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葛婆子渾身抖得篩糠也似,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聲淚俱下,“女郎,女郎,求女郎饒我一命啊……”一邊哭一邊使勁的扇自己巴掌,直到把臉打的通紅。
安木冷冷的看着她,柳眉微蹙,粉面含煞。
葛婆子連扇了好幾巴掌,也沒有聽到安木喊停的聲音,心中一沉。
呂氏強忍怒氣,盱衡厲色:“你讓大姐饒你一命?當初若是大姐被人劫持走,誰來饒大姐一命?”
葛婆子嚇得身上亂抖,淚如泉涌,“女郎饒命,饒命啊。以後我再也不敢,不敢了……”說着這話就往地上磕頭,直把額頭磕出一片紅印。
安木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避開身去。冷冷道:“葛媽媽也一大把年紀了,磕頭我如何承受得起?葛媽媽還是起身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咱們開封府理論。”
聽到開封府三個字,葛婆子更加慌了,將頭磕得嘭嘭作響。
“說,你是如何替劫匪通風報信的……”呂氏指着跪在地上的葛婆子厲聲道。
葛婆子嗚嗚咽咽的將後門曾來了幾個小菜販,他們賣的菜如何好,又是如何給自己偷偷塞錢,最後自己同意了他們往張府供菜。那一天安木出行前自己曾把安木的行蹤泄露給他們知道,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一粒兒不留,全給講了。
“這麼說來,你確實不認識那些人嘍了?”呂氏撇撇嘴,冷笑道。
“天地良心,我確實不認識那些人。”葛婆子呼天搶地的大哭。
“大姐。我看這人不動刑是不肯說實話,不如明天就送到開封府去審審吧。幾斤幾兩。一上刑便知。”呂氏面容冷竣,轉過頭對安木說道。
“呂媽媽,求呂媽媽饒命啊!”葛婆子聽到呂氏一連兩次要將她送到開封府,急得撲到了呂氏的腳下。
安木繼續不動聲色,任由呂氏審她。
呂氏哼了一聲。“大姐心善,念在你平時沒有大過,不想把你送到前院。你也知道當初那些想要劫持大姐的江湖人士,在前院曾受了什麼罪吧?若是將你交到我丈夫手中。怕是你連一個時辰也捱不了……快說,你和劫匪到底是怎麼樣認識的?平時還有什麼交往?”
葛婆子聽到要將她送到前院,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當初那些人被李進審過之後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一整夜柴房中慘叫不斷。開封府過來接人之時,那些人臉上竟然落出解脫的神色。
李進的手段。她不敢嘗試,也不想嘗試。可是想到了被人帶走的兒子,又咬了咬牙繼續硬頂,“求呂媽媽饒命,我真的就是隻知道這些,求呂媽媽饒命啊……”
“韓玲,”安木見到葛婆子不肯招供,喚了韓玲讓她去前院請李進。
葛婆子聽到要請李進。嚇得癱倒在地,一個勁的發抖。可是饒是如此,依舊緊咬牙關。什麼話也不說。
安木嘆息了一聲。
一會李進領着兩個人進了後院,將葛婆子架走。
“我剛剛就有意無意提到她的兒子,可是她竟然……”安木搖了搖頭,柳眉緊蹙,“還沒有找到她兒子的下落嗎?”
呂氏微微眯了眼,“老牛頭不管怎麼找也沒有找到!自從劫匪被密諜司的人捅了一個園子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現在也只剩葛婆子,若是連她也問不出來,怕是線索全斷了。”
“我怎麼總覺得這些人似是衝我而來?”安木緊鎖眉頭,喃喃自語。難道是自己的感覺錯了?要不然爲何別人家裡都沒有控制僕婦,只有自己家裡葛婆子被控制了?
隨即甩甩頭!自己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連父母都沒有了。除了手裡有點錢還能有什麼?
想到這裡又對呂氏說道:“嬸嬸,以後大郎和銘哥出門,一定要多帶護衛,在學裡不許他們跟任何出去。直到抓到了真正的劫匪纔可以和同學們出去遊玩。”
呂氏聽到後急忙點點頭,“我和李進就是這樣吩咐的,李進說全都安排好了,保護大郎的人都是咱村子裡自己人,出門時又跟着十幾個護衛,斷不會出差錯。”
安木這才放心,輕輕吁了一口氣。但願自己是感覺錯了,這些人不是衝着自己來的。
密諜司裡一間房間裡,崔啓言正看着一份諜報。
“真是奇怪了,這些人爲何把葛婆子的兒子給抓走了?”崔啓言自言自語的說道。
老孟上前一步,“咱們安排在張府的人傳來話,張府的人正在連夜審問葛婆子。要不要咱們派人搶回來?”
