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看到古娘子要摸他的頭,下意識的將身子側了過來。古娘子被閃的尷尬不已,看着大郎不知要說些什麼纔好。
安木往大郎背上拍了一下,嗔道:“這是古娘子,還不快行禮?”
大郎便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口裡喊了聲古娘子。古娘子聽到他直接喊自己娘子,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的繼續笑着。
安木解釋道,“近來大郎不喜歡別人摸他頭,說是摸了頭會變笨,所以家裡現在沒人敢摸了。”
古娘子見安木又特意解釋了一番,忙笑:“這孩子一天一個樣,才幾天不變就長高了。不摸就不摸,以後我家大郎肯定是極聰明的。”說完了這話,便問大郎最近都讀了什麼書,有沒有不乖。大郎看了一眼姊姊,見到她鼓勵自己說話,便把自己最近經常得到老師的誇獎說給古娘子聽。古娘子便順勢誇了大郎幾句,大郎的臉上立刻掛上了兩朵紅雲。
安木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古娘子逗大郎說話,並沒有阻止。大郎自小沒有了父母疼愛,再加上又沒有幾個同齡人,安木害怕他將來性格孤僻,便經常有意沒意的鼓勵他多和別人接觸。在她看來,只要古娘子不存着傷害大郎的心思,沒必要阻止大郎和她接觸。畢竟孩子會一天天的長大,會一天天接觸到各種不同人物,有對他好的,有對他有歪心的,也有口蜜腹劍的。這些都需要大郎自己慢慢的接觸和了解。
古娘子和大郎說了一會子話,便開始問安木。問她最近吃得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安木一一的回答了。快到家裡的時候,古娘子什麼話也沒有說,更沒有說要去家裡坐,倒是讓安木鬆了口氣。
看到安家的人進了門,芸娘快步走到母親身前,嗔道:“阿孃,您怎麼啥也沒說就讓她走了?”
“你讓我說甚?”古娘子用手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以後有的是機會說,何必在乎一時?以前娘就是笨。沒有那麼多花花心思,才被人玩得團團轉。以後再也不會了,以後娘定會百般討好她,再也不做一件讓她煩的事情。直到她待我們像以前一樣。”
看到芸娘還是不理解,便嘆了口氣,“我這麼曲意迎合,還不是爲了你和慶哥。你沒發現,她現在根本就不想和我說話嗎?若是我說的多了肯定會惹她心煩。何必惹煩她?咱們沒有安家在後背撐着,看看這幾個月變成了什麼樣?”
芸娘看着安家的大門樓。撇了撇嘴,“娘,我以後一定嫁個有錢人,將來我養活娘。”
聽到女兒這句話。古娘子哈哈大笑,摟着女兒回去了。
自從安家開了這個磨坊之後,生意倒是挺好。幾個村莊裡的人都來安家買油或者磨面。安木知道,象這樣和農夫打交易的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誠實。所以她讓磨坊裡的人,凡是對待來磨面磨油的人都儘量不要做到缺斤少兩。有的時候。別人來買還會附贈一些油餅。
這些油餅並不是後世那些地油炸出來的餅,而是磨油時剩下的油渣,這是上好的地肥和家畜們的食用糧,牛羊豬都吃這些東西。而實際上,在荒年裡油餅也是一種食物。安木知道,許多家貧的人家,說是拎着油壺過來打一兩油,其實衝着的就是安家額外送的油餅。這個東西,只要家裡稍微有些錢的當然不吃,但是窮人卻不講究這麼多。將它砸碎後放到鉢裡使勁的碾,等到變成了粉末,然後再灑上一點鹽,和糠麩一起摻在雜麪粉裡,揉成餅,放進鍋裡蒸熟。等到端出來時,餅裡散發着一股豆油的香味。
至於吃進嘴裡是什麼味道,安木從來沒有試過。但是有天,一個來買面的婦人手裡牽着個面有菜色的小丫頭,她的手裡緊緊攫着這樣一個餅子。小丫頭吃的津津有味,婦人卻是什麼也沒有吃,只是喝了兩口水就算吃了一頓飯。
安木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痛,只能儘自己所能的幫他們一點點。
有的時候,看到穿着破爛的人,安木還會讓人送他們一些糧食,糧食不多,也就是幾斤,但是足夠可以讓他們支撐幾天了。就這樣,安家仁善的名聲隨着那些窮苦人家的口口相傳,慢慢的往外擴散着。
