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遠和印曦雖然是同時入夢,卻無法控制出現的地點,比如現在,印曦出現在落雲山的一間廂房,而祁遠則是在乾坤印化成的紫巖山。
這夢境裡的天象和落瑤的心情有極大的關係,她愉悅時,便是晴天,她悲傷時,便是雷雨天。祁遠擡頭看了看,天空陰霾重重,冷風陣陣,想是落瑤剛失去容淮,心情不好的緣故。祁遠心裡泛起一陣酸酸的感覺,自己所愛的女子這麼喜歡另外一個男人,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祁遠四處打量着這座山,凝神搜尋了一番,的確沒有一點生命跡象,雖然第一次看到這山,卻說不清的熟悉,祁遠沒有多想,可能是因爲在往生鏡中看過的關係吧。當初這裡廝殺的痕跡已經開始淡化,看樣子,應該是離容淮去世有了一段時間。
現在唯一要緊的事情是要找到落瑤在何處,祁遠心中略微一思索,向着落雲山的方向走去,入夢前弗止特別交代過他二人,他們不屬於這個夢境,萬不得已不能動用法術,否則會驚擾到造夢人,他不敢騰雲趕路。
好在落雲山離得不遠,祁遠粗粗算了算路程,估計半天便可以趕到。不知道此刻印曦會在哪裡,這夢裡的一天等於夢外世界的一個時辰,雖然時間上來說非常充裕,可他還是希望能馬上出現在落瑤面前。
夢外的他錯過了落瑤的孩提時光,每次想到落瑤出生時就已經認識了印曦,他就食不知味,如果可以,他希望在這夢中,能比印曦早些遇到她,哪怕是一點點。這麼想着,腳下健步如飛,沒人會想到叱吒風雲無所不能的天君,此刻正在吃一個小小的北海國皇子的飛醋。
漫山的七月雪映入眼簾時,祁遠放慢了腳步。與世隔絕的落雲山,一進山就覺得是神聖高潔的地方,怪不得能留住容淮那樣的謫仙,想到落瑤曾在這樣一個山靈水秀的地方生活了那麼久,祁遠心裡緩緩淌過一絲柔軟。
祁遠緩步踏上山階,每邁一步,心裡百轉千回,這是落瑤生活了兩萬年的地方,是他到不了的那段記憶,他走得緩慢,彷彿要把每一步記在心裡。
落雲山失去了主人,整座山都讓人覺得蕭條,一路從山腳走上來,幾乎沒遇上什麼人,偶爾有幾隻野兔在樹林裡竄來竄去,等到了無煙殿,終於看到一個少年,正在認認真真地掃地。
少年聽到有人走近,擡頭看了祁遠一眼,掃把一下掉到了地上,瞪着大眼睛瞧着他,嘴脣微微發抖,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聽不清。
祁遠眉頭輕蹙,五百年前他還不是天君,只是個太子,這裡應該沒人認識他吧,爲何看到他如此緊張,祁遠突然僵硬地頓住腳步,他差點忘了,往生鏡裡不是看到過容淮的樣子麼,那張與自己極度相似的臉。
祁遠強按下心頭的不適,繼續往裡走去,人開始慢慢多了起來,只是在看到他的時候都煞白了臉,他拉住一個看着比較穩重的人,問:“落瑤在哪裡?”
那人看到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祁遠有點不耐煩地睨他,這容淮收的都是什麼徒弟,又木又訥。
那人嚥了口口水,結巴着說:“師,師妹在,在後山。”
祁遠狹長的鳳目又覷了他一眼,腳步未停地朝後山走去,一路上,見了他的人有震驚的,有驚喜的。
祁遠一直皺着眉,他平日裡雖然習慣了被人景仰受人朝拜,凡間甚至有人經常把他的畫像掛在寺廟裡供着,可是被當面這樣直勾勾地看還是非常不習慣,其實他後來偷偷比較過,他與容淮雖然有八分相似,沒有這麼誇張,若是在平時,他肯定一個個治他們褻瀆天顏的罪,可如今是在落瑤的夢裡,容不得半點馬虎。
祁遠走過一道半圓形拱門,四處搜尋一番,目光落到一個正在修剪一盆鳳尾蕉的粉黛色的身影,強壓下心頭的波動,輕輕走過去,彷彿發出任何一點聲響,面前的人就會憑空消失。
碰巧落瑤轉過身來,目光對上祁遠時,明顯僵住了,手上的剪刀滑落下來。
一雙白玉般的手迅速在面前一晃,接住了那把差點砸到腳背的剪刀。落瑤眼裡馬上蒙了一層水汽,嘴裡喃喃地說:“師、師父,你回來了嗎?”
