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羣臣被皇后從乾清宮趕了出來,但他們對於自己取得的成果還是滿意的。作爲大明興的一代輔臣,他們最擔心的就是皇上在臨危之際被‘別有用心’的人控制,至於登基皇上年幼反而不在他們的考慮!現在大明雖然說危機沒有解除,但財政上有了很大的好轉,對外作戰也是屢屢取勝,他們完全相信憑藉着自己就可以讓大明重新強大起來。
皇后允許他們在偏殿守候,一天早晚三次叩安,這已經足夠讓他們監控住皇上。有什麼人進了東暖閣,哪位太醫來看過,什麼時候吃藥,這些都可以在偏殿看到。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所有大臣就可以立刻進宮見駕!這一點讓他們很放心!
在觀察了幾日後,偏殿輪值侍侯的大臣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皇上每日三次的藥汁都是準時送往東暖閣,慧妃也每日準時送來蔘湯。雖然東暖閣給坤寧宮調來的侍女守住,但從他們叩安時的觀察,皇上的病情沒有什麼變化。太醫院的醫正對此也是這麼認爲,每日的脈案寫得千篇一律,讓大臣們看了都煩。
如此又過了十數日,皇上已經臥病長達一個月多了。消息雖沒有外傳,但京議論紛紛,都說天現在是‘大豫’了,保不定哪天就駕崩。內閣大臣們拐彎抹角的聽到這些話也是嘆氣不已,這十數日來他們曾經召集過名醫會診,可都沒有一個能說得出所以然來。
他們已經開始習慣沒有皇上理政的日,現在大明的奏摺全部由內閣批閱。實在不能批的,就發到乾清宮去,算是留不發。而在乾清宮守護的皇后貴妃仍舊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皇上,她們也似乎習慣了這樣的日,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動不動就抹眼淚。只不過原先侍侯皇上身邊的太監可就遭了罪,這十來天裡都不敢亂走一步,每日就在二門上等着。因爲皇后已經不出乾清宮,很多時候就是呆在東暖閣裡,侍女們也吃住在宮裡,所以常常有事情吩咐下來,甚至到了晚上還吩咐做飯菜的,把下面的太監磨得什麼脾性都沒有了。
如此奇怪的朝政局勢,這在大明也是頭一遭。好在內閣大臣們都盡心盡力,崇禎年不多的時光有條不紊的消逝着。這一年的春節也是大明最爲安靜的一個春節,皇上龍體不適,取消了所有的慶典。京城裡的百姓們,甚至鞭炮也少放了兩串。皇上生病,你點炮仗豈不是有慶賀的嫌疑!所以順天府發出公告,讓百姓少放炮仗。
就在過年的前兩天,左良玉終於快馬加鞭的趕到了京師。不過此時已到春節,各部都放了假,三營授職的事自然要到明年纔有着落。初到京師的左良玉也不着急,置辦了些年貨,安心的住在驛站裡。等到新年初三,左良玉將全身收拾一新,帶着年貨把兵部各位堂官,軍督府的都督們都拜訪個遍。原本京師裡的大臣們都以爲左良玉是個驕橫跋扈的悍將,現在一看倒覺得傳言有些不實了。言語雖不高雅,但恭恭敬敬沒有武人的粗魯,也懂得乘拜年的機會來走動。這讓朝堂上的大佬們舒心不已:不管你在外邊立了什麼大功,到了京師這兒,還仍舊得像個孫。
左良玉這一圈轉下來,當然也有了收穫。未過十五,就有兵部一紙書讓他到三營報到。此時三營久經訓練,已經是大明的精銳部隊。每營都有二萬餘人,設副、參、遊、佐、坐營、號頭、軍、千把總等官。原本在三營之上只設總督一人,但袁崇煥給派往遼東後,只留下一個耿如杞。耿如杞方到三營沒有多久,靠着原先營裡的老人楊嶽才維持着。現在既然調了左良玉來,就乾脆每營各設提督,然後由孫承宗兼着總督一職。兵部這樣的調命,也是有據可考的,在隆慶年間就曾設過三提督,現在恢復下祖制也不爲過。
當然左良玉的到來,不可避免的造成三營高層將領的一次人事變動。畢竟左良玉不是一個人來三營的,跟着他同時來的還有他的親衛,幾個已經有參將職銜的親衛。好在三營方組建神武營沒有多久,很多地方都還有空缺。漸漸的,左良玉提督的神行營上邊將領換了個乾淨。
孫承宗雖然總管着三營,但畢竟回來休養沒有多久。人老之後,傷了身體元氣要養回來就得費一番功夫,所以他也沒有那麼多精力看住三營。而三營由三個不同出身,不同派系的提督領着,暗地裡都較着勁,還時不時鬧出些小摩擦。現在朝的大臣們全盯着皇上那頭,沒有閒心管這些小事,只是申斥他們三人約束好自己的手下。
就在春節期間,來京師過年的除了左良玉,還有一行人也是這個時候進的京。在年初二的那天,傅山帶着已故大學士徐光啓的孫女返回京師。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只是徐光啓在天工學院,國監都有很深的影響,他的弟門生哪能不來拜訪!一傳十,十傳百的,滿京師的人都知道傅山回到了京師。
這對很多人來說,並不覺得怎樣,對於某些人而言,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日午夜時分,
一個年人進了書房門,靜靜的坐在***的陰影裡也不知在思慮什麼。他每日都有在書房靜坐的習慣,沒有他的允許,府的人都不敢前來打攪。然而今夜他方坐下就有人敲門,一長兩短,一共三下!
