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孟德綱和九天卐白玉的平安符,南無大悲觀世音的香囊,謝謝各位親的支持。
晏灩和齊雅英在安木這裡呆到晚飯前就走了。走之前,齊雅英戀戀不捨。這是她最後一次以小娘子的身份出門,從此之後就要呆在家中備嫁,再也沒有機會出來了。
安木勸了她許久,說自己有空就會去看她,晏灩也在一旁保證同去,齊雅英這才破泣爲笑,踏上馬車而去。
倆人走後沒多久,到了張致和下值的時間。剛進了家門,換好家常的衣裳,安木便將他堵在了房間裡。
“老師,您和晏家小娘子到底算怎麼回事?”
“什麼?”張致和微微有些慌亂,作勢去整理身上的瀾衫。
安木輕擡素手幫他拍了拍根本就沒有灰塵的衣角,小嘴微嘟,嗔道:“老師要是不喜歡她,我就和她說以後讓她不要來了,省得您看了心煩。”
“我幾時心煩了?”張致和光潔白皙的臉龐,美髯輕飄,一雙幽暗深邃的帶着幾分委屈。
“我看到您只要一聽到晏家小娘子來家裡,不是躲在學士院不回來,便是躲進書房,還以爲您很討厭她呢?原來您很喜歡她?”
安木故作驚訝的挑起柳眉,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調動的眨動了幾下。看到老師沒有反應,又將杏眼睜得大大的,輕咬手指,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張致和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黑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尷尬。如同被剝了身上的瀾衫。赤身站在人前,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老師,您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個醫士?”安木笑得狡黠。
“不用,不用。”張致和說着話便要往外面走,卻被安木一把扯住了袖子。
“離開飯還早着呢,老師陪我說說話唄……”安木一邊扯着他的袖子,一邊把他往圓桌旁邊拉。
張致和雙眉緊蹙,不悅的盯着安木。似在埋怨她。安木卻是嘻嘻地笑,一點也不怵他。
“你這孩子……”張致和嘆了口氣,順着她的心思坐到了圓桌旁,低聲呢喃,“我和她相差十幾歲,將來我死之時,她還桃李年華,我實在不想耽誤她。”
“可是,若是她不怕被耽誤呢?”安木以肘托腮,歪頭看着老師。
張致和愁眉緊鎖。想了想後,決定對安木說實話。低聲道:“這世上。只有咱們是同類人。有些話,我不怕對你講。當初,我是安……的時候,和高氏便沒有多大的情誼,生下你之後,我便清心寡慾,絲毫提不起興致。更別提和她花前月下,人約黃昏。其實,也怪不得高氏出牆,實在是我……我心有所屬!”
“老師莫非在思念師母?”安木聽到張致和這樣說,突然生出了無限的憐惜。他來到這裡,心中還有其他人。這樣的日子,一年一年,一日一日,如同在火中煎熬,實在是痛苦。
張致和搖了搖頭,微微一嘆,吟道:“落花飛絮茫茫,古來多少愁人意。遊絲窗隙,驚飆樹底,暗移人世。一夢醒來,起看明鏡,二毛生矣。有葡萄美酒,芙蓉寶劍,都未稱,平生志。”
“我是墾塞倍客,二十年、軟紅塵裡。無言獨對,青燈一點,神遊天際。海水浮空,空中樓閣,萬重蒼翠。待驂鸞歸去,層霄回首,又西風起。”安木心中一緊,將下半闕脫口而出。
唸完之後,師徒二人相對無言,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老師,她是帝王妃子……”安木秋波微轉,喟然而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這話,您曾對苦涯先生說過,怎麼自己就不記得了呢?”
張致和挑挑眉頭,沒有再往下接。
“玉碎香殘荒郊臥,雲拋雨斷重泉墮。人已死,老師何必又執念於她?”安木將手輕輕搭在張致和的手上,緊緊的攫住,“老師爲何不肯活在當下?如今有這麼一個美貌的女子,如此重情重意,爲何不考慮?莫非要等到紅顏變了白髮,她依舊在空谷中等你,老師才知道後悔二字?”
“你這孩子,說得就跟你多懂得情愛似的,”張致和強作笑臉,揶揄道。
安木便噘起了嘴,不滿的說道:“我雖是不懂情愛,可是我看的閒書卻比老師看得多,老師每日只看四書五經,小心把腦子都給看傻了。最起碼我知道,若是遇到合適的人,便要去做合適的事。莫要等到將來空嗟嘆,只恨紅顏易老,伊人遠去。難道老師想傷心兩次嗎?難道眼看着晏灩嫁給別人,你開心嗎?”
“那最起碼也比跟着我這個小老頭強吧?”張致和緊接着說道,語氣裡有說不出的蕭索,“你說的話,我都贊成!只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對她真的合適嗎?我今年三十三歲了,還能有多少好年華?等我五十歲時,她才三十二歲。難道我就能活到七八十嗎?到時漫漫長夜,人生難渡,她又將如何?”