祁遠身形巨震,猛然擡頭看落瑤,看到一雙妙目裹了些許晶瑩,她眼裡只有他的影子,可細看,又不像是他,祁遠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放在旁邊的一盆清水,捏着盆子邊緣的手指微微用力,鐵製的盆被捏得凹下去一塊,他看到自己的倒影,狹長的鳳目,挺拔的鼻樑,剛毅的臉頰,不,確切地說,並不是自己,正是已經死去的神君,落雲山的主人容淮。
他原以爲他們都認錯了人,把自己當做了容淮,如今才發現,他根本就是頂了容淮的容顏入了夢。也是,他們這些弟子曾與容淮朝夕相處了幾萬年,怎會把自己的師父認錯呢?
怪不得,怪不得所有人看了他都如此失常,可是,自己明明不屬於這個夢境,怎麼會變成這夢境裡的人?他是想早些見到落瑤,卻不是用別人的皮相。
祁遠心裡一陣苦澀,一雙柔軟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他艱難地轉頭,看進一雙帶着驚喜和失而復得的眼睛,聽着落瑤輕輕說道:“師父,師父,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扔下我一個人,我……”話沒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祁遠眼裡透出不甘,他冒着八荒動盪的危險想方設法到她的夢裡,卻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子把他當做另外一個男人,爲什麼她眼裡只能看到那該死的容淮,心裡是否曾想起過自己一分?
祁遠只覺得心像是少了一塊肉一般的疼,說不出的空蕩蕩,就像樹上枯黃的葉子,在微風裡瑟瑟發抖,只要這風再稍稍大一些,他就會隨風而去化成一杯黃土。
這個夢讓他有一種錯覺,彷彿他和落瑤之間的感情已經是前世,又似是一場夢,醒來時沒有任何痕跡。而此刻的自己,卻莫名其妙地成了他最嫉妒的那個人。
祁遠很想大聲地告訴落瑤這只是個夢,她的師父早就死了,這裡的一切都是幻象,你只要稍稍往前一步,就能走出來,只要你願意。
千言萬語最終被咽回了肚子裡,祁遠不忍看她再一次遭受打擊,既然是夢,那他就陪她在夢裡完成她的心願吧,祁遠輕嘆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江倒海,握住她的手,溫柔似水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瑤瑤,我回來了。”
祁遠感覺到落瑤的臉輕輕靠在他的胸前,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落瑤柔軟的臉頰,緊接着,胸前的衣服上傳來一股溫熱,他不用看也知道,衣襟已經一片水澤。
和落瑤一起回到以前容淮住的屋子,卻發現印曦已經站在那裡,落瑤看到印曦時又愣了愣,隨即拉着印曦的袖子跟他說:“印曦哥哥,我沒想到你來,是二哥帶你來的嗎?你不是出去遊歷了嗎?”
五百年前,印曦還不知道輾轉在六界的哪一個角落。
印曦心裡苦笑了一下,裝似輕鬆地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我和……我自己來的。”
落瑤活蹦亂跳地像個小孩子,要給他們介紹:“印曦哥,這是我師父容淮。”又看向祁遠,“師父,這是我小時候的竹……呃玩伴,北海國的二皇子印曦。”
竹什麼,不就是竹馬麼,祁遠不動聲色地向印曦點點頭。裝不認識,誰不會。
印曦微微頷首,隨後彆扭地轉過頭,裝作到處看風景。
落瑤似乎沒有覺察到這異樣的僵持,一手拉過一個,搖頭晃腦地說道:“都沒用過午飯吧,你們先坐着,我去廚房弄點吃的。”說完拉着廚藝最好的六師兄往廚房去了。
瑟瑟秋風帶着些涼意,兩人在桌前各懷心思,過了好一會,印曦終於憋不住,開口問道:“弗止說過不能影響落瑤的心情,你爲何還扮成她師父的樣子?”
印曦剛看見他的時候,還以爲真的是容淮,可是馬上就發現有點不對勁,凝神辨識了一下,才發現面前容淮模樣的人居然不是夢境中的人,因爲在夢外他們隔得非常近,仔細一辨就知道原來是祁遠。
祁遠默然,修長的玉指伸手拿起一個茶杯,倒了點茶水,說道:“如果我說我也不清楚,你信嗎?”
印曦緊抿着脣,看着祁遠:“你是說,你剛來到這裡時就已經是這個樣子?”