“進來!”年人聲音低沉而威嚴。
“奴才參見老爺!”一個神情冷漠的精悍年輕人走了進來行禮。他雖筆直的站在那裡,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整個人都蓄勢待發,像一頭隨時要擇人而噬的獵豹。年人打量後滿意的點頭道:
“有什麼事情嘛?”
“奴才接到報告,傅山回來了!”
“傅山?!”年人聽到這名字神情一滯,繼而向後仰靠着背椅,雙目微閉!
剎那間書房變得很靜,沒有一點聲音。
“要不要奴才去會一會他?”?年輕人眼閃現一絲嗜血的熱切。
“鍾鬱……”
“奴才在!”
年人嘆了口氣道:“老夫知道你的心思,不過你還是不要去碰他!”
“是!”年輕人眼的那絲熱切湮滅繼而又轉爲冷漠。
年人似乎沒有在意年輕人的變化,他坐起身,從書檯上拿起枝狼毫,揮筆就寫起字來。年輕人不聞不問,仍舊筆直站在那!
“你除了武功好,還要懂得用頭腦!”年人突然開口道。
“是!”
“傅山回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邊有玄機,有誰會在過年的時候呆在路上呢?!你去找他,等於將自己暴露出去!”
年輕人嘴角抽*動,但還是沒有出聲。【歪*歪*書*屋*論*壇】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年人頭都沒擡。
“殺了他,一切都解決了!”
“鍾鬱,你跟你爹是本府的家生奴才,你的祖上在本府建牙的時候就在了,所以老夫很看重你們父。你要明白,現在無論誰懷疑什麼,都只還是懷疑。假如是有人將傅山叫來,你的出現就證明了他的推測。傅山有沒這能力還是未知,咱們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年輕人低下頭道:“奴才知錯!”
“嗯!”年人將筆放下,拿起寫了幾個字的紙張吹了吹,露出一絲笑意。也不知道是滿意鍾鬱的表現,還是滿意自己的書法。最後他將紙張遞給鍾鬱道:
“傅山這頭你就不要去盯了,你照着老夫的意思去做!最近也不要再過府裡來!”
年輕人掃了一遍紙張上寫的字,然後揉成一團吃了下去。
“奴才告退!”
待年輕人走了後,書房又恢復了安靜,只有一盞油燈閃爍着。年人許久才發出一聲長嘆:
“是誰叫傅山回來的呢?!”
不管別人是否歡迎傅山回來,反正他已經回來了。
傅山收到皇后跟秀兒的信件後不敢拖延,就在臘月時節匆匆忙忙的趕往京城。雖然信件是由田家快馬遞來,但內容卻是讓他心驚:皇上病重!他在上海的時候每日也看邸報,從沒發現皇上生病的消息。皇后的信由私人轉遞過來,只能說事有蹺蹊。
不過讓傅山又稍微意外的是,自己回到京師兩天了,也沒有旨意讓他進宮診病。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時候,纔有宮裡的太監出來宣旨意讓他進宮。
當他走進乾清宮的時候,除了皇后跟慧妃,所有的內閣大臣都在,他們身後邊還有太醫院的醫正們。錢龍錫首先出聲道:
“傅大人善歧黃之術,又來京及時,如今皇上龍體不適,你進去看看究竟如何?”
傅山謙虛道:“下官略懂醫術而已,有這麼多太醫在,下官不敢班門弄斧!”
錢龍錫還要再勸,張惟賢語氣嚴峻,直接道:“傅大人,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你進去診過脈再說!”
“是!”傅山不便再謙讓。
慧妃突然上前一步道:“傅大人,羣醫無策,皇上可指望你了。”
“娘娘言重了!”傅山躬身進了暖閣,所有人尾隨其後,都站在他的旁邊盯着。
傅山嫺熟的探了探皇上的左手脈,接着又探了右手。然後檢查皇上的舌苔,眼睛,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做下來。最後是用金針刺穴,傅山在皇上手臂紮了一針後,不由沉思起來。
“皇上到底怎樣?”錢龍錫忍不住問出了口。
傅山這才站起身,掃了眼兩宮娘娘,見她們沒有出聲,便道:
“皇上的病症很是奇怪,最初應該是染上了風寒!”聽到這話,旁邊的太醫都紛紛點頭。
“既然是風寒,皇上爲什麼不醒過來?”
傅山解釋道:“這就是下官覺得奇怪的地方。皇上的風寒之症沒有侵入肺腑,反而鬱結於心,這是第一點奇怪之處;第二點是,從皇上現在的脈象看來,風寒之症已去,太醫們開的方起到了效果,但皇上仍舊沒有醒。”
“說你有沒有辦法吧!”張惟賢仍舊是那麼直接!
傅山吞了口沫涎道:“下官也是無能爲力,最多可以用‘開天門穴’推宮保持皇上現在這個狀況,讓皇上醒來,微臣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靠天意了!”
此話一出,大臣們都同時嘆了口氣。
一直沒有說話的婉琴皇后這時纔出聲道:“難道你也沒有辦法嘛?”
“下官無能……”
婉琴打斷道:“那好吧,你照顧住皇上就行了。各位內閣大人,本宮要召告天下徵求名醫,你們以爲如何?”皇后轉過頭對大臣們說。
“皇上病重的消息就……”
“皇上要緊,本宮顧不得那麼多了!”
“那……臣等遵旨!”衆人應道。
沒有多久,內閣發出公,在邸報,《明刊》上徵召名醫。不過所登內容寫得比較含糊,只說有天璜貴胄長期昏睡不醒,徵集良醫救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