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丘國地處八荒之北,整座國漂浮在空中,四周仙氣繚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有一道瀑布傾流而下,連着底下的北海.
國雖小,但物產富饒,盛產各類珠石,以寧洛果和寧洛珠爲最,且寧靜不受人叨擾,毗鄰的北海國國君爲人熱情爽朗,與他做鄰居,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因爲落瑤的老爹葉夏極與掌管氣候的風、雨、旱、雷、雲、虹、雪各位天神關係甚好,得各位天神眷顧,芙丘國水碧山青氣候溫潤,猶如一座世外桃源,這一方水土不知孕育出多少氣質才華堪稱一絕的才子佳人。
彼時,落瑤的爹爹葉夏極和她孃親孟芙蓉正在池塘旁釣魚,剛聽說寶貝女兒回來,還沒來得急等落瑤喝口茶,就迫不及待地讓丫環辛辛把她召了過去。
想當年她爹可是炙手可熱的八荒美男子之一,有才又有權,年紀輕輕就跟着天君打天下,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妖女仙,放在如今,簡直就是第二個祁遠,奈何當時爹爹已經和娘私定終身,認定了彼此,再美麗的女子,爹爹都不爲所動。
孃親孟芙蓉生性豁達,本不想管這些事情,可是後來這些女妖女仙看孟芙蓉無動於衷,膽子練得奇大無比,居然跑到家裡來當着夏極的面,要和孃親公平競爭,於是孟芙蓉乾脆搭了個擂臺,放出話,若是三天內有人打贏了她,她定把夏極拱手相讓,再封一個巨大的紅包祝賀兩人喜結良緣。
夏極聽說此事,一張臉頓時又青又黑,其實他不是擔心孟芙蓉,孟芙蓉作爲上古戰神弗止唯一的師妹,自然不用把等閒小輩放在眼裡,夏極之所以生氣,是因爲聽她說“拱手相讓”四個字。
他是能隨便讓的嗎?她想讓,他還不願意呢。再者,他生氣是因爲心疼她,孟芙蓉法力再強,也頂不住這三天的車輪戰啊。
直到第一天比賽結束時他才明白,他的擔心純屬多餘,因爲孟芙蓉纔打了幾場,已經有四十一人被挑斷了手筋腳筋,她在擂臺上完全不是平時溫婉的模樣,招招陰狠地找對方的弱點下狠手,那些女妖們被孟芙蓉強大的肅殺之氣震住了。
這些女妖們不是傻子,她們雖然貪慕夏極的美色,但與生命比起來,沒人真的願意爲了美男被孟芙蓉大卸八塊。
經過這一場打鬧,孟芙蓉打出了名氣,沒人再敢來騷擾,兩人掃清障礙終於結爲連理,知情者都說芙丘國出了一位仙術卓絕深藏不露的君夫人。
婚後的孟芙蓉的性子收斂了很多,儼然一個賢妻良母,若不是曾有人親眼目睹過孟芙蓉空手摺胳膊折腿的樣子,怕是要淡忘了那些陳年舊事。
落瑤自然是從旁人口裡聽來的這些,自從她懂事起,孃親就和爹爹你儂我儂,正如此刻,她爹孃正在池塘旁邊的草坪上,兩人剛好都背對着她,夏極手邊是一杆紫竹魚竿,長長的魚線偶爾被風吹起,呈一個拋物線形狀,她孃親手邊放着一盆水果,兩人沒說話,但是說不出的默契,彷彿一幅上好的水墨丹青。
落瑤站在離池塘不遠處的地方,耳邊掠過一陣風,帶起些許水汽,涼涼的,很舒服。
她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她父君正一邊批閱着奏章一邊釣着魚,孃親則在旁邊怡然地給他磨着墨,順便在夏極換奏摺的空檔喂他吃些水果,這副蜜裡調油的樣子,落瑤已經見怪不怪。
餘光瞥見落瑤過來,她孃親嘴角噙着絲笑說道:“小四來了啊,快過來。”落瑤乖乖坐下,長長的草坪又柔又軟,這兩人可真會享受。
彷彿知曉她的想法,夏極瞥了落瑤一眼,不做聲。
夏極雖然作爲四個兒女的父親,容貌上卻絲毫看不出該有的年紀,按凡間的歲數來算,該是不惑之年,可神仙畢竟不同,仙齡隱得晦澀,他若和幾個兒子站一起,沒人會以爲他們是父子,反而以爲是兄弟,只是他身上更多了些許穩重和剛毅,舉手投足之間多了點年歲沉澱下來的氣蘊,走起路來意氣風發,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她孃親孟芙蓉也絲毫不遜色,一雙清澈的鳳目似乎可以看穿人的心思,右眼下方天生一顆淚痣,年輕時的冷豔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轉變成嫵媚,加上與生俱來的英氣,嫵媚與英氣這兩樣看似矛盾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地結合,夏極對她也越來越寵愛。
“聽說這次天君的宴會上你可是和太子一起合奏了一曲?”