祁遠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在廚房忙碌的落瑤,對印曦點了點頭。
印曦見問不出什麼,也就沒有問下去。
不一會兒,食物美妙的香氣在空中彌散開來,落瑤端了幾碟模樣可口的小菜過來,又從房裡搬了一罈七月醉,打開酒蓋子的時候印曦湊上去聞了聞:“好酒。”
落瑤無不驕傲地說:“這酒已經釀了很久了,當然香啦,本來是給師父存着的,你倒是有口福了。”
祁遠的眼波閃了閃,接過落瑤遞來的酒盅,抿了一口,明明是佳釀,喝在口中卻如黃連。這酒,他在往生鏡裡見過,叫七月醉。祁遠的丹鳳眼一陣黯然,他們師徒之間還有多少事情是如此刻骨銘心的呢。
落瑤給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祁遠突然想起什麼,按住她的手,說道:“你不能喝酒。”眼神輕輕瞥過她纖瘦的腰。
落瑤的手頓了頓,搖了搖杯子,笑着說:“一點點,無礙,這酒不烈的,師父你不是嘗過的嗎?”
祁遠看着她不說話,落瑤終究在他咄咄的眼神下妥協,乖乖地杯子放到一旁。
印曦還來不及知道鼕鼕的事情,懶得看他們眉來眼去,早就一個人喝上了。
一時間,桌上出奇的安靜,只剩下倒酒的聲音。
正好大師兄走過來,落瑤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忙喊他一起坐下,宋勵看着有印曦在,剛開始推辭了下,後來擋不住落瑤的死攪蠻纏,也坐了下來。宋勵看到落瑤不停地給祁遠佈菜,感慨道:“師父沒有回來前,我們都以爲您……這些日子可苦了師妹,她差點……”
還沒等落瑤出聲,祁遠打斷了他:“喝酒。”不管什麼人,只要喊他師父,他就覺得莫名其妙的煩躁。
宋勵把話重新吞到了肚子裡,悶頭和印曦一起喝酒。
三個男人各懷心事,不停地埋頭喝酒,印曦和宋勵的酒量不是很好,三人剛喝掉半壇,兩人已經先後睡趴在桌上,睡夢中,印曦還在嘟噥:“小四,小四,不要留在這兒了,我們回去吧……”
祁遠微眯着眼睛,臉上有點緋紅,半靠在一根石柱上,似乎也睡着了。
落瑤端詳着他,長長的睫毛遮蓋住那雙朝思暮想的眼睛,薄脣緊緊抿着,嘴角帶着點酒漬,身上除了七月醉的酒香,似乎還夾着一絲好聞的香氣,讓落瑤有一瞬間的失神。
落瑤看了他半晌,他睡得很安靜,給他披上一件單衣後,她輕輕站起來,往後山走去。
後山有一處絕美的地方,落瑤平時心情不好,便會一個人來這裡,尤其是這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要來這裡呆半天。
這兒是一處懸崖,站在最頂端時,彷彿近得可以碰到天幕,在這裡看到的月亮,自然也是最大最圓的。
懸崖的下面,是師父很早以前親手開鑿的一股山泉,山上所有的七月雪都引了這裡的泉水澆灌,這股清泉分兩股,一股引自東海,一股引自玉瑤池,當初爲了這股靈泉,容淮好不容易纔說服了西王母娘娘,讓兩股天地仙水在這裡匯聚,集日月靈氣於一身,不要說用來澆花,要是身上有些什麼小毛小病,在這裡泡上一天也全好了。
可是如今,師父已經回來了,爲什麼她還是不高興呢,爲什麼還是下意識地來到這裡呢?明明和以前一樣,好像又完全不一樣了。
落瑤站在懸崖的最高處,閉着眼任涼風颳得臉頰生疼,她想起清乾天上的祁遠,想起成婚那晚她走得那樣決絕,他們之間,應該就這樣結束了吧,心裡似乎被什麼刺了一下,痛得無法呼吸。
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真的無法呼吸,並不是錯覺。
鼻間傳來一股異香,是被人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頭頂,似乎在強忍着什麼不敢爆發,削瘦的下巴有點微微顫抖,他的手臂纖長有力,把她緊緊箍在懷裡,彷彿要揉進他的胸膛,與他嵌爲一體。
她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麼沉默了許久。
祁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在這裡做什麼?”
落瑤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看向那人幽黑的眼眸:“在看風景,師父,你怎麼了?”
祁遠抱着她的雙手又緊了緊,冰冷的臉頰貼着她的頭,沉默了很久,才說道:“我以爲你想跳下去。”默了默,又說道,“你不能再離我而去。”
落瑤微微笑道:“是嗎?可是我離開的那天,你連一句挽留都沒有說。”落瑤發現嗓子突然有點乾澀,“我知道你介意鼕鼕的事情,可當時我確實忘記了,不是真的要騙你。”
“我不介意,瑤瑤,我真的不介意,我……”突然意識到落瑤在說什麼,祁遠猛地反應過來,身體一僵,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容淮了,對不對?”
