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瑤一向是個孝順的女兒,且這幾天與印曦鬧得有點不愉快,她想了想,算了,乾脆答應了爹孃去清亁天走一趟吧,順便透透氣,她想到若是祁遠知道她兩次去清亁天都是爲了散散心透透氣,不知道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她並不知道此刻想起祁遠,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孟芙蓉是過來人,怎看不透這小女兒姿態後面的含義。
“對了,”孟芙蓉裝作沒事一樣對落瑤道,“最近怎麼老見到印曦往你這裡跑呢,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你拒絕了他了嗎?”說完嘆了口氣道,“說來,印曦也是個不錯的孩子,從小看着他長大,你們不在一起,真是挺可惜······”
“娘,我跟你說了,我對他的感覺就像哥哥一樣,跟大哥二哥那樣,要是你讓我跟他在一起,我會有*的感覺的。”
聽到“*”兩字,孟芙蓉睜大了她的美目,似是不相信這樣的字眼從她女兒嘴裡跑出來。
落瑤不耐煩地扯着額頭前的碎髮,嘴巴嘟起來。
孟芙蓉無奈地囈語着:“你覺得喜歡誰就喜歡誰吧,祁遠也是個好孩子,就是身世高了些,不過不用擔心,你孃家有你爹爹和我,我們雖然在外頭露面少,但好歹也是上古神,再算上弗止,量他也不敢怠慢了你。”
落瑤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娘,你既然有諸多不滿意,爲何還要我去比賽?”
孟芙蓉一臉無辜:“有嗎?我剛纔說什麼了?我對未來的天君怎會不滿意?”
落瑤道:“沒有就好,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驚喜”。
孟芙蓉滿意地點點頭走了,她一路想着,落瑤從剛剛無所謂的態度變成鬥志滿滿的樣子,她覺得今天自己這番話說的很圓滿,看了看桌上的香,約莫用了一刻鐘的時辰,看來自己的本事又長進了。
她一向認爲自己很瞭解最小的這個女兒,這女兒什麼都好,就是老在關鍵的事情上犯迷糊,弄不清楚自己要什麼,需要經常激一激,要是再說上幾句煽情的話,落瑤就會毫無懸念地朝着她指的方向走,這一點,他們父女倆倒是很像,這方法幾萬年來屢試不爽。
望月山的瑅香花盛開的時候,祁遠太子的選妃之日終於到了。
除了來參加選妃的各國公主,還有來觀登基之禮的各國仙賓,程譽辦事仔細,讓賓客都提前幾天過來,以免有些路遠的地仙水土不服。
落瑤和其他來參加選妃的公主一樣,早早地過來由侍女們安頓下來。同一天要進行兩場儀式難免有點緊湊,侍女們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把公主們一一安頓好後都各忙各的去了。
落瑤跟一位狐族的公主怡雪一同被安排在明艾殿,她在院子裡踱來踱去地打量着。
上次住的是祁遠隔壁的芳華殿,這次的院落雖然小,但是很安靜,有個小花園,非常適合思考和準備接下來的大賽。
院子裡種了很多山艾樹,一株株長得十分高大,最大的一株快要跟殿宇一樣高,落瑤嘀咕着,種什麼山艾啊,又不好看,除了庇廕沒什麼好處,還不如種點果樹,可以摘點果子吃,楊梅樹就不錯,桃樹更好,沒有果子的時候還可以賞桃花。
身後突然叮咣一聲,落瑤轉過頭,看到怡雪無比痛惜地站在廂房門口,正看着腳下打翻的一碗什麼東西。
一個小仙婢趕緊跑過去打掃,關切地問怡雪公主有沒有傷到。
怡雪皺着一張臉快要哭出來:“我倒是希望傷到的是我自己,這些可是花了我半天時間做的,現在怎麼辦呢。”聲音到最後快要哭出來。
落瑤心裡有點好奇,走過去看着那坨東西,問:“這是什麼呀?是吃的嗎?”
