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山下的女真人調動日益頻繁。鹿善繼等了大半個月後,發現事情有些不妙。如果袁督師在遼西發兵,按理現在已經會有效果纔是,但事實上,山城下的女真人並沒有撤走,而是在不停輪換的圍住他們。鹿善繼雖然不知道女真人爲什麼這樣調動兵馬,但是這個情況卻準確無誤的告訴他,女真人的三萬人馬沒有撤離朝鮮。
這個結果對於山城裡邊的明軍來說是很危險的!
鹿善繼原先堅持守住南漢山城就是爲了給朝鮮南方諸道一個緩衝的機會,而且他也認爲朝廷跟袁督師都不會放任朝鮮不管,女真人攻不下全境後三個月應該會撤軍。到時,南漢山城便會作爲反攻的橋頭堡,他們也可以功成身退。但是事情並沒有按照原先預想的那般發展,而且越拖越糟糕,鹿善繼不得不考慮他們的退路了。
他們首先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要跟外面聯繫上,所以鹿善繼跟大夥一商量,便由本地的朝鮮人化裝成平民,翻山越嶺從山城另一面突圍。在派出十餘批人之後,終於有一朝鮮兵因爲熟悉當地的山形,在羣山中找到了條安全路徑,並且聯繫到了忠清道總兵。
忠清道總兵李志完集結了五千人馬準備來漢城救援,鹿善繼派出去的信使在路上碰到他們,彼此說明情況後,信使馬上跑回來稟報。山城裡的朝鮮人聽到這個消息無不歡心躍雀,畢竟山城裡都是靠明軍爲主力,現在有自己國的人馬來心中安定了很多。李淏心中也異常欣喜,一直來他這個兵馬大元帥手底下都沒有靠得住的兵力,現在有了五千人馬聽他指揮,多少讓他有點底氣。
“鹿大人,那李志完的五千人馬根本就不頂事,來了也沒用!”離開衆人後,曹文詔忍不住拉着鹿善繼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鹿善繼不置可否的笑道:“哦,你倒說說看,怎麼就不頂事了?!”
曹文詔皺着雙濃眉道:“末將在朝鮮多年,朝鮮兵的野地戰力之弱實讓人吃驚,此五千人馬非末將大言,二千明軍便可破之,何況我軍所面對的是女真騎兵!若是來的是五千關寧鐵騎或還有可爲,五千朝鮮兵只怕還在山腳下,便讓女真人滅了。”
曹文詔言語間說得甚是肯定,鹿善繼卻是笑了。
“大人,您不相信末將的話!”曹文詔見到鹿善繼的表情更是着急。
鹿善繼卻搖搖頭道:“我不是不相信將軍的話,而是我也認同將軍的看法。五千朝鮮軍對於女真人而言威脅確實不大,不過,如果加上山上的五千,你認爲又如何?”
“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跟李志完來一次配合偷襲?”面對鹿善繼提出的方案,曹文詔陷入了思考中,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過了會,他擡頭看到鹿善繼還是笑眯眯的樣子,不禁遲疑道:
“大人覺得勝算有幾何?末將以爲這最多三層的機會!這個李志完只帶了五千人馬就來支援,很明顯就是來送死的。唉,或許集多點人馬還有點機會。”
“忠清道的總兵只有五千人馬的兵額,這是規矩!”鹿善繼突然嘆了口氣道:“唉,這個李志完倒也算是個忠臣,明知來王京是死,但還是率兵來勤王了。”
聽到這,曹文詔不由得一愣,因爲從君臣之道來說,李志完並沒有做錯,而他之前只是考慮戰爭的勝負。如果大明京師被圍,那麼各地衛所也同樣會入京護衛,而不是管打不打得過敵人,這是臣子的本份。曹文詔想了想之後道:
“爲什麼這個李志完不聯合其他道集兵一起來攻呢?人多自然也勝算大點!”
鹿善繼解釋道:“估計是各道協調的問題,忠清道最近,其他都遠了,再者就是這個全權統領兵馬的人卻在山城裡!”
“那大人既然知道朝鮮人不足倚靠,爲何還要作夾擊的打算?”
鹿善繼並沒有接着這個話題,而是問曹文詔道:“曹將軍,你我守在山城已經月餘,現在你認爲山城還可守嘛?”
曹文詔想都沒想就道:“再守年餘應該不成問題!”
鹿善繼進一步問道:“如果女真人從瀋陽運來紅衣大炮呢?”
曹文詔頓時語塞:“這個”
鹿善繼轉身望着茫茫的山下道:“地雷炸大炮的法子雖好,但是隻能用一次,韃子經過上次被炸,應該已經有了防備。韃子這麼久都不撤退,估計他們對朝鮮是勢在必得,至少現在王京以北不爲朝鮮國主所有了。韃子從瀋陽運來大炮是遲早的事情,你我得爲了五千兄弟早作打算!”