安木聽到張致和這樣說,微微失神,突然垂下了螓首。
張致和故作愉快的笑笑,道:“行了,和你說了這麼久,都餓了。走,一起去吃夕食!”說了這話,便當先站起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看到安木依舊垂着頭,不由得嘆了口氣。
“老師,我去問問晏灩好嗎?”安木突然擡起頭,輕咬貝齒,眼中全是躊躇和猶豫,“若是她願意,老師又怎樣?”
“有婦如此,夫復何求?”張致和聳了聳肩。
安木便展顏而笑。
張府的夕食一向是比較豐富,不僅因爲張致和是一個精緻的人。安木同樣也喜歡美食。再加上張安兩家都不缺錢花。所以每日伙房中變着花樣的做吃食。
吃完了夕食。安木留下了大郎和銘哥說話,又讓葛婆子等在院子裡,隨時傳喚。
“來京城這麼久了,我想問問你們兩個,還習慣嗎?”安木將聲音儘量放得柔和,輕言細語的問道。
“姊姊,挺好的。京城學裡學生多,比咱在沈丘過的有意思多了。”大郎搶先回答。顯然很滿意現在這種充實的生活。
聽到他的話,安木微微頜首。
“我也挺好。就是有些想我大父大母……”銘哥到底是從小跟着老李頭和寧氏長大的,如今乍然分別,只覺得說不出來的思念。
安木拿他當親弟弟看,聞言便勸道:“別說你想,我也想。只是咱們今年回不去了,等到明年將你和大郎都安頓好,再回去和大父報喜。”
安木所說的安頓,是指的縣學。東京城中學校繁多,既有屬於國家的國子監和太學。也有屬於開封府的府學和縣學,更有私人所辦的各類學校。這些學校張致和都一一的進行對比和挑選。最終選擇了開封府的縣學。雖然這裡的教學力量比不上陳州,可是開封府每年參加解試的錄取人數,比陳州多出了一倍。
安木前世雖是老師,可她並不懂古代的教學。這方面,張致和可是強多了,畢竟是從小就從私塾裡讀出來的。張致和同她一講,安木立刻就同意了他的說法。決定讓大郎和銘哥,明年春天的時候去縣學進學。
進縣學是需要考試纔可以進去,不象在陳州那樣只要苦涯先生打一個招呼就能往裡面塞人。所以這一段,大郎和銘哥在一個比較有名氣的景山書院裡進學。
“老師對你們有安排,你們這一段在景山書院裡好好學,等到出了正月,去參加縣學的入學考試,先取個秀才名頭。好歹也能讓幾位大父在沈丘高興高興,覺得你們沒有白出來,到底是取了功名的。”安木面帶嚴肅,和兩個弟弟一字一句地說道。
大郎和銘哥便齊聲應了,安木又囑咐了幾句,就讓倆人離開。
喚了葛婆子進屋。
葛婆子一進屋,眼睛就骨碌碌的亂轉,一會瞧瞧呂氏,一會瞧瞧坐在撥步牀上的安木。
安木也不理她,任她自己胡思亂想,端起茶盞來呷了幾口,又和呂氏低聲說了幾句,直到葛婆子出了一身冷汗,才擡起眼皮看着她。
“葛媽媽,今日的飯菜不錯,我和老師都非常滿意。”安木嘴角噙着笑意,先誇獎了一番。又依舊常例,讓呂氏賞了她幾十文錢。
葛婆子以爲叫她來就是賞錢的,大出了一口氣,忙不迭的謝恩,“家裡的這些奴婢們,哪個不念着女郎的好?都恨不得爲女郎披肝瀝膽,玩着命的做吃食討好女郎呢。”
安木淡然一笑,端起茶盞來又呷了一口。雙眸卻瞬也不瞬的盯着葛婆子,似是對她的話極感興趣。
葛婆子見到她高興,又把伙房裡的趣事挑着幾樣好玩好笑的說給她聽,直逗得安木的臉上笑容不斷。
說了好一陣子話,安木突然開口道:“聽說葛媽媽有一個兒子叫蔣晚,今年十二歲?”
葛婆子沒想到女郎居然記得自己兒子的名字,不由得驚喜萬分,忙用力點了點頭。
安木便唔了一聲,沒有再往下說。
葛婆子等了好半天,沒等到下半句話,不由得直起了彎着的腰,偷偷打量安木。卻不小心碰到了一雙晶瑩剔透的星眸,似要把她從裡到外全部看穿。
驚得她急忙低下頭去。
“葛媽媽交遊很廣嘛?”安木笑言晏晏,明眸善睞。
“我是在京城中長大的,自然就認識的人多些……”不知爲何,這寒冬天氣裡,葛婆子的背上卻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是呀!”安木頜首,“媽媽認識的人確實多,就連劫道的劫匪也認識。可真讓我開了眼界……”
聽到這句話,葛婆子渾身抖得篩糠也似,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女郎,女郎,求女郎饒我一命啊……”葛婆子一邊哭一邊使勁的扇自己巴掌,直到把臉打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