狐族的公主果然像傳聞的嬌小美豔,舉手投足盡是媚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要勾了魂,連落瑤瞧着都覺得心神盪漾,剛出來這念頭的時候嚇了一跳,怪不得凡間都說狐族擅惑人心,她們若是再施個法術,加上這媚態,任何男子都會無法自拔吧。
落瑤發出一陣感慨,來選妃的果然個個都是百裡挑一傾國傾城的美人,不知道祁遠最後會選誰呢,落瑤對這個結果有點期待。
怡雪抽泣着,似乎有點不情願地說道:“這是我們狐族的保養秘方,每天往臉上塗這麼一碗,可以保持肌膚又水潤又有彈性。” Wωω▪Tтkд n▪¢○
落瑤有點咋舌,她想起給孃親摘的駐顏果,問道:“我只聽說過駐顏果,沒想到你們狐族也有這樣的好東西,而且還是隨時可以做出來的。”在美容養顏方面,狐族是天生的行家,無師自通。
怡雪有點遮遮掩掩,既然是秘方,就是秘密,不可外傳,何況對方還是個比她更漂亮的女子,怡雪危機感意識特別強,她本不想把這樣的秘方告訴她。可是方纔被落瑤這麼一誇,下意識帶着點驕傲道:“這駐顏果自然有它的妙用,但是一千年才結一果,而我們狐族的這個秘方,雖然集齊所有材料不易,但是遠比一千年一顆的駐顏果有用多了,你看我的皮膚。”
說完往落瑤身邊湊了湊,落瑤聞到一股濃烈的香粉味,眉頭一皺,隨後馬上禮貌地舒展開,不留痕跡地離了遠一些,“我用了這個秘方几百年了,你看我的皮膚,很彈吧。”
落瑤仔細湊過去看了看,確實,白裡透紅,晶瑩剔透得就像一枚果子,往上輕輕一按,果然很彈。
怡雪更得意了。
落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可否把秘方告知於我啊?”
其實落瑤並不是想自己用,她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她是想拿回去給她孃親用,那就不用冒險去摘那一千年才結一次的駐顏果。
怡雪正經了臉色,道:“這可不行,被我們族長知道了是要懲罰的。”
落瑤撇撇嘴,不告訴她也罷,回頭讓那個仙婢把打翻的東西偷偷拿回去研究一番。
怡雪沒有留意落瑤的神色,還在自顧自說着:“我看我們倆被分到一處也算有緣,若是這次選上了天妃,這個秘方再告訴你也無甚大礙。”
落瑤正想問爲什麼無甚大礙,轉念想到,既然選上天后,自然要什麼有什麼,到時候確實不會再計較這個小小的秘方麼,道:“好,那就先謝謝了。”
怡雪點點頭,回去又重新搗鼓她的那坨不明物體去了。
落瑤收拾完自己的廂房,已經快到中午,婢女們陸陸續續往她房裡送午飯。
據侍女說,這裡的每個殿都有自己的小廚房,配有兩個廚師,輪流值班,若是半夜餓了想吃什麼東西,廚房的門一直是開着的。
落瑤看到一桌子頗符合她胃口的菜餚,問旁邊站着的仙婢:“這些廚師是哪裡找來的?”
小仙婢軟糯着聲音道:“公主,這些廚師是祁遠殿下親自到芙丘國找來的,說是怕公主掛念家鄉菜。”
落瑤心裡對祁遠讚了一聲,道:“啊,你們殿下做事太細緻太周全了,其實我吃飯沒那麼多講究,上次在芳華殿也是吃的平常菜,這次來了這麼多公主郡主的,難爲他一個個地去安排家鄉的廚師,真是太貼心了。”
小仙婢飛快地看了落瑤一眼,欲言又止。
落瑤拿起竹筷夾了一筷子茼蒿塞進嘴嚼了嚼,滿意道:“這火候掌握得很好,真不錯。”
心滿意足地吃完飯,落瑤怡怡然在院子裡找了個涼快的地方正準備休息一會,卻瞥見怡雪捏着把扇子扭着腰肢走到她旁邊,心裡一陣叫苦,看來又沒得休息了。
果然,怡雪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一副打算長談的模樣。
這個公主什麼都好,就是話太多。
落瑤兩手撐着下巴,看着怡雪端起桌上的茶壺,毫不客氣地替自己先倒了杯茶,再給落瑤面前的茶杯添了點水,落瑤想打發她回去,說道:“怡雪公主,看你這悠悠然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對選妃大賽已經志在必得了吧。”