“大人的意思是?”
鹿善繼悠悠道:“這李志完迫於君命而來,怎麼都還有點用處!”
曹文詔聽到這,心中也隱約明白了鹿善繼的打算。鹿善繼左右打量了四周,發現沒有閒雜人等後,便在曹文詔耳邊小聲的吩咐,最後叮囑道:“謹慎點,此事勿泄漏出去了!”
曹文詔點點頭:“大人放心,末將記下了!”
第二日,鹿善繼便跟姜曰廣、李淏商量,認爲李志完總兵遠來,兵馬又少於女真人,單獨衝進山城是不可能的,應該率領明軍前去接應纔是。姜曰廣、李淏對這個建議自然同意,如能把忠清道的兵接應回山城,則他們的兵馬多了一倍,山城的安全也得到相應的提高。
李淏派出信使跟李志完商議好,趁着韃子只有一部騎兵在山下,他們兩支人馬一起偷襲。時間定在了後天的五更,他們計劃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明軍就接應他們上山。
“這次只是接應,姜大人可隨下官一起去領略下沙場的風采?!”鹿善繼定下計策後,笑着對姜曰廣道:“咱們在這巴掌大的地方呆了這麼久,也順便出去走動走動!”
“這個”姜曰廣聽到鹿善繼邀他一起去上戰場,面上頓時閃過一絲難色。
鹿善繼似乎沒有注意到,接着說道:“姜大人是主使,要是將士們知道大人跟他們一齊前去殺敵,必然會士氣高漲,我等在中軍便可接到曹將軍帶回來的捷報!”
曹文詔也笑道:“鹿大人說得是,末將必不讓兩位大人失望!”
姜曰廣看到鹿善繼這麼淡定,心中不禁想鹿善繼跟自己同樣是讀書人出身,他敢去肯定是知道沒有多大危險,去了反而更顯膽氣,既然如此爲何自己不跟他去走一遭呢!想到這,姜曰廣露出笑容道:
“蒙下邊的將士看得起,姜某人不去倒顯得小家子氣了!好,本官也金戈鐵馬一回!”
鹿善繼笑了笑並沒有答話,曹文詔卻向他們行了一禮道:“既然兩位大人已決定,那末將便去準備!”
“嗯,你去吧,讓將士吃飽點,這樣纔有力氣殺韃子!”決定一起出戰的姜曰廣特意叮囑了句。
曹文詔看了眼鹿善繼,見對方沒有說話才點頭應聲去了。
曹文詔一走,殿裡就只剩下姜曰廣、鹿善繼、李淏、張晚等人。鹿善繼對姜曰廣笑道:“此時天色尚早,不如咱們下手棋如何?”
姜曰廣現在也樂得跟鹿善繼搞好關係,也笑呵呵道:“好啊,最近我跟二王子下得多,棋力大漲,鹿老弟你可要小心了。”
“那還請姜兄多手下留情,不要讓小弟輸的太慘!”
“好說,好說!”
兩人正說着要回裡間縱橫黑白的時候,李淏趕忙搶前一步施禮道:“那個兩位大人,學生也願意跟兩位大人出戰!”
姜曰廣突然聽到李淏這麼說有點意外,他跟鹿善繼對視了一眼並沒有作聲。
李淏見他們沒有說話有點着急道:“兩位大人連日來耳提面命,李淏受益匪淺,此次出戰李淏也想跟隨在兩位大人身邊,還請大人答應!”
說着便要跪下行禮,鹿善繼一把扶住李淏道:“嗯,二王子想身踐力行學些用兵之道也在情理之中,要去我們自然不會阻攔,只是我還想着二王子在山城裡留守”
“不要緊的,大人,留守的事情可以交給張將軍!”李淏一把拉過張晚道。
“哦?”鹿善繼似在考慮中,張晚則向李淏行禮道:“大君,末將恐怕難當大任!”
李淏此時哪聽得進去,寬慰張晚道:“張將軍不必自謙,留守之事怎麼難得住你這老將呢!我跟大人們去去便會回來。”
“大君”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李淏說完,鹿善繼接着發話了:“既然二王子有了人選安排,那就隨我們出戰吧!”
李淏不由大喜道:“那李淏謝過兩位大人!”
鹿善繼擺擺手道:“不必道謝,我跟姜大人也希望二王子能夠學有所成。好了,現在我們要下去棋,二王子既然要去,那就收拾下,也交待下吧!”
“是,是,那我們告退了!”喜不自禁的李淏帶着張晚出去了。
看着李淏出去的身影,鹿善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