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雖然急,思維還沒有混亂。
落瑤定了定心神,隱了身,直接騰雲去了段府。
路上,她總有種極其不安的感覺,尤其想到之前席玫派了西域殺手來殺她,心裡一片冰涼。
她不斷地,一遍一遍地祈禱着,希望鼕鼕不要被這個瘋子送去西域,倘若在傾玉城,或許還可以依靠高陵宇和段詢的能力,若是去了廣漠無邊的塞外西域,找到鼕鼕的希望,基本爲零。
其實落瑤已經打定主意,若是這裡沒人找得到鼕鼕,只能迴天上,厚着臉皮請弗止幫一幫忙,好歹他還擔着個師父的名頭。
這麼一想,稍稍心定了一些。
落瑤在去段府的同時,念彤也沒有閒着,據她小時候經常被人綁架找她哥要錢的經驗,和前段時間離家出走的教訓來看,她知道一晚上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念彤回到章仇府,一邊吩咐下人大規模找人,一邊讓人快馬加鞭把鼕鼕失蹤的消息傳給章仇沫。
她一個人在家也呆不住,直接衝到慕楠家裡商量對策。
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找他想辦法。
慕楠剛在外辦完事情,回來時看到念彤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他家院子裡團團轉,他打趣她:“果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
念彤顧不得跟他調笑,其實她着急的時候頗有點席玫的作風,就是用錢砸。
簡單把事情講了一遍,說道,“我打算在城中重金懸賞,找到鼕鼕者,賞五十萬兩。如何?”她對金錢根本沒什麼概念,反正這錢也不是她賺的。
慕楠的眼皮跳了跳,耐着性子按着她坐下,“你先別急,喝口茶壓壓驚。”
給她倒了杯熱茶,才說道:“彤兒,我知道你心裡着急,但是此刻你需要冷靜。你想想,若是讓人知道章仇沫願意花這麼大一筆錢尋找一個小孩,怕是會弄巧成拙。若是一些心術不正的人心生歪念,即便找到了,估計也不會馬上交出來,反而對鼕鼕不利。所以,我們非但不能懸賞,還只能偷偷地尋找。”
念彤聽完,雙手捂着臉不做聲。
她其實心裡非常難過,自從那次跟隨着落瑤偷偷溜出章仇府開始,她已經把落瑤和鼕鼕當成一家人,雖然她和章仇沫是兄妹,可是這個哥哥從小都忙於生意,一秒鐘都恨不能掰成兩半用,她幾乎是一個人自娛自樂長大的。
好不容易遇到談得攏的落瑤,打心眼裡歡喜得緊,恨不能把好東西都拿來跟他們分享,這些日子她覺得簡直是長這麼大最開心的時候,真像多了個姐姐和小外甥,她以前甚至幻想着,如果落瑤哪一天成了自己的嫂子,那肯定是章仇家的祖宗庇佑得來的。
想到這,心裡一緊。
每次她一緊張,就喜歡拿手邊的東西打結,有時候是稻草,有時候是絲帶,此刻……只能抓着慕楠的頭髮不停地打結,“那怎麼辦,陸瑤姐姐對我那麼好,我不想幹坐着什麼都做不了。”
慕楠安撫地拍拍她後背,順勢理了理被她抓亂的頭髮,“別急,事情還未到最後一刻,我們先去夫子那兒問問情況。”
念彤一拍腦袋,看來還是慕楠最臨危不亂,方纔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其實學堂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至少可以證明鼕鼕究竟有沒有到過夫子那兒,是不是在去之前就已經失蹤了,保不齊還會發現新線索。
兩人對視了一眼,二話不說立刻出發去夫子那兒。
那一頭,落瑤也在火急火燎地往段府趕。
路上看到一個行色匆匆的章仇府侍衛,大概是急着去通知章仇沫,只是爲何也是往段府的方向?