落瑤點點頭:“你身上的香味我再也熟悉不過,還有,你看我時那樣悲傷的眼神,你討厭大師兄叫你師父,我剛纔要喝酒你不讓我喝,是因爲你知道我這個時候已經有身孕了對不對,而師父他應該至死都不知道的……”
祁遠猛地低頭含住了她的嘴脣,不再讓她說下去。
覺察到落瑤氣息不穩,祁遠才放開了她,溫和的聲音彷彿天籟,格外動聽:“那天是我不對,當時確實被嚇到了,以爲你是因爲我長得像容淮,才和我在一起……可是後來纔想明白,你那時已經失憶了,連容淮是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怎麼會把我當替身呢,再說,我跟容淮也並不十分像……等反應過來,你已經走遠了。你說要冷靜,我猜是去了望月山,剛去的時候你不在,沒想到你後來還是回到了那兒。”頓了頓,又說,“在去望月山之前,你是在什麼地方?”
落瑤擡頭,對上他滿是後悔的眼神:“我去了趟紫巖山,後來纔到了弗止那兒。”落瑤沒想到那天祁遠爲了找她去了兩趟望月山,估計是急瘋了吧,又問,“你把整個天界都找遍了吧?”
祁遠嘴角勾了勾:“仙界無非就這麼大,多找找便找到了。”
仙界有一百零三座山,他說的“多找找”,肯定不是像他說的這麼輕鬆吧。
落瑤問他:“爲什麼你會變成容淮的樣子?”
祁遠也是一頭霧水,搖搖頭:“不清楚,等回去了問問司命,我一直覺得容淮雖然陌生,卻有非常熟悉的氣息,可能和他有些淵源也說不定。”
落瑤嗯了一聲,吸了吸鼻子。
祁遠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瑤瑤,跟我回去吧,我們再也不分開,一起把鼕鼕撫養長大。”
這樣肯定的語氣,讓落瑤心裡暖暖的。
“這樣對你不公平。”落瑤心裡又暖又酸的。
祁遠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瑤瑤,告訴我,那天你走的時候,心裡是怎麼想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所有有關她的事情,她的想法。
落瑤把腦袋往他胸前蹭了蹭,祁遠看着落瑤在懷裡嬌羞的模樣,突然覺得這些日子的勞累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落瑤依偎在他胸前輕聲說道:“當時我心裡也很亂,我不知道師父的樣貌居然和你這麼相似,看到你那麼生氣,肯定是誤會了。我吃不准你是不是還愛我,只好躲起來,後來以爲你沒有找我,不要我了,剛好弗止的藥有反噬,就打算……打算在夢裡永遠都不要醒了。剛開始看到你回來,我真的以爲師父沒有死,甚至有點難過是不是往生鏡搞錯了,如果師父沒有死,那我和你怎麼辦,你已經在我心裡佔了那麼多位置,或許,比師父還要多。”
祁遠第一次聽到落瑤如此坦白她的心思,心裡如翻江倒海早已變了天,臉上卻儘量裝得不露聲色,扳過她的臉說道:“瑤瑤,也許你對容淮,從師父,到親人,到愛人,這些我都無法經歷,但是他已經去了。也許他在你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我不會強求你忘記他。後來我也想通了,他是天族無所不能的神,他可以活在你心裡,也可以活在我心裡,他爲天族捨棄了這麼多,還保護你毫髮無損地到我身邊,說起來,我應該感激他的,是不是?瑤瑤,你再給我個機會,讓我替你師父繼續愛你,好不好?”
驕傲如祁遠,能說出這一番卑微的話來,對他來說要有多難?落瑤覺得臉上黏乎乎的,又涼颼颼的,祁遠伸手替她抹掉,卻越抹越多。
這些眼淚彷彿已經等待了幾千年那麼久,如今終於在此刻找到了出口,爭相迸涌而出,彷彿從她眼眶裡出來就得到了自由。落瑤靠着祁遠挺拔的肩膀失聲哭了出來,她不清楚到底是爲了師父還是爲了祁遠,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這些天過得實在是太累太苦了。
身邊的姑娘正專心地哭着,祁遠一隻手攬着她的腰,另一隻手像安撫小孩一樣輕輕拍着她的背,耐心地陪着她,他知道此刻的落瑤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點點時間來消化這一切,他想讓她自己從陰影裡走出來。
落瑤的髮梢有一股清香,是他一直很喜歡的味道,祁遠用下巴磨蹭了一下她耳邊的軟發,兩眼隨意地往周圍一掃,馬上又回到一處地方,鳳目漸漸眯了起來。
只見天地接合處,已經裂開了一條口子,緊接着,周圍的景色開始模糊,落瑤織的夢境已經在幻滅了,夢中的姑娘要醒了。
祁遠此刻卻是既欣喜又無奈,他既希望落瑤早點清醒,又寧願她一直沉睡着,就可以一直這樣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祁遠心裡苦笑一聲,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和程譽一樣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