢?你該得到什麼樣的懲罰?!”雲氏喝道。
柳橋看着她,“幾個月幾乎沒有一天睡的好,這個懲罰夠了吧?”
“我就能睡一晚安穩覺?!”雲氏厲聲反駁,“我就可以?!”
“既然我們都不好受爲什麼非得這樣相互折磨!”柳橋喝道,“沒錯,我是瞞着你,因爲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會怎麼樣!我更知道你兒子不會希望你知道這件事!我是在知道了之後還忙着自己的事情!因爲我不像娘,心裡恐懼擔心的時候可以向我發作,我沒有人可以讓我發作,爲了不讓自己發瘋,我只能讓自己很忙很忙!忙的沒有時間去想可能發生的災難!”
“到了現在你還一點後悔都沒有——”
“我爲什麼要後悔?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柳橋喝道,“當日就算我不主動提及,你以爲你兒子就真的可以一輩子都不去這樣做?我不過是給了他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理由而已!你是他娘,總有一日你會早他一步走的,你活着的時候,他不會去,可你死了?他還會繼續這樣熬日子?!如果我有錯,那就是剝奪了你後半輩子將他禁錮在身邊,讓他當一個孝順兒子的機會!”
“你——”
“我會去救林花兒,不過不是爲了跟你交易,而是我答應過你兒子我會照顧你,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去做!”柳橋咬着牙道,“更是爲了證明給你看我對你兒子不是所謂的假惺惺!”
說罷,便轉身離開。
離開了兩個月,易之雲的屋子仍是整潔無比。
可是,屬於他的氣息,卻已經漸漸消失。
她不擔心?
她不害怕?
可笑之極!
她只是不想讓這些恐懼擊垮了自己!難道這樣就罪該萬死了?!
雲氏的憤怒她可以理解,可是,爲了她就不理解理解她?
這些日子她一直這樣默默忍受,是不是錯了?
爲什麼當日那個明理的雲氏消失了?
“易之雲,你說我該怎麼辦?”
易之雲沒有回答她。
甚至可能沒有一個人可以給出她一個完美的答案。
……
林花兒的事情,柳橋也果真管了,先是去找了里正瞭解了情況。
林家聲不想將這樣的事情告訴一個孩子的,便是柳橋嫁了人,便是她再能幹,也還是一個女孩子,“阿橋,這件事你不要管了。”
柳橋就知道會這樣,“里正,我知道我不該管,只是桂花嬸子求到了我們家,我娘之前跟花兒姐也算是熟悉,而且里正,如果就這樣讓陳家將花兒姐給浸豬籠了,那我們村子的名聲就真的全毀了。”
林家聲如何不知道,“可是這事是真的,我們有什麼辦法?”
“真的抓姦在牀?”柳橋問道。
林家聲老臉一紅,“阿橋,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
“里正,是村裡的名聲重要還是我是不是女孩子重要?”柳橋打斷了她的話,“里正,花兒姐雖然有些任性刁蠻,可是她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而且……年初花兒姐回來的時候,那樣子一看就是不好的,相信里正也是聽說過的,花兒姐嫁去陳家纔多久就那樣了,陳家一定有什麼問題!”
林家聲還真的沒有往這方面去想,“那……那你認爲陳家會有什麼問題?”
“我不知道。”柳橋道,“只是如果花兒姐真的被浸豬籠,那我們林家村也完了。”
林家聲面色更加難看。
“里正,當日你見花兒姐的事情,花兒姐有跟你說什麼嗎?”柳橋繼續問道。
林家聲搖頭,“當日她被人幫着……跟那姦夫……嘴巴也被塞住了……”
“里正沒跟她說話?”柳橋蹙眉。
林家聲搖頭,“見了那樣子還怎麼說話?”
柳橋之前也只是猜測這件事有內情,如今看來或許真的有也說不定,“里正,能不能想辦法見見花兒姐?至少問問她怎麼說?”
“這……”
“里正,當日王氏一事,王家村雖然明明知道王家做了那事,可是也不惜一切維護,這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村子的名聲?里正,如果我們什麼也不做,那就算是祖先知道了也會怪罪的!”柳橋繼續道。
林家聲沉思了半晌,“好,我去陳家試試!”
“多叫兩個人。”柳橋道,“也別說是去做什麼,就說看在花兒姐是村子出去的,也看在花兒姐的家人的面上去送她最後一程,找個機會單獨跟花兒姐說話。”
林家聲點頭,“好!我這就去,陳家還沒有選好日子將花兒浸豬籠,我去看看,如果真的有問題,我們還有時間!”
“嗯。”柳橋點頭。
林家聲當即去做了。
柳橋沒有去,她這般的樣子也不適合去,當天晚上,林家聲讓人將她請到了家裡去,到了的時候,便見廳堂裡還坐着好幾個人。
除了林花兒的家人之外,還有村裡其他跟林家聲同輩份或者高過他輩分的人。
柳橋一一打了招呼,“里正,你讓我來可是爲了花兒姐的事情?”
林家聲臉色有些羞愧,他也知道花兒這事會影響到村子的名聲,可當時看見那抓姦在牀的情形頓時氣瘋了,根本想不到那麼多,更沒有臉跟陳家說什麼,回來之後,花兒的娘大鬧,將太公氣病了,他一氣之下也就再也不管了,可沒想到這就差一點沒了花兒一條命,“阿橋,還好你提醒我,不然……”話鋒一轉,“那陳家太黑心肝了!”
柳橋問道:“里正,到底怎麼回事?”
林家聲憤恨不已,“花兒沒有跟人偷情,是她的那夫君爲了爭奪家產,找了一個人來跟花兒同房!”