孟芙蓉總是喜歡開門見山,非常符合她的性子。
落瑤心想這消息怎麼這麼快呢,我纔剛回來就傳到這裡了。
“是啊,宴會上的一個節目罷了,太子撫的琴比我的舞可好多了。”落瑤覺得口渴,從果盤裡揀了一顆葡萄扔進嘴裡,雙手往後撐在草坪上,兩腿伸直,長嘆了口氣,還是家裡舒服。
孟芙蓉和顏悅色地看着寶貝女兒,“怪不得你不去娘給你安排的那些相親宴,這天宮裡的宴會的確更上檔次啊。那,這個宴會上可有你瞧得上眼的?”
一顆葡萄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落瑤猛然咳起來,夏國君放下硃筆,用他的熊掌在她背上拍了拍,看落瑤臉色通紅,心疼地跟她說:“瑤瑤,我們也是替你着急,想盡快給你找個好人家。”
落瑤喘過氣來,覺得順着他們的話說下去又要沒完沒了,心中一動,說道:“那我瞧上誰,你們就能保證他會跟我再一起嗎?”
夏極一挑眉毛,乾脆扔下手裡的筆:“告訴爹爹你看上了誰家的小子,我去綁也要幫你綁來。”
落瑤無力道:“這不是你們以前的上古時期,不流行綁啊搶的了,就連你們當時的比武招親,也不流行啦。”
孟芙蓉眼睫毛一閃,兩眼炯炯地問她:“果真有中意的麼?”搖了搖扇子,道,“我孟芙蓉的女兒求都求不來,看上誰那是誰的福氣。”
落瑤對孟芙蓉的自戀已經免疫,她誠懇地看着孟芙蓉的雙眼,非常正經地說道:“娘,我看上太子了,你們幫我說說去吧。”
這次輪到夏極一顆葡萄卡在了喉嚨裡。
孟芙蓉眨着美麗的眼睛,嘴上自言自語:“我說你怎麼從不對那些公子哥兒拿正眼瞧,原來是······啊,這果然出去多見見世面有好處啊,連眼界也高了。”隨後狐疑地看她,“你不會是在唬弄我們吧?”
