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落瑤起來時已經是午飯過後,她都不知道昨晚怎麼回來的,摸了摸餓着的肚子,叫來辛辛準備午飯。
辛辛看見落瑤醒了,給她端來飯菜,絲毫未提起昨晚的事情,大概昨晚府上的人都喝醉了,衆人都忙翻了天,沒人注意她一整晚去哪了,辛辛突然想起什麼,道:“公主,這次君夫人的生辰,你送什麼賀禮啊?”
辛辛一時半會沒有習慣稱呼落瑤爲天后,落瑤也不同她計較,本來她就是公主嘛,嫁了人也還是公主啊。若是以後真叫她天后,反倒不習慣了。
怎麼把這樁事情給忘記了,落瑤剛扒拉到嘴裡的一口飯還未嚥下,連忙放下筷子翻箱倒櫃地找那顆駐顏果。
辛辛第一次見到這麼神奇的果子,讚了一聲:“這就是公主要給君夫人的禮物啊,真漂亮呢。”
落瑤得意地說道:“當然,這可是神果,你可別在我娘面前露餡啊,我還想給她一個驚喜呢。”
辛辛眨眨眼。
落瑤仔細查看果子。唔,還好,用千年寒冰密封后保存,就像剛摘下來的一樣,色澤鮮豔,還籠着一層仙霧,落瑤趕緊又給它換了一次冰,這可是用命換來的果子,若是出了什麼狀況,落瑤肯定悔恨得要撞牆。
看到這顆果子,不經意地想起祁遠,不知道此刻他正在幹嗎呢?想起他那張冰塊一樣的臉,早知道就省了這千年寒冰了,直接用他的臉凍一下得了,落瑤低着頭笑了笑。
此時,正在耀清宮批閱文書的天君突然打了個噴嚏。
神仙的壽命實在太長,時間一長,便對什麼都抱着點無所謂的態度。生辰雖然照樣要過,卻不必每年都有,一般五百年過一次,也有一千年一次,用老天君的話來說,這生辰嘛,不在乎數量,而在於質量,要過得精細。
孟芙蓉生辰宴的前一夜,弗止也帶着鼕鼕出門來赴宴,他一向寶貝這個師妹,寧仁的生辰可以不去,孟芙蓉的生辰例不虛席,而且他送的東西都是親手打造的,上次送的是一支髮簪,雖然看着簡單,卻是用十顆東珠與翡翠磨碎後混合,重新打造的髮簪。
落瑤還從來沒見過渾身綠油油的晚上可以發光的簪子,關鍵是要尋到罕見的東珠非常不易,況且他如此大手筆地用了十顆,讓落瑤兩眼直冒心心羨慕不已。
後來遇上落瑤生辰時,弗止給她做了一對耳環,她拿着耳環死皮賴臉地要跟弗止換和她孃親一樣的髮簪,弗止回答她,好東西只能做一件,要不然就體現不出心意了,說完作勢要把耳環收回去。落瑤當然不捨得,雖然這對耳環比不上髮簪貴重,但只要是弗止做的東西,不論做得多粗糙,拿到清乾天也是有人搶着要的,到時候還可以換些更稀罕的寶貝。
而且,這個道理落瑤也明白,就像她喜歡吃葡萄,若是天天吃那也不好吃了,就像她和孃親戴一樣的髮簪,確實也顯不出髮簪的獨一無二了,便悻悻作罷。
這件事她耿耿於懷很多年,後來她孃親託她帶糕點去給弗止,她總是尋些理由推三阻四,直到很多年後,弗止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個真理,惹什麼都不能惹女人,爲了每年能吃到孟芙蓉親手做的糕點,只好費盡心思給落瑤尋了上好材料做了一隻招魂鈴鐺,這才哄得落瑤繼續樂顛樂顛給他當郵差。
孃親的生辰宴上,落瑤終於見到了弗止送給孃的神秘禮物,後來每次想起這件禮物,她都會懷疑,弗止是不是有點自虐。
禮物是一個桃木做的首飾盒,光看着就是個藝術品,盒子上雕了一朵朵夏芙蓉,把爹爹和孃親的名字都蘊含在裡面,芙蓉花瓣是弗止用貝殼雕刻,葉子是用打磨光滑的玉石鑲嵌而成,有一朵最大的芙蓉上面點了一顆非常小的黑珍珠,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落瑤暗暗心嘆弗止的心思細膩。
打開盒子的第一層,是一面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化妝鏡,落瑤湊在鏡子前仔細端詳,發現鏡子裡出現的並不是自己,而是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她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道:“弗止,你拿個壞的鏡子來唬我娘。”
弗止臉上黑了黑,一把奪了鏡子,道:“你曉得什麼,這鏡子可是用了我不少珍貴的藥材,可以照出比實際年齡年輕十萬歲的光景,你才幾歲,十萬年前,你還沒到你娘肚子裡。”
落瑤明白了,那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就是曾經的自己了,雖然她依舊搞不明白那是什麼。
“對於你孃親來說,鏡子裡照出的便是年輕時候的樣子,所以······”弗止掩嘴咳了聲,“所以不適合給你。”言外之意很明顯,不要像上次那樣,再纏着他再做一件。
可是,弗止怎會明白,作爲一個女人,若是天天能看見自己過去的模樣,感嘆時光易逝,這到底是該高興還是惋惜?