“什麼?!”柳橋詫異。
林家聲繼續將事情說了一遍,他去了陳家之後,用盡了好話纔得到了給林花兒送別的機會,又花了一兩銀子,這才能夠跟林花兒單獨說句話,可是沒想到林花兒一說就說了一個震驚無比的事情。
陳家當日看中林花兒這個灰姑娘根本就不還好心,因爲花兒嫁的那個陳家大兒子根本就不能人道,這也是林花兒爲什麼嫁過去才半年都憔悴不已的原因,那陳家大兒子雖然是長子,可是不是獨子,還有幾個弟弟,前兩個月,陳家老爺病了,說如果大兒子再不能生兒子,就將家產給其他的兒子。
陳家父母雖然知道兒子的毛病,可是一直希望能夠治好,這才一直控制着林花兒不讓她亂說出去,可是吃了很多的藥,用了很多的辦法,都沒有能夠治好大兒子的病,陳家老爺這纔起來將家產給其他兒子的心思。
或許他這樣做是爲了讓刺激兒子,可是沒想到他兒子竟然反其道而行,不是更加努力的治病,而是找人借種!
而林花兒竟然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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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借種就借種,兩人偏偏還做的不乾淨,竟然被發現了,還被抓姦在場!
陳家大兒子便只能將罪名都推到了林花兒的身上。
柳橋聽完了之後滿是荒謬感,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還有林花兒,她瘋了嗎?就算真的要做,也得做的乾乾淨淨!
“阿橋,你覺得這事該怎麼解決的好?”林家聲問道,老臉一陣青一陣紅的,他一個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還是里正,可是如今卻要向一個小女娃請教。
柳橋看着他,“有兩個辦法,一是抓住這個把柄私下跟陳家談判,讓陳家放了花兒姐,只是這樣,花兒姐跟人偷情的罪名還是洗不清,村子的名聲也挽不回。”
“那第二個辦法呢?”林家聲問道。
柳橋道:“去衙門狀告陳家騙婚!還有,陳家大兒子勾結外人侮辱自己的結髮妻子!”
林家聲頓時睜大了眼睛。
其他人也是都抽了一口氣。
這狀告陳家騙婚沒有什麼,可是狀告陳家大兒子……
勾結外人侮辱之的妻子,這還是人嗎?!
如果他們這麼一告的話,往後林家村跟陳家就結仇了!
“我知道這樣會結仇,只是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挽回我們村子名聲的辦法!”柳橋道,“這樣事情的責任就不在花兒姐身上,是陳家大兒子喪心病狂!”
“能……能告的進嗎?”林花兒的爹囁囁開口。
柳橋道:“我不知道,不過,如果陳家大兒子真的……衙門一查一定能查出來的,還有,花兒姐就算同意了這樣做,但是人一定是陳家大兒子找的!到時候只要花兒咬死了是陳家大兒子逼迫的,她就沒事!”
屋裡的一衆男人沉默。
許久許久,就在柳橋以爲他們不敢這樣做的事情,林家聲拍板了,“好,就上衙門去告!”
柳橋沒有再管後續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林家聲就跟林花兒的人去衙門了,而很快,陳家再一次成爲衆人議論的目標,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同情的對象。
林家大兒子子口否認指控。
好在林花兒也不算是笨,咬死了就是他強迫的。
兩人各執一詞,衙門自然要查,而首先出賣陳家大兒子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那幾個弟弟,又經過大夫診斷,陳家大兒子果真是不能人道。
而那姦夫也招認是陳家大兒子跟他接觸,說要借種的。
於是,真相大白。
林花兒逃過了被浸豬籠的命運,而陳家丟盡臉面,陳老爺將大兒子打了個半死,其後,是陳家村的長輩整治。
不過陳家的結局如何跟柳橋無關。
甚至林花兒怎麼樣,也跟她沒關係。
她也沒有去找雲氏要書信,繼續投入到她的忙碌中,在一番緊張的籌備之中,州府的美食坊終於趕在小年夜之前開業了。
州府的客源不是揚子縣可以比擬的,開業不過三日,州府美食坊的業績衝破了揚子縣一個月的業績了的,當然,所有人也忙的幾乎趴下。
尤其是負責製作奶油的柳河。
爲了保證州府美食坊的順利,柳橋將柳河跟林小燕已經上手了的李氏都調任到了州府,只留了鄧氏和張氏在揚子縣的鋪子。
除夕前一日,鋪子歇業。
衆人趕回揚子縣過年。
除夕傍晚,衆人回到揚子縣,鄧氏自然是在鋪子過年的,而柳河回柳家村,柳橋回易家,沒有讓張氏一同回去。
她去受雲氏的氣是沒辦法,但是沒有理由讓張氏也陪着她去受罪。
張氏許是猜到了女兒的心思,也沒有堅持。
因爲忙着鋪子的事情,更因爲易之雲不在,這個註定了不會好過,果然,回到了易家,一片冷清,冷清的讓人有種想要逃走的衝動。
柳橋回到易家的時候,雲氏的年夜飯已經準備好了,出乎意料的豐盛,而她,卻一口菜也沒動,一直喝着酒,在見了柳橋回來,也沒有大怒。
“喝酒傷身。”柳橋上前。
雲氏卻笑了,“來跟我要雲兒的家書嗎?”
“我說過你不給他還會來第二封第三封……”
雲氏沒等她說完就從懷中取出了兩封信,看那信的樣子,已經是被看了許多許多次。
柳橋也沒有拿喬,快速動手拿起,仔細看了起來。
“你很得意吧?”雲氏看着她,“我十月懷胎生的兒子,多年來相依爲命的兒子,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被送去了西北,好不容易一封家書回來,說的最多的人是你!不是讓我照顧你,就是讓我不要怪你,柳橋,你讓我如何能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