“不會,怎會啊,我就是這次跟他跳舞,才發現彼此興趣相投啊。”
夏極看着遠方的一個點一動不動地出神,孟芙蓉則陷入了沉思。
落瑤看着兩人的反應,心裡有點得意,這下他們該發愁怎麼跟天上開口了吧,而不是總纏着她去相親了。
今天的猛藥下得剛好,少一分震不住他們,多一分怕他們承受不了,比如,她方纔若是說看上的人是天君寧仁,那估計兩人都要吐血。
落瑤在旁邊輕鬆地偷笑。
孟芙蓉繼續琢磨着該怎麼去跟天君說,可是又怕女方這樣太主動,以後什麼事情都會陷入被動。這是一場智商和情商的較量。
夏極則在琢磨如今女兒已經有了意中人,該怎麼打發這幾天來府上提親的各國王子。
落瑤其實並不知道,前幾天她剛在霽月亭一舞完畢,這個事情就在各國傳得沸沸揚揚了,人人都說芙丘國出了個傾國傾城舞姿曼妙的公主,這幾天來提親的踏破了門檻,御劍的御劍,騰雲的騰雲,騎着各種坐騎的王公貴族都趕着飛來芙丘國提親,生怕晚了被人佔了先機,一時間天上像彩虹一樣各色斑斕,掌虹真神倒是輕鬆不少,看來這幾天不用當值去八荒之北布彩虹了。
“對了,印曦剛剛來了一趟,看你不在又走了,”落瑤的孃親看着落瑤在發呆,轉了個話題,見她依舊一副迷茫的樣子,又提醒她,“就是和你從小長大的北海國二皇子印曦啊,前幾日遊歷回來了,把北海君樂壞了,聽說如今本事不小呢。”
哦,是印曦啊,小時候老是帶她惡作劇的鄰家小哥哥,比如,他變出毛毛蟲放她茶杯裡,她打賭贏了就逼着他去偷看他父君洗澡,兩人還經常在芙丘國的瀑布上滑下來再故意摔到北海上,震得北海君的水晶宮經常搖搖晃晃,爲此沒有少挨雙方爹孃的罵,後來孃親在瀑布上設了結界,兩人才被迫停止玩這個遊戲,落瑤樂呵呵地想着,這個鬼靈精,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呢。
晚飯後,二哥葉軼風過來關心了一下這幾天的八卦女主角,婉轉地探了探她對各國王子來提親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落瑤太熟悉這樣的套路了,二哥會特地跑來平白無故來關心她,定是跟別人下了什麼賭局,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賭她以後跟了哪個公子哥兒。
但落瑤這幾年什麼都沒學會,一手太極練得爐火純青,葉軼風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灰溜溜地回去了。
好不容易剩下一個人,整日的疲倦一下子襲來,落瑤抓了個枕頭倒下便睡。
睡夢中似乎看到一個紫衣翩翩的身影,在漫天的花叢里弄劍起舞,花很美,從未見過,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是白色的一簇簇小花,落瑤使勁地眨眨眼睛想看清那人的容顏,依舊是徒勞。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落瑤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隨後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房中有異樣。
果然,睜開眼睛時面前突然光線一暗,頭頂覆上來一個黑影,嚇了她一跳。
等眼睛適應了光線,才發現面前立着一個笑盈盈的青年,長髮及腰,身着玄色衣袍,領口和袖口處是低調的深紅色,濃重的顏色絲毫掩不去渾身的神采飛揚,反而顯得他的氣質更加俊雅,輪廓分明的側臉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
他跟祁遠是兩種不同的清俊,祁遠是日月同輝笑看一切浮沉的英俊,猶如寒夜的星空,璀璨而又帶着不容置疑,可望不可及,雖雲淡風輕卻事事皆在掌握,他與生俱來的睿智與魅力足以讓他傲視芸芸衆生。
而面前這個青年給人的感覺陽光溫暖,渾身充滿了蓬勃不羈的朝氣,年輕灑脫,乾淨柔和,笑起來眉目如畫清朗如風,他的笑容足以融化最冷的冰山。
青年男子對落瑤的注視也不避諱,耐心地讓她看了好一會,才笑出聲,“幾十年沒看,要一次看個夠嗎?”
落瑤這纔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欣喜地叫起來:“印曦哥哥!”
此人正是北海國二皇子印曦。
印曦笑着說:“快起牀!我去外面等你。”沒等她回答,就從窗口躍了出去,印曦哥哥有個壞習慣,不喜歡走正門。
洗漱完畢,落瑤興沖沖地去前廳找印曦,印曦此時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神態溫和地喝着茶和老爹閒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