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此刻已經由不得他,祁遠連拖帶扯地把他塞進房間裡,利落地關上房門,然後轉身,一臉微笑看着他。
梵谷被笑得有點背脊發涼,“今天弗止也是這樣對着我笑,你們究竟是在搞什麼名堂?”
祁遠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他的事情我不曉得,我找你來是想讓你替我辦一樁事情。”
梵谷理了理衣服,挺了挺背脊,肅了肅面容,極爲瀟灑地踱了幾步,慢條斯理地說道:“先說好,打砸搶燒我不幹,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不幹,沒有結果的事情我也不幹……”
話未說完,祁遠手上的一柄摺扇不翼而飛,同時,屋外的弗止和落瑤都聽到房內傳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落瑤發現,自那天祁遠跟梵谷關着門促膝談心地聊了一會後,梵谷君來得特勤快,他一來就拉着程譽鑽進祁遠的房間,一待就是半天。
落瑤在藥房裡替弗止磨藥草的時候,偶爾探出頭看一看,卻發現那房門依舊緊閉着。
她其實有點好奇,吃飯的時候旁敲側擊,問祁遠:“是不是這幾日我忙着在藥房搗鼓,你覺得悶了?”
這幾日經過弗止的調理,祁遠的氣色比先前好多了,他給她添了碗湯,“有你在,怎麼會悶?”
“唔,我是說,你們三個男人整日閉着房門在裡面做什麼呢?”
“這個……暫時不能說。”祁遠皺了皺眉,這問題爲何聽上去怪怪的呢?
落瑤:“難不成你還有什麼秘密嗎?”
“當然有。”看到落瑤瞪着眼睛看他,祁遠笑着道,“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說出來,就不靈了。”
她試着撒嬌,貼着他的胳膊,“我最喜歡聽秘密了,你告訴我吧好不好?”
胳膊上一陣軟糯酥酥麻麻地傳來,祁遠有點心神恍惚,深深看着她,“呃……如果你今晚表現好,我考慮一下告訴你。”
落瑤聽明白什麼意思,臉通紅,整個人像只燜透了的蝦子,剛想放開他,就被扯進了他的懷抱。
他眼底裡的寵溺和溫柔如墨染般濃稠,然後再也忍不住,一低頭就吻住了她,直到懷裡的她快要缺氧暈過去,他才放開她,意味不明地對着她笑了笑,“你剛纔要問我什麼?”
落瑤大口喘着氣,腦子裡早就一鍋漿糊,“不,不記得了……”
“嗯,沒關係。”他輕輕吻着她的脣角,咬着她的耳垂,含糊道,“慢慢想,好好想……”
之後她有沒有想起先前的問題,她已經不曉得了,只知道最後被天君抱到他的錦牀上去了,據說這樣有助於思考。
落瑤終於想明白一個道理,她再也不問祁遠任何問題了,因爲他實在太狡猾,早知道,應該從看似精怪實則呆萌的梵谷君身上下手。
可是她馬上發現自己又錯了,梵谷君平時看着說話口無遮攔,可是一提到這件事,居然難得地閉上了嘴三緘其口,讓落瑤越發覺得心裡癢癢。
偶爾程譽出來添茶水,落瑤裝作不經意地挪過去問:“你們在裡面商量什麼大事?”
一直對她知無不言的程譽居然也變得吞吞吐吐,“呃,這個,天君說暫時要保密,不讓說……或者公主可以直接問陛下。”
落瑤巴巴看着他:“……他肯說我還用得着問你麼。”
程譽繼續支支吾吾:“可是,天君剛纔還交代過,讓我……”
落瑤不由得好奇地打斷他:“讓你怎麼?”
程譽眨了眨眼睛,“讓我多倒茶,少跟您說話。”
於是,落瑤眼睜睜看着程譽在她面前從容地添了一壺茶,施施然回祁遠的房裡去了。
落瑤這幾日尤其忙,一直和弗止在藥房,連吃飯都恨不能搬到藥房吃。她與祁遠之間幾乎都見不着面,早上她起來時,祁遠還在沉睡,因爲弗止交代過,他最近服用萬穀草可能會有點渴睡,晚上她回來時,祁遠又已經等得睡着了。
後來祁遠看她如此廢寢忘食的樣子怕她傷到身體,讓她休息幾天,她想了想,覺得現在的藥方有點眉目,更該加把勁,祁遠看了看她堅定的眼神,妥協道:“如果真不想休息,那你明天一定要睡個懶覺,你看你的眼睛下面,烏青了一大片。”落瑤照了照鏡子,果然。
是夜,她果真早早的睡了,第二天,果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睡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懶覺,年輕就是好,她只是睡了一覺,馬上覺得又精力充沛了。
起來時,祁遠跟程譽不知去做什麼了,院子裡就弗止在磨藥,她懶懶地走過去,還未進藥房,就看見梵谷踢踢踏踏地踱進來。
她看到梵谷,突然想起上次朱雀星的事情,這幾日一直忙着配藥,快忘了這一樁事情。
這裡的神仙裡面,熟弗止的年紀最大,他肯定曉得朱雀星的事情。其實她對於究竟問還是不問,也十分糾結,從大局來說,爲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問,但事關祁遠的生命安危,又忍不住想探一探口風。
於是她跟在弗止後面,裝作百無聊賴的樣子問:“哎,以前上課的時候總聽夫子說,你的星象造詣比藥理還要厲害啊?”