落瑤撇了撇嘴:“這麼小器,多大點事,記到現在。”
弗止輕搖着扇子:“不是我小器,若是等你成親那天,讓我再做一面也無妨。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總跟你孃親搶東西做什麼。”落瑤覺得這句話有點彆扭,歪着腦袋想了想,不是正常來說是孃親應該讓着她嗎。
繼續看盒子,第二層盛的是上好的胭脂,看這個色澤和潤度就是極品,落瑤心讚一句弗止懂的可真多啊。這些胭脂是用望月山的瑅香花煉製而成,妙的是不知道弗止使了什麼法術,使胭脂與花合爲一體,瑅香花花開不敗,這胭脂便取之不盡。
第三層纔是真正意義上的首飾盒,雖然看着小,只有一層,孟芙蓉試着把她所有的首飾放進去,只佔去了盒子的一個角落,拿起來掂了掂,連份量都沒有重半毫。
落瑤嘴角抽了抽,對着弗止說:“這樣的東西都能做得出來,你真是越來越變態了。”
弗止沉吟了一會:“你是在誇我嗎?”
夏極盯着盒子看了半天,若有所思:“我倒覺得這個想法很好,回頭我也去把那根釣魚竿改造一下。閒暇時可以釣魚,危險時可以當武器,做菜時可以當燒火棍,蓉蓉彈琴時還可以當笛子,”一拍腦袋,又說道,“裡面再做成空心的,裝些暗器,”想了想,似是覺得差不多了,問弗止,“你覺得如何?”
弗止興奮地踱了幾步,一臉與夏極相見恨晚的樣子,眼裡泛着一絲遇到知音的惺惺相惜:“要做成可伸縮的,攜帶方便,對了,不用的時候就是根髮簪,對方都想不到這是武器。”
夏極啪的一聲合攏扇子,在掌心拍了一下:“如此甚好!”
落瑤和孟芙蓉滿臉黑線地看着他倆,背脊一陣陣發涼,果然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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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在落瑤獻出駐顏果的時候達到了*,她頗得意地聽衆人抽氣的聲音,甚至耳尖聽到弗止呼吸不穩的氣息,一般的神仙摘這個果子也要褪掉兩三層皮,何況一個兩萬歲的丫頭,孟芙蓉兩眼含着淚花,眼角的淚痣閃閃發亮:“傻孩子,孃親寧願你過得健健康康,也不願你去冒一分險摘什麼果子。”
落瑤鼻子一酸,說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孃親,你疼我,我也疼你啊。不給你摘,給誰摘去呢。”
二哥在旁邊不懷好意地笑,不知道寧家的那個太子若聽到這樣的話會不會吃醋呢。
弗止看到這顆駐顏果的時候,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他恨恨地看着這顆果子,它簡直是他的奇恥大辱,一千年前他未摘到,現在卻被這個小丫頭片子摘了去,雖然這事情沒人知道,他也忘記了拜月節那天喝多了說過摘果子的這件事,只當天知地知你不知,只有我和果子知。
但是心裡依然有點鬱悶,冷着臉盯着駐顏果一聲不吭。
衆人只在不住地讚歎這亮閃閃的仙果,作爲這裡年紀最大的夏極和弗止,心裡卻一片雪亮。
這駐顏果生在七境山,依落瑤的靈力自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用破虛盒。
他們這些上古神都知道,破虛盒是寧祁遠的母妃萬殊之物,是傳給他的家族寶貝,輕易不視於人前,當初憑弗止與祁遠的關係,也沒好意思向祁遠開這個口。
弗止和夏極對視了一眼,隨後淡淡分開。他瞥了一眼落瑤,看來,這傻丫頭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吧,突然感慨,祁遠,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夏極則是根據這果子的新鮮程度在心中推算,這果子放在盒子裡顯然已經換了好幾次冰,千年寒冰一個月要換一次方有效,這麼看來,這果子在瑤兒去清亁天選妃之前就已經摘好了。那時候祁遠就祭出盒子幫瑤兒摘果子,可見他們早就已經有來往了吧,若當時他們還不相熟,就更不妙了,未曾交往就拿這寶物來討女孩歡心,那這個祁遠對瑤兒到底有幾分真心?
夏極又聯想到最近祁遠突然跑來繪圖的種種,還有選妃大賽上落瑤一人得五珠的傳聞,頓時五味陳雜,原來這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藉着公務的名頭到自己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來拐自己的女兒,自己居然毫無所知?夏極心中有點慍怒。
可是如今,又能怎樣呢?看着落瑤明媚的笑臉,她,應該是高興的吧?
他了解這個女兒,若是她不願意的事,估計誰也奈她不了。她和祁遠,不知道是誰拐了誰呢。
夏極心裡一番哼哼唧唧,總算放下心來。
今日雖是家宴,倒也辦得熱熱鬧鬧,落瑤和她孃親說得一煽情,便有點把持不住,多喝了幾杯。
落瑤維持着最後一絲清明,扶着辛辛到自己房間,然後再也堅持不住,頭剛沾上枕頭便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