崔啓言搖搖頭,制止住了老孟,“咱們的人爲了搶在開封府前頭在聖人面前露臉,不顧我的阻止輕舉妄動去鏟了那個園子,結果,什麼重要的人也沒有抓到,反倒打草驚蛇。你沒發現最近東京城很安靜嗎?一些牛鬼蛇神都藏了起來。密諜司倒是得了聖人的誇獎,可是他們哪裡知道,越是這麼安靜,越是暴風雨的前奏。”
老孟冷冷一笑,“那些人只顧得自己露臉,哪裡將郎君說的話放在心裡。郎君說放長線釣大魚,他們卻是迫不及待的掃蕩了園子,結果人救出來幾個,可是從此後再也沒有了劫匪的消息。那些被抓的小娘子也不知現在在哪裡。”
“所以,葛婆子不能落到咱們手裡。就讓張府的人審吧,反正早晚都會有消息傳來的。實在不行……”崔啓言摸了摸下巴,“要不然,我明日拜訪張學士如何?”
“郎君若是想拜訪張學士,我現在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去遞帖子。”老孟急忙彎腰道。
崔啓言便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安木便接到了崔啓言的帖子。
“這崔啓言是何人?怎麼平白無故的給咱家投帖子,還說要立刻拜訪?”安木揣摩了半天也沒有想出這人和自家有什麼聯繫,不由得疑惑。
李進想了想後道:“是不是先生在京裡的學生?”
“不對吧,”安木皺了皺好看的眉頭,“老師在京裡沒有收其他的學生,平時他也不大和別人來往。這個姓崔的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呢。”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一件事,“李進叔派個人往晏家遞個正式的帖子,就說我要去拜訪小娘子,問問她母親何時有空,喜歡什麼禮物。等送信的人回來把禮物準備好,晏家的夫人我還沒有正式拜見過呢。還有,李進叔親自去打聽一下白雲痷的何姓侍女,今年三十二歲,是齊家姊姊推薦給我的教養媽媽。”
李進急忙答應,笑道:“是先生好事近了?可是,這事怎麼好讓大姐出面?理應先生派個媒人過去……白雲痷的事我馬上就去辦。”
安木粲然一笑,道:“我身爲晚輩,理應前去拜訪。我如此正式的拜訪晏家,晏家應該明白老師的意思,會過來通氣,這時咱們纔好派媒人過去提親。要不然冒冒然的去,萬一晏家對晏灩有了什麼安排呢。”
李進便點點頭,下去安排了。
半個時辰後,門房的人過來回話,說是崔家郎君到了。
安木早已經換好了待客的衣裳,將他請到了花廳。
崔啓言將帖子遞到了張府,便知道此時張學士已經入朝當值去了。反正他本意也是見不到張學士無所謂,只要見到了安家的小娘子,將葛婆子的事情弄清楚既可。
由門房的人引着便往正院走,剛走到院門口,只見兩個身穿綠衣裙的麗容小娘子站在院前迎接他,不由得怔了怔,難道是安家的小娘子親自來迎接?
“請崔郎君隨我等入內,我家女郎正在暖閣內等候。”韓巧和韓玲齊聲恭請道。
崔啓言恍然大悟,這兩個都是安家小娘子的女使。不由得懊惱,以前只知道安家小娘子是陳州來的鄉下人,上次在謝園見她時,禮儀並不怎麼好。後來又聽說了她幾件事情,還以爲是個不懂禮儀的人,竟然誤會她會親自出院。
一會定要向她親自賠禮。
由韓家姊妹引着走到了正院倒座中的暖閣內,門前的女使挑起了腥紅氈簾,迎面撲來一陣熱氣。
崔啓言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崔家子見過安家小娘子!”進去之後見到門旁站着一位身穿淡粉色蜀錦對襟襦襖裝扮清雅的小娘子,旁邊站着一位滿頭金翠的婦人,心知這應該是安家小娘子,來不及細看,便躬身下拜。
安木急忙插蔥也似的下拜,還了一禮。口稱,“安氏女見過崔家郎君。”
兩人見過禮後,安木將他請到了撥步牀前坐定,又上了香茶,纔開口敘事。
“崔郎君可是臨淄人?”安木笑盈盈的問道。
“郡望在臨淄(山東淄博),祖籍在濠州(安徽鳳陽)。不過早已許多年未曾回過,現在一家定居在東京城內,濠州還剩了一些旁支子弟在。”崔啓言一句話便點明瞭自己乃是崔家嫡系。
安木微微頜首,繼續勸崔啓言吃茶,“這茶,乃是我家老師極愛吃的,也不知崔郎喜歡不喜歡。”
崔啓言低頭一看,只見這茶與平時所飲用的團茶大不相同,乃是炒制過的茶葉經水泡開,茶葉在水中毫葉分明,青翠欲滴。微微一嗅,一股茶葉的清香便入鼻中,再輕輕呷了一口,只覺得脣齒生香。忍不住讚了一句:“好一碗雀舌!”
安木的手,微微抖了抖。看向崔啓言的目光,充滿了複雜。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