弗止當時正低頭研磨一株河竹草,工序極其麻煩,頭也沒有擡,漫不經心地反問了一句,“教你占星學的夫子是哪個?”
落瑤本以爲他會順着自己的誇獎得意一番,然後她就可以趁着他老人家高興,套幾句有用的話出來,可是萬萬沒想到會問這個問題,落瑤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是況翟。”
“況翟?”弗止百忙之中朝落瑤促狹地笑了笑,落瑤不知道這個笑容代表什麼,又想到等會還有求於他,只能耐着心等他笑完。
好不容易等他老人家笑夠了,然後看着他慢條斯理地準備把磨好的仙草倒出來,落瑤連忙狗腿地拿了個琉璃碗遞給他,弗止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拿另外一個,嘴裡嘀咕着:“教了你這麼多天,連用什麼碗都不知道,河竹草可以用琉璃碗裝的嗎?那會破壞草裡的靈氣。”
落瑤恍然,連連點頭,重新遞給他一個青瓷碗,弗止倒完了草藥,又開始研磨另外一份,落瑤忍不住問:“你爲什麼不是一次磨好,要分兩次?”
弗止睨了她一眼,似是覺得她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我沒和你說過,不能盲目追求效率嗎?”怕她聽不懂,又說道,“這個好像確實沒有跟你說過,今天再教你一點,河竹草比較嬌嫩,一次研磨得太多,會破壞它的機理,喪失功效。”
落瑤點點頭作了悟狀,又問:“你方纔聽到況翟的名字爲何笑?你認識他嗎?”
弗止偏頭看了看她,認真地說:“你的夫子要是知道授了你這麼多年的課,你居然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落瑤臉紅了一陣,嘴硬地說:“他不是叫這個名字嗎?那叫什麼?”
“是悅翟。”弗止瞥了她一眼,嘴角慢慢勾起來,“都說年紀越大,記得住的事情越少,爲什麼這句話在我們身上卻掉了個角兒?”突然想起落瑤剛纔的問題,“對了,你怎麼突然又對星象感興趣了?這可比藥理難多了。”
落瑤沒想到弗止的話題轉得這麼快,反應了一瞬,才訕笑着,“我,我就是看到朱雀星漂亮,突然有點興趣,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你別看它懸在天上的樣子好看,好看的東西,往往都不簡單。”弗止手裡的動作突然頓住,他緩慢地放下手裡藥碾子,乾脆不磨藥了,冷着一雙微吊的俊眼看着落瑤,“瑤瑤,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聽說了些什麼?”
弗止每次這麼親切地叫她瑤瑤,就代表着有些事情有點脫離控制,落瑤不自覺地絞了絞雙手。
弗止沒有注意到這些,略微偏頭思考了一瞬,身體往落瑤的方向傾了傾,輕聲問,“前幾日南極仙翁過來,就是爲這事?”
落瑤臉色一白:“南極仙翁?他來過嗎?”
弗止凝眉認真地看了看她的神色,確定她並不像撒謊的樣子,才往後擺正身體,說道,“我以爲你知道,前幾日仙翁過來找祁遠,據說兩人密談了很久,具體談了些什麼,沒人知道。”說到這裡,弗止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想以前的事情,嘴裡說道,“你可能並不清楚南極仙翁的脾性,他這個人,三千世界的芸芸衆生從來入不了他的眼,他這一世只在乎他的夫人織語,可惜……話說回來,能讓從來不問世事的他勞此大駕親自過來,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而能讓他認爲是大事的,只有他夫人織語留下的朱雀星了吧。”
落瑤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都說朱雀星和歷任天君命脈相連,如果真是朱雀星有異樣,那祁遠會不會有危險?”
弗止笑了笑:“原來你拐了這麼多彎是想問這個?”
落瑤迫切地點頭。
弗止沉思了一會,說道:“你先彆着急,等我找個機會跟祁遠問清楚,如果真是朱雀星有異動,再加上祁遠此刻正是虛弱的時候,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看到落瑤的臉色已經白得不能再白,弗止忙剎住話頭,“不過你先別擔心,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也許事情並沒有這麼糟糕……”
弗止還在說什麼,落瑤已經聽不下去了,心亂如麻地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
祁遠,你究竟想瞞我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