知道安家開始做腐竹做坊,苦涯先生不等安木去說,就立刻說了,家裡的腐竹一切都由他包銷。鄭家在京城,陳州還有洛陽各有幾家酒樓,生意非常的大。每日需要的腐竹都是以車計的。原本他們是在市場上進行收購,可是安家做了腐竹作坊之時,他們就省了收購的麻煩,只管派了車來沙灣拉走既可。這樣兩方都省時省力了。
安木又讓呂氏把好腐竹的質量關口,凡是質量不好的一律不要,寧可扔掉或者送給那些窮苦人家,也絕不賣給鄭家。
一來二次,安家的鄭家有了生意上的接觸,關係比以前更加要好了。
到了年底結帳的時候,安木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小富婆。新坑一年到頭掙了有百來貫,書屋在一開始的虧本之後也慢慢的步入了正軌,不僅開始了賺錢了還帶動了沙灣村的另一個產業,那就是飲食。隨着安家惜學書屋的名頭越來越大,來看書的書生們越來越多,每日賣出去的筆墨紙硯就不是一個小數目。雖然沒有細算,但是掙了將近兩百貫。而官帽椅更是一個大頭,年前陳木匠過來了一趟,又給了安木一百貫,算下來,前前後後陳木匠已經給安木兩百貫了。
安木讓李進採購了許多的年貨,又把家裡的豬牛全部給殺了。給候押司送過去了半頭豬半頭羊,鄭家送過去了兩頭豬兩頭羊,謝家送了一頭豬一頭羊,連縣裡的郭縣令家裡也是派人送過去了一頭豬一頭羊和若干年貨。
爲了獎勵何老三一家在這一年的辛勤勞動,特地給了他全家五十貫錢和一車年貨。
看書屋的董生則是給了二十貫薪水,雖說當初和他說好,一天管三頓飯,隨他看書,他寧可不要錢。可是安木不是那種白使喚人的人,直接就塞給了董生二十貫錢。只說是讓他拿回去給老母親做身新衣。又給了他半車的年貨,讓他回去過年。董生是一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家裡因爲支持他讀書,從一個小康之家變得一貧如洗。自從家敗後,他是第一次拿到這麼多的錢。拿到錢後說是回書屋收拾衣裳,實際上卻是抱着五十貫錢痛哭了一場。
想起老父老母爲了支持他讀書,將家裡的田地一賣再賣,家裡的兄妹幾人從來沒有買過一件新衣裳,好幾年了都沒有吃過肉。如今安家不僅給了錢,送他回去的車子上裝得滿滿的,不是肉便是各類糕點和糧食。
當載着董生的車回到了家之後,董生看着這個半年沒有回來過的家,撲通一聲跪在了大門聲,扒着門檻哭了起來。
張致和也離開了安家,原來他是不想走的,可是張主簿派了好幾次來催,非讓他回沈丘過年不可,他推了好幾次,最後只得在年前回去,過了初五回來。走之前,拉着李進的手囑咐了好久好久,生怕李進有一處疏忽的地方。
過年的日子是幸福也是痛苦的。幸福的是,可以吃了睡,睡了吃,痛苦的則是沒有電視,沒有電話,沒有網絡,沒有前世的親人和夥伴。
安木看着圖書館上更新的消息變成了固定的“春節快樂”嘆了口氣,現在還管過年叫元旦呢,直到民國因爲開始使用公曆,纔將元旦定在了一號,將立春的春節改到了大年初一。
“春節快樂!”安木坐在正堂中,將圖書館系統伸手點了關閉。然後便聽見一聲震天的炮仗響了起來。
李進手裡捻着個很長的香頭魏顫顫的將手伸到炮仗的火信上,然後不管點沒點着都要快速的往回跑。若是點燃一個,大郎和銘哥便歡快的拍着手掌。若是沒點着,便會發出發出歡快的噓噓聲,又是做鬼臉又是喝倒彩。
李進咧着大嘴,哈哈地笑:“你們等着,且看我將它點着!”
不等他說完,卻看到炮仗已經砰的一下爆炸開來。回過頭一看,原來是李多偷拿着一根長香,已經將炮仗給偷偷的點着了。氣得李進拿着長香將他攆得圍着檐廊跑了好幾圈。
大郎和銘哥拍着巴掌,一個叫阿爹快點跑趕緊追上叔叔,一個叫李多叔快點跑,千萬別被人追上。
李進和李多和笑聲,大郎和銘哥的歡呼聲交織在一起,就像是一曲歡快的序曲般,輕快的打着快板,令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快樂的氣息。
安木走下了檐廊,和大郎銘哥站在一起,使勁的替在檐廊裡奔跑的倆人加油。
這一刻,讓她覺得,她已經安全屬於了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再也沒有辦法分離了。