怡雪拿起扇子遮了遮嘴巴,臉上泛起一絲嬌羞:“瞧你說的,我只是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緊張,什麼事都像一根弦,繃得太緊了會斷的。”一雙美目在落瑤身上打了個轉,又道,“我看公主你纔是真人不露呢。”
說起來,落瑤跟怡雪還沒正式介紹過名字,怡雪的名字還是落瑤從旁邊的侍女嘴裡聽到的,正想開口問她的名諱,卻見怡雪皺了皺眉,然後頗有涵養地用指甲挑了挑落到茶杯裡的小蟲子,一套動作完成得十分優雅。
落瑤一邊替那隻蟲子惋惜了一下,一邊暗自感嘆,若是她,肯定會直接換個茶杯了事,她不求動作能讓人賞心悅目,只求簡單利索。
一個晃神,錯過了互相介紹的時機,只聽得怡雪對着落瑤說:“對了,你聽說沒有,這次選妃芙丘國的公主也來了。”往杯裡倒了點熱茶,又道,“說起這個落瑤公主,好像還和太子殿下一同跳過舞呢。”
落瑤想說,其實她就是葉落瑤,但是怡雪眼裡的神情表明她並不喜歡口中的落瑤,落瑤不想自討沒趣,於是配合地回答:“我聽說的也是如此。”
怡雪拿起茶杯靠近嘴時又停了停:“區區一支舞而已,還真以爲就能打動太子的心了。”
如果說剛纔怡雪是在試探,那這一句話就是*裸的不屑一顧了。
怡雪:“這個落瑤並不知道,天上還有個蔓蝶郡主吧,居然敢公開勾引太子。不過,雖然蔓蝶是老天君私底下認定的太子妃,但據說也是要參加選妃大賽的。”
落瑤:“爲什麼?”
怡雪嗤笑一聲:“爲什麼,還不是爲了堵住悠悠衆口唄,讓我們認爲蔓蝶是有實力擔得上妃子之位的,這個比賽對她而言,只是個過場。”
落瑤:“那她也只是佔一席,不是還有另外三個妃子的位置嗎?你還是有機會的。”
怡雪頓時打起精神,不置可否地道:“當然。”
落瑤其實從來不覺得祁遠會因爲一支舞而對他有什麼看法,那次跳舞本來就是宴會上一個節目罷了,可是總有人拿這件事情說事,落瑤也不曾和他們計較,反正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她可不會再跳了,所以這次她孃親讓她用最拿手的舞蹈來參加選妃,便一口否決了,她不想讓人以爲她藉着那次舞蹈博取祁遠的好感,也不想在任何茶樓裡再看到和自己有關的戲。
雖說若是選擇跳舞,以她的水平,是篤定可以入圍的,可這不代表她別的才藝就不行,比如詩,比如琴,虧得她那好勝的孃親,琴棋書畫也被培養得樣樣精絕,孟芙蓉一直覺得這是習武的她這輩子唯一的遺憾,拼了命地要在自己女兒身上彌補回來。事實證明,她成功了。
落瑤拿着一個空茶杯從桌子一邊滾到另一邊,再從另一邊滾到這一邊,恍惚間怡雪的聲音又大了一些,落瑤回過神來:“你剛剛說什麼?”
怡雪撐着下巴看着她手裡的杯子,讓人擔心那雙纖纖手腕會不會承受不了腦袋的重量,尤其是她頭上綴滿的各色珠寶。
怡雪的眼珠隨着落瑤手裡的杯子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耐心地又說了一遍:“你聽說過沒有,以前太子還帶過一個女仙和一個孩子來天宮,據說這個落瑤公主就是那個女仙,那孩子就是他們的私生子。”說完滿是追悔之意:“若是我早點遇上太子,可能那孩子就是我和太子的了。”
聽說聽說,這世上聽說的事情到底能有多離譜啊。短短几天,這謠言已經從量變迅速到達質變的高度。
落瑤一失手,杯子啪一聲滾落到了地上,像熟透了的西瓜,裂成幾瓣。
怡雪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端詳着地上碎成不知道幾片的茶杯渣渣,關切地問她:“你沒事吧,這天宮的茶杯也不怎麼樣嘛,這麼不經摔。”回過頭叫邊上的侍女,“哎,給···這位公主再拿套茶具過來。”說完又轉過頭,好奇地問她:“不知如何稱呼?”
幾次想說自己的身份一直苦於沒有機會憋到現在,終於等到她問起這句話,落瑤暗自鬆了口氣,帶着半點解脫半點促狹道:“公主口中的落瑤便是我。”
啪,這一次,輪到怡雪的茶杯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