她隱着身,凡人看不見她,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帶起的風吹得臉頰發疼。
落瑤終於趕到段府。
此刻天已經透亮,她落下雲頭,尋了一棵樹,躲在後面現身。
瞥了一眼,幸好,段詢專屬的那輛馬車還在,應該還未出門辦公。
百合看着她髮絲凌亂的樣子有點詫異,但好歹也是侯爺府的掌事丫頭,見過世面,問也不問連忙帶着她進去找段詢。
落瑤甫一踏入她來過幾次的前廳,就看到段詢正和一個人面對面,頗爲悠閒地在用早膳。
段詢朝南而坐,面向門口,正低着頭一口口喝豆漿,沒看到她。
他對面的那人背對着門口,落瑤亦看不見他的面貌。
未等前面的侍從稟報,落瑤施了個法術直接進門,她此刻已經顧不得失不失禮了。
這一頭,段詢剛從碗裡擡起頭,正用筷子夾了一隻水晶餃準備送到嘴邊,可能是筷子或者是餃子皮太滑,沒有夾穩,水晶餃從半空掉入他面前的豆漿碗裡,濺出幾滴乳白色的水滴,有幾滴濺到他臉上,還有幾滴濺到他眼裡。
段詢睜不開眼睛,只好放下筷子用手揉。不料,一隻修長的手搶先伸過來,替他輕輕抹掉臉上的豆漿。
落瑤剛掠到他們面前,就看到這兩人如此親暱的動作。
百合早就退了出去,此刻只剩這用餐的兩人和落瑤。
屋內的三個人就這麼,同時愣在了那兒。
段詢愣住,是因爲他閉着眼睛,自然吃不準是對面的人還是剛來的落瑤幫他擦眼睛。
那人愣住,是因爲他在奇怪爲何這動作做起來是如此自然。
落瑤愣住,是因爲那人在擡手的時候順帶着側轉了一下臉頰,而她終於發現,這張臉的主人正是念彤早上才說過,從來不在自己府裡用早膳的哥哥章仇沫……
這情形,看着有點玄幻啊……
段詢不愧是官場上的老狐狸,這會看清了來人和情形,乾笑了幾聲,似是要發出點聲音打破這寂靜,“沫過來找我談事情,剛好是用早膳的時間,所以……”
落瑤眼皮抖了抖,都已經叫他“沫”了。
一隻是官場上的狐狸,一隻是商場上的狐狸,章仇沫此刻也看清了來者是誰,慢悠悠地收回半空中的手,臉上淡淡的,不辨喜怒。
落瑤其實對他們爲何會在一起用膳並沒有多大興趣,急急地打斷他,“鼕鼕出事了,我來找你們幫忙。”
這下,剛纔尷尬的氣氛蕩然無存,兩個男人同時站了起來,異口同聲:“什麼?”許是這兩隻狐狸的氣場太大,桌子都連帶着顫了顫。
落瑤反倒坐了下來,口有點渴,拿了個空碗倒了杯豆漿喝了一口,這才發現雙手不停地發抖,“今早發現的,自從昨天早上出門,至今沒有回來過,王爺府和章仇府的人都已經出去找了。章仇大哥,抱歉,沒跟你打個招呼就讓念彤私自動用了府裡的人。”
章仇沫皺着眉:“什麼時候了,計較這些。”然後跟段詢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反剛纔閒適的模樣,都是神色嚴肅,似乎在思考什麼。
落瑤沒有說自己已經去過席府的事情,若是說了,他們必定要問是用什麼方法進去的。不過面前的兩人都不是吃素的,心思都要比她多十幾個彎,聽她說了幾句,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落瑤知道這兩人雖然面癱一樣猜不透他們的心思,但是此刻肯定都在想,八成就是席玫搞的鬼。
落瑤說完這一通,覺得心情好了很多,這種感覺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而且一抓還是兩根。
段詢看了看只吃了一半的早膳,估計章仇沫也是沒有胃口吃了,就叫人撤走了碗碟,自己則用兩根手指輕輕點着下巴,在一邊沉吟。然後突然站起來,叫了阿灼過來,低聲吩咐他安排人去找鼕鼕,侯爺不愧是侯爺,思維能力絕不是擺擺樣子的,就這麼半盞茶的時間,腦子裡已有了方案,有條不紊面面俱到地交代着。
章仇沫走到窗前看了一會外面的天,對落瑤說道:“別急,找人這事情我有經驗。上次念彤不見了,第二天就找到了,這次加上段府的人力,可能更快。”
今天早上開始,落瑤聽得最多的兩個字就是“別急”,可是真的能不急嗎?
落瑤看了看章仇沫,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因爲他這句話有好幾處不對的地方。
第一,念彤那次並不是章仇府的人找到的,而是被人救了,她自己回來的。
第二,念彤確實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可是現在距離鼕鼕失蹤也已經是第二天,什麼叫“可能更快”啊,還能快到哪裡去呢?
看來章仇沫此刻的思路比落瑤剛纔還要混亂,放在平時,落瑤定要趁機取笑他一番,可是現在只覺得心裡一股暖意流過,她看着此刻信誓旦旦對她作保證的章仇沫和從容佈局一絲不亂的段詢,覺得他們就像遠在一界之外的兩個哥哥。
落瑤對着章仇沫笑笑,終是沒說什麼,雙手捏緊着衣服下襬不做聲,心裡卻在暗暗發誓,席玫,你最好保證鼕鼕平安無事,否則,他身上受的苦,就由你來十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