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木說要去京城,不是那麼容易的。家裡一大攤子事需要她處理,處理完之後纔可以離開。
現在出門和後世完全不一樣,不是說走就走,路上的人吃馬嚼,怎麼住店,路上需要多少人保護,要不要請鏢局護衛,或者是要不要隨着哪個商隊一起進京,這些都是需要提前安排清楚。張致和同他們不一樣,他可以住進驛站,安全是有保證的,最多也就是訛一些錢罷了。可是安木和大郎是未成年的人,在路上萬一遇到什麼事情,那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家裡的田地可以交給何老三打理,反正這麼多年也一直是他家在佃,基本上沒有出過什麼差錯。新坑更是不需要操心,每隔幾天謝家都會運過來一些廢棄的邊角料,就是這些邊角料讓安家的新坑一直能招攬到足夠的‘貨源’。
雖然這幾年沙灣村的村民們收入漸漸高了,許多人都不再用廢紙做紙襖,可是外村依舊是有不少的窮人,他們是需要紙衣的,所以沙灣村好多人做這個生意的。說起來倒是令人心酸,他們在安家以低價買回了經過鎖嫂家挑撿的廢紙,然後再次挑撿一番,將那些碎的不能再碎的紙渣以低價賣給窮人們。剩下的一些廢紙,他們便用故衣店買的舊衣將廢紙縫進去變成夾襖,然後賣給那些手裡有餘錢的貧民們。
雖然這樣賺不了多少,可是總歸這是家中多出來的收入,所以一到農閒的時節,家家戶戶便開始縫製紙衣,陳州幾個縣的舊衣貨郎最喜歡往沙灣跑,因爲每年沙灣都會收購大量的故衣,再往外出售改好的塞滿了廢紙的夾襖。貨郎再拿着改好的夾襖賣給那些沒有錢買棉襖的貧農們。就這樣一收一賣,不僅村民們賺到了錢,貨郎們一年下來最少也能賺個幾吊,多的可以達兩三貫以上。
也有一些人家中婦人少。沒辦法做改故衣的行當,便直接從安家收購廢紙轉手再賣給其他的新坑,從中賺一些中介錢。
雖然在安木看來,賺貧民的錢,是非常可恥的行爲。可是在現在這個年代,棉花這種作物不是一般人可以種植的。官府根本不允許老百姓毀麥田種棉花,更別提毀良田種棉了。一旦讓官府發現有私種棉花者,輕者判刑,重者流放。
所以安木明明知道棉花可以在中原大面積的推廣,卻依舊沒有辦法。後來張致和做了官。才託了他的福廕。家中買了五十畝荒地種了些棉花。用荒地種棉花。本就是無奈之舉,棉花對土壤的要求較高,病蟲害也厲害。然而饒是如此,這五十畝地也讓安木賺了不少錢。除了能替自家人全部套上了冬衣。每兩棉花賣了七十文的高價。
鄭家在其中發現了商機,苦涯先生特地讓長子來了安家取經,發現棉花確實利潤高。便通過他家在京中的力量,不知拿什麼好處打通了三司,三司勉強同意鄭家在陳州大面積試種棉花。
第一年,棉花豐收,鄭家的二十頃地獲得甚豐。這一下子許多官員家族也坐不住了,紛紛加入了棉花種植的行列中。許多農民紛紛跑到鄭家,以身相投。願意將家中的田地全部賣到鄭家,只求鄭家允許將他們的田改成棉田。兩年之內,就將每兩七十文的棉花價格一下子壓到六十文以下。雖然價格確實降低了,可是依舊不是老百姓們能消費得起,紙衣依舊是大宋朝最下層老百姓的唯一選擇。
安家也託着鄭家的福。一下子購買了數百畝田地,專業用來種植棉花。
雖然許多人眼饞安家,可是倒也沒有幾個人敢動手。鄭家的苦涯先生就不說了,是去世的安舉人授業恩師,最重要的是朝中的張學士,他是安家的啓蒙老師,曾放出話來,安家一雙小兒女與他如同親生骨肉般看待。這讓許多想伸出爪子的人,掂量起了安家的份量。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往安家伸爪子,小點的就直接被候押司處置了,大一點的就直接交到了鄭家,若是官員親族,就報上張致和的名字,所謂官官相護,你若是趁着別人不在時在後面找了人家孩子的麻煩,難免不被他報復回來。
再加上安木早早的對外說過書屋入不敷出,是用賣棉花的錢來支撐着,安家的棉田再多,可是書屋每年購買的書籍量也是一個天文數字,幾乎上填不滿。所以,安木每年都會用苦涯先生的名義召集各位鄉紳,要求他們捐款捐物用以維護書屋的發展。
萬一安家沒有錢支撐書屋宣佈倒閉,直接就可以將責任推到巧取豪壓人的身上,到時書生們的怒氣可就要找個地方傾泄,那誰能承受得了?
更何況安家一對孤兒,又何必在他們口裡搶食,所以這些年來安家倒被這些人保護的一絲皮毛也沒有傷到。
然而大錯特錯了。安家最賺的就是書屋!
惜學書屋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免費後,宣佈由於支出過大,將免費改爲收費,安木將後世的圖書館借書政策拿到了書屋。
你可以先交一筆押金,然後借一本書多少錢,這一本書可以借多久,如果時間太久不歸還,那麼這筆押金便歸書屋所有。哪怕你就是將書還回來了,書屋也不會歸還你的押金。面對那些窮書生們,安家依舊是採取抄書的辦法。你抄一本書,可以這本書做抵押,借走五本,然後再抄一本,再能借走五本。這樣慢慢的積累下去,安家的書籍越來越多。
惜學書屋現在已經擁有自己**的書樓,其影響力不亞於絃歌書院。
安家在村中買了十畝地,修建了一個擁有五個藏書樓的院子。因爲古代的建築和後世不一樣,後世的建築裡外都用磚石和水泥。而古代則不同,外面是用磚石,裡面的內部結構全是木頭。爲了防止火災,每個藏書樓都離的比較遠,院子中也沒有樹木。
安木將後世宣紙的技術從宣城偷了出來,她找到了謝家,以造紙術換回了謝家即將開設的紙廠兩成股份。謝家的以先祖謝安的名義給這種紙命名,剛一進入市面,謝安紙便以潔白純淨、堅硬柔韌、易於保存,經久不脆,不會褪色等的質地獲得了衆人的稱讚,僅次於“澄心堂”紙。
這個就要感謝後世那個日本人和某電視臺,他明爲參觀宣紙的製造工藝,實爲間諜……就是那個紀錄片和一份詳細的‘宣紙工藝備忘錄’,讓安木學會了製造宣紙……
謝安紙一出世,就將江西、四川、皖南、浙東的紙業打擊得不成樣子。謝家是何等樣的人家,千年世家,縱是爛船也有三分釘,豈會怕那些當官的和商人?許多要打謝家主意的人最終都敗給了這個龐大世家所交織的利益網絡中。
安木背靠大樹好乘涼,僅僅只是兩成股份,也賺了一個盆滿鉢滿。
田地和新坑可以交給何老三一家,書屋也可以交給董生,家裡留下老李頭和寧氏看家既可。至於那些財寶,既然已經在當鋪裡保存了許多年,那以後自然也可以保存下去,安木現在並沒有將財寶取出的打算。
李進知道了之後萬分着急,找了安木好幾次,話裡話外透露出的意思這份財寶應該完全屬於安木所有。安木聽了幾次後便覺得疑惑,可是李進又不願意多說,問得急了便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安舉人安排好的。
安木得不到答案,就越想去京城,只要在京城中找到那個人,所有的真相便會水落石出。甚至,安木還懷疑自己爲什麼能到這裡,是不是也和他有着莫大的關係。
是不是自己可以藉此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中?一想到這裡,安木就覺得渾身的激動。
一切準備完畢後,就到了告別的時間。她最先做的,先去苦涯先生家裡道別。
“你真要去京城?”苦涯先生年紀大了,近來已經很少出門,也就是去給安木主持了金釵之禮纔出了一次門。看到安木來向他辭行,將她請到了書房中。
安木躬身施了一禮,“老師在京中給我們買了宅子,其用意便是想讓我們出去歷練一番。兒和大郎這幾年在家中接受大父的教誨,雖有所得,卻終究沒有吃透到心裡,所以想趁着大郎去縣學上學之前到外面走走。一來可以看看外面的人文風景,二來也可以四處遊玩。等到將來大郎進了縣學,便只能再等六年之後纔可以出門了。”
苦涯先生點了點頭,“你們雖然年紀小,我卻不擔心你們。你自幼心思縝密,小小年紀已有了過人之處。想必出去時準備的已經是萬全了吧?”
安木便將自己請了哪家的鏢局,準備跟着謝家的商隊一起走,路上都帶着誰這些事情細細的和苦涯先生講了一番。
“很好,很好,既是你已準備周全,那我也不多說些甚了。”苦涯先生微微頜首,隨即又深深的看了安木一眼,“近來可有一個賈姓掌櫃和你聯繫過了沒有